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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进。
诡异的是，周遭除了虚空之中的巨大梵唱和这些鬼怪蹦跳之间甩动手腕脚踝上挂着的铃铛相互撞动产生的轻灵声响，再无其他任何声音掺杂其中。
那些鬼怪蹦跳的声音，生满獠牙的嘴里咆哮呼喝的声音，生满毛发的巨大脚掌狠狠踏在枯枝败叶上产生的碎裂声音，那些摇曳的树枝之间呼呼风响的声音……
竟然全都仿佛被消了音，一点都传不进耳朵。
好像这些声音全都被那巨大的梵唱和间或一次的铃铛脆响所取代。
无数磷火点亮丛林之间的山岚雾霭，白色的雾气将灯光晕染成大团大团的光晕，将这样一幅画面渲染得色彩缤纷，仿佛仙境。
仙境本该天仙飞舞，可眼前这仙境里却偏偏游走的是万千鬼怪，或漂浮半空，或蹦跳山野，或华服盛装，将地面上的雾气拖出逶迤的波纹。
诡异又妖冶。
这画面在视网膜上拉出长长的，绚烂又明亮的轨迹，让人几乎忘记了思考。
方也许的脑海中豁然想起了系统给他的最新任务：
“东山被囚禁之魂，东山之内，山脉广袤，地势曲奇，有古之神灵被囚禁于此，等待拯救。”
囚禁之魂……
方也许皱紧眉头，目光飞快地在夜行的百鬼队伍之中搜索，很快就将目光定格在了一处，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来。
那队伍之中，千百鬼众簇拥之下，正有一顶金银错嵌的神轿，被八个赤裸身躯，腰上随意围着一块兽皮的赤色鬼王抬着，宛如一架小舟，缓缓行驶在百鬼千妖的洪流之上。
神轿四面被丝丝累累的白色织纱遮挡，恰好一阵风吹过，将侧面的织纱掀开一角。
纵然距离不近，周遭又被万千磷火点得璀璨生光，方也许还是在这一刹那瞥见了神轿之中的一角景象，甚至几乎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那神轿之中，竟然仿佛有一只巨大的绿色眼球，随着织纱掀起，下意识地朝着外头瞥来。
电光火石之间，三目交汇，在空气之中撞出了刹那花火，仿佛一股极寒的电流瞬间贯穿了方也许的全身，几乎连他的灵魂都冻结了似地。
不过是短短一霎，山风已过，织纱已然重新垂坠而下，将神轿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一眼仿佛耗尽了力气，又好像定格了千万年的时光，等到一切结束，方也许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自从有了上神系统，他可是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李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赶紧上前去扶住他，将他扶着坐下来，这才从齿间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问道：“上神大人，您怎么了？”
方也许缓缓摇头，沉默一晌才道：“这些鬼怪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夜行？夜行队伍中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存在？”
没错，就是强大，强大到连上神系统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强大到方也许身上所有的法宝都来不及做出反应，更是强大到隔着山岚雾气，隔着万千灯火和鬼众，甚至隔着树屋的防护，一眼就看穿了他。
只用了一眼。
方也许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们没有树屋种子，那么今晚必然会和百鬼夜行正面对上，而那时，凭这一眼，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如果东山之上有这么强大的存在，为何从来没有听到其他神明提起过？就连东山的巨神木濒死垂危，他都没有露面？
“你知道东山之中有这样的存在么？”方也许忍不住扭过头去问火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火神已经站到了窗边，正面沉如水地发呆。听到方也许问他，这才迟疑着慢慢道：“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这是第一次见。”
“你知道这是什么是么？这是什么？那神轿里的是谁？”方也许咬牙问。
火神沉默半晌。
“那是……被封印的神魂。”
第235章 神魂
百鬼夜行的光影点亮了夜色之中的山野，将一切渲染得梦幻又虚妄。
可火神的话却不知为何，莫名地让人毛骨悚然。
方也许眯着眼看了他半晌，才艰涩地开口确认道：“被封印的……神魂？”
火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干脆在了火塘边上挑了块地方，缓缓地盘腿坐下。
火塘里的火苗像是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在他坐下的瞬间，欢愉地跃动了几下。
外头光影变幻，照进树屋之中来，也投映在了火神的脸上，将他的脸色映照得越发变幻莫测。
“其中莫非还有隐情？”方也许皱眉问道，自己也重新整了整身形，重新坐正。
面前吊着的坩埚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白色的蒸汽缥缈地扭曲飘散着，将里头蔬菜浓汤的香气扩散开来。
李闯侍立在方也许身侧，见锅开了，便放调味进去，又将方也许之前就切好的土豆之类丢进锅里，照看这一锅浓汤。
火神皱皱眉，瞥他一眼，到底屈服于自己的辘辘饥肠，选择了忽略花蝴蝶一样在锅边转悠的天兵，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方也许身上。
“你很邪门儿。”他缓缓开口，“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邪门儿的人，我刚才回忆了下，才想起你是谁，我说怎么你会给我那么熟悉的感觉，却原来咱们早就见过了，将我赶出宁安城的人，果然就是你。”
方也许不置可否，瞥他一眼，垂眸不语。
火神也不在意，继续絮絮地道：“我这些时日，也听说了你的大名，听说你清除了宁安城中不少作恶的妖怪，倒是深合本神心意，就冲这个，本神也要敬你几分。刚才我想了许久，你有这样的本事，哪里还需要本神为你护持左右。”
方也许笑了笑。
火神却换了话题，“说起这山中的神明，你也都不算陌生，巨神木千百年来虽然诞生了不少神明，可很多都随着山村的变迁消散于天地，如今幸存下来的，只有我，折岚和明空，可也是法力低微，不足以将神力覆盖整座东山了。我若非有这三百年的香火供奉，后来又在城隍庙有神像供人瞻仰，只怕也会消散而去，倒是也不用费这些心了。”
方也许眉头一皱，忍不住打断他问道：“我听城隍说，你原本是个将军，怎么又成了巨神木中诞生的神明？这不是很违和么？”
火神失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过往，“我当年就是将敌兵诱上了东山，却反被围困多日，弹尽粮绝，无奈自尽殉国，可是一缕魂魄纵然义胆忠肝，又怎能抵挡得住罡风雨雪的摧残，若不是侥幸落在巨神木上，被巨神木正在孕育的仙胎吸收得以降生，就算全城百姓给我立庙树碑，怕是也不会成就如今的火神之位。”
“等等，你意思是，你占了巨神木原本正在孕育的仙胎？”方也许吃了一惊，啧了一声，费解道：“不对啊，你是三百年前成就的神位，可巨神木五百年才孕育一个仙胎，如今距离你上次诞生不到五百年，怎么巨神木现在就又孕育出仙胎来了？”
火神叹一口气，皱眉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当年投入仙胎之中时，就发现仙胎出了些问题，似乎已经孕育了很久很久，可是却空有躯壳，没有神魂，完全无法降生，若不是我的魂魄投身进去，让仙胎降生，这仙胎怕是到现在也降生不下来。”
“你的意思是，上一任仙胎在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孕育了二百年？”方也许吃了一惊。
火神点头，“我猜想，怕是和很多因素都有关系，但也侥幸让我捡了个便宜。”
“这和你说的什么被封印的神魂……有什么关系？”方也许纳闷地问，话一出口，却是猛地惊觉：“神魂？你的意思是……”
火神叹一口气，一口气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巨神木身上的的仙胎，不知道为何竟然被人抽走了神魂，导致仙胎发育停滞了二百年，那被抽走的神魂，就是刚刚外头百鬼夜行之中，神轿里的家伙。”
“那家伙竟然是巨神木之中孕育出的神魂？这……”
这也太神话了吧！
五百年前，巨神木孕育仙胎，却在即将诞生的时候，被人抽走神魂，导致仙胎停滞了二百年，直到火神为抵御清兵，诱敌深入，却不慎作茧自缚，将自己困死在了东山里，一缕魂魄飘荡到巨神木之上，被巨神木中的仙胎吸收，借住仙胎化形，重生人间，成为了火神。
“是你成就了仙胎，仙胎也成就了你。”方也许喃喃地道。
火神深以为然地点一点头，道：“后来我也曾经多方打探那丢失的神魂下落，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前些时候，因为无所事事，我常来东山散心，这才寻访到了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方也许提起精神，好奇地问道。
见火神朝他投来诧异的目光，方也许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紧张了，忙清清嗓子，摸着鼻子道：“我只是单纯好奇，刚才那神轿经过，我似乎有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发现，所以才想要打听得更详细点儿，说不定……能帮你找回神魂。”
“谁说我要找回神魂了！”火神大窘，慌乱地移开目光，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消息，只是好像听说这东山之上的妖鬼，近来似乎在神神秘秘地搞一桩大事，我多方打听才得到一点线索，应该和这神魂有关。”
“神魂和东山上的妖鬼纠集起来了？”方也许眼珠子都瞪圆了。
火神不确定地道：“这个我还真不确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这神魂曾经被高人封印了这几百年，近来封印似乎有松动的迹象，今日这百鬼夜行，怕是和这事儿有关。”
说罢抬头去看方也许，“你说的发现，是什么？”
方也许叹一口气。
“我发现，如今这神魂的力量，强大得不可思议。”
第236章 扑朔迷离
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菜汤，碗上传来的热度似乎能驱散心里那种阴森的寒凉。
窗外的缤纷光晕早就散尽了，雾霭山岚层层叠叠，将山林罩得严严实实。
渐渐有沙沙的雨声响起，万千丝绦从天而降，把吹进来的空气都打湿了，吸进肺里，倒是驱散了不少的燥热之气。
火神刚刚的震惊早被一碗下肚的蔬菜汤熨平了，此刻一脸满足地盛了第二碗，收了饿死鬼一样的吃相，端在手中慢条斯理地吸溜着。
“这里的蔬菜品质真好，也不知道上神大人从何处得来的，竟然难得地香甜饱满，稍微调下味就已经非常鲜美可口了。”李闯也坐了下来，捧着一碗汤，美滋滋地赞叹道。
方也许倒是不居功，摆摆手将话题扯回来，“虽然只是一眼，可是我能确定，那神轿里只有一个眼球，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眼球，竟然能一眼看穿我这树屋的伪装，实力实在深不可测。”
“一个眼球？”火神将这四个字在口中反复念叨几遍，皱眉道：“怎么会只有一个眼球，我明明看着那神轿不小，足有半人高，若是坐着一个完整的神魂，怕是也足够宽敞，怎么会只有一个眼球，那得是多大的眼球？”
方也许随意比划了下，挑眉道：“足有半人高的眼球，就在那神轿之中，血管瞳孔，纤毫毕现，我绝不可能看错。”
这回换火神纳闷了，“怎会有这么大的眼球，我在此地驻守三百年，听都没听过，更何况，若只是一颗眼球，这百鬼夜行，为何慎之又慎地抬着这眼球行进，这不是太没有道理了么？”
方也许叹一口气，埋怨道：“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这眼球是大是小，你关注它干什么，那山中神鬼，哪个不能变大变小的，这眼球的实力才更要紧你知道嘛，这一个眼球儿，就能一眼给咱们看穿了，这得是什么实力，你想过么？”
“你懂什么？”火神嗤之以鼻，“百鬼夜行之中，一切神鬼都不能变幻形态，全都以本体示人，你既然看到的是一颗眼球，那么证明那神轿之中抬着的就一定是一颗眼球，这眼球就是它的本体。”
“那你计较这大小有什么用？”方也许吞了一口汤，白他一眼。
火神叹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方也许眨巴眨巴眼睛，不解地问。
火神再度叹气，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子，道：“你看，我这么大个个头儿，眼球才多大？你说那神轿之中的眼球有半人高，你想想这家伙的本体得有多大？”
方也许“噗”地一口蔬菜汤，呛得不住地咳嗽，“你……咳咳咳……你说啥？”
虽然是问句，但是火神吐字清晰，他耳朵也没毛病，听得那是清清楚楚。
是啊，他忽略了啊，眼球都有半人多高，那身体得有多大？
怕不是得比黄巾力士还要大上一圈。
耳边却听到火神继续道：“正常情况下，神明和妖鬼的本体，和他们的实力几乎是正比，实力越强，身躯便越庞大，直到大到某一个境界，才会慢慢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