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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雷远和他的部下们,都在忙于厘清部民和部曲的管理体制,同时也要落实各处军队所属田园的开辟,以保证供给。
经过反复的盘算,最后决定将雷氏部曲集中屯驻在六处坞壁,以拱卫乐乡。六处坞壁的规模都很大,其中两处的位置接近乐乡县城:一个是雷澄所部着手修建的乐乡城北堡垒,用于封锁通向蛮部的山谷;另一个在乐乡县城正南五里的台地上,与县城共同包揽整片山间坡地。另外四个坞壁,或者在县城西侧的连绵谷地和坡地中,或者占据控扼交通的要地,其军事上的重要意义,远远大于农业发展的意义,而彼此间的距离恰可呼应。
按照雷远的计划,这些坞壁都将依托原有豪强庄园的基础,暂时以夯土为墙、内外各设深沟、高垒等防御设施。日后条件允许了,再逐步加以扩建。
此前玄德公与雷远谈妥,在雷绪就任的偏将军之下,设营司马分统五营,再加上将军本部,共六个营。参照汉家北军五校五营共三千五百人的旧制,偏将军下属六营,便是授予了庐江雷氏四千部曲的编制,同时,也等于承认了雷氏家族对四千部曲背后、那四千荫户的合法控制。
当然,追随庐江雷氏来到乐乡县的徒附百姓共计五千七百户,两万两千六百口,实际远远超出玄德公划定的范围。但当世大族俱都如此,这是不成文的合理规矩,谁也不会追究。
在辛彬和周虎等管事夜以继日的努力下,五千多户人丁以最快的速度,陆续配置到六处营垒居住。
营垒周边的地形通常都比较复杂,除了山林湖泽以外,有水源丰沛、土质肥沃的水田,也有分布在丘陵当中、缺乏照料的旱田、薄田。这些田地,原本归属各家宗帅所有,如今全都被雷氏宗族收归名下。随着人丁入驻,由书佐们一一核定,按户授田。经过战争摧残的荆南人少地多,故而每一荫户皆以二十亩田地为基础,家中若有从军或服役者,额外增加军田三十亩。由此形成亦战亦耕、兵农合一的状态。
获得田地的部曲和百姓们个个欢欣,有些人甚至自发向宗族赠送了家养的鸡、羊等物作为感谢。而雷远实在不愿意从底层民众手中收取那些随他们跋涉千里、瘦骨嶙峋的家禽家畜,最后遣人退回,或者给予适当的补偿。
大汉自文景以来,田租三十税一,本身算得是善政。可实际上,百姓依旧面临着急政暴虐、赋敛苛严,终年挣扎在破产边缘;所承受的赋役之沉重,超过三十税一的基准何止十倍?纵使四时之间无日休息,他们也很难维持安定的生活。
说来可笑,反倒是依附于豪族的荫户们,日子要好过些。作为豪族依附民的他们,既不承担口钱、算赋和其它的杂税,也不承担各种临时性的钱帛征调,即便上交豪强庄园主的私租超过年入之半,剩下的也够勉强度日了。
雷远没打算在这个年代做减租减息的出头鸟,他给荫户们制定的田租与在淮南时保持一致,依然是对半分成,但因为元日前后方才给将士们赐予了较高额的钱帛,所以依附百姓的手头明显宽裕,竟然能够在蒋琬组织的县市里面消费一番了。
待到元日之后的第十天,雷远以偏将军的名义向各处深险山泽发出既往不咎和收编屯田的文告,随即各部轮番出动,再度接应了千余户投诚的逃亡民众。没想到民众们普遍听说雷氏宗族依附民的生活水平更高些,竟然不愿在县衙着籍,一时间,闹得雷远和蒋琬都有些尴尬。
转眼间冬去春来,到了建安十五年的春天。气候渐渐温暖,如果登临县城中那座云中故垒四方眺望,可见青山如黛,长溪嫩柳,令人心旷神怡。
某一日里,公安忽有信使传来消息说,玄德公带着他那位身份非凡的新妇,从京口返回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孙刘(一)
大概是考虑到此次传递的信息重要,左将军府除了像往常那样遣快马传递书简通报以外,又专门派出军府中的亲信幕僚担任信使,由他们当面会见各地郡县长官和执掌兵力的军将。
负责由乐乡到夷道方向的使者,乃是雷远的老熟人简雍简宪和。
简雍性格优游,不喜欢炫耀那些随从车马的气派,因而只带了三五名随员,直入乐乡县衙求见雷远。问了吏员才知,雷远鲜少在县衙中办公,最近更是连续几日都泡在军营里,县吏们谁都不知道他何时能够回来。
简雍犹豫了片刻,问了军营的位置,便准备去寻雷远。刚走了没几步,身后有人唤道:“宪和先生稍等,我与你同去。”
原来是县丞蒋琬得报简雍来访,慌忙出外迎接。
蒋琬在左将军府为吏员时,与老前辈简雍颇有往来,当下向简雍行礼拜问,听说简雍是奉命来寻雷远,当即解释道:“我知宪和先生来此,必有要事。然而,续之治军有方,各处军营都戒备森严,外人不能随意进出;哪怕宪和先生亲往,若无符令,守卫也不会放人。还请待我取来续之所颁符令,陪同先生前往。”
“好。”
蒋琬立即取符令在身,陪同简雍往城北去。
雷远常驻的军营原来就在城北。距离虽近,因为军法苛严,却仿佛远隔天堑。
自从把部曲和徒附百姓都安置妥当以后,雷远着手整顿部曲,一方面是为了重塑军中的骨干力量,确保部曲忠诚于雷远本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升部曲战力,以备日后必将到来的连番大战。
为此,他先将原本归属于宗族各房支的护卫力量全部抽调出来,而空出来的位置,由王延带领忠心不二的老卒填补。这些抽调出的护卫,和近来招纳的乐乡当地豪杰敢战之士数百人,全部分散打入部曲各营,共同展开为期一个月的高强度整训。
这场整训极其严格,早晚各一次操练,内容包括个人身体素质锻炼、刀枪弓矢的使用、小队、中队、大队的作战配合、还有金鼓号令的辨识等等。雷氏部曲虽然凶悍敢战,毕竟不是经制之师。部伍中还有不少各地流窜来的老兵油子,素来怠惰。一旦严格训练,难免怨言蜂起,甚至出现了一次士卒合谋暗算军官,试图趁夜逃亡的恶性事件。
面对这种局面,雷远立即以霹雳手段诛杀了相关的士卒,将一溜脑袋悬在营门示众,又取消了士卒家眷的军田,将十余户家庭全部贬为地位最低的农奴。同时他又安排将士家眷轮番来军营中探看,反复宣扬雷氏宗族带领大家披荆斩棘的功勋、分田分地的好处。
正在忙碌的时候,守把营门的士卒报说县丞领左将军府简雍来访。
雷远换了身袍服,疾步出迎。
既见雷远出来,蒋琬便不耽搁;他稍一拱手示意,径自返回县城里去了。
雷远与蒋琬都是不尚虚饰,行事追求简练实效之人,这些日子以来,双方合作甚是愉快,甚至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见蒋琬离开,雷远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简雍此来,或有不能传入六耳的要务。
他连忙将简雍引入帐中。待两人分榻坐定,他又挥了挥手,令扈从们都在帐外十步守把,不得擅自入内。
“宪和先生此来,有何指教?”
简雍满意地看着雷远斥退他人,轻声笑道:“我可没什么指教,只不过……续之可知道,主公或者今日,或者明日,就将回到公安城了?”
“昨日已收到军府传来的文牍。文牍上说,此番主公还携了孙氏夫人同来。这真是值得称贺的大喜事。”雷远喜悦地答道。他在案几旁边翻了翻,取出一份书简:“这是昨夜赶就的贺信,正打算遣人发往公安。”
“续之有心了。”简雍颔首。
他并不去看那份贺信,而是继续道:“主公前往京口,乃是为了绸缪恩纪、巩固孙刘联盟。此去颇有成果,也与吴侯达成了诸多一致。现在,主公即将回到公安城,有许多事,许多情况,便须向包括续之在内的重臣大员们交代清楚,以便日后的方略推进。我来,就是为了向续之传达主公的心意。今日所说的话,请续之不要外传。”
雷远在前世的时候,就知道简雍、孙乾等人的名头,也知道他们都是刘备下属雍容风议的谈客。当时雷远曾觉得奇怪,几个只会奔走传话的书生,何以得到玄德公的重视,身居如此高位?仅仅因为玄德公念旧么?来到此世以后,他有了经历,有了锻炼,才渐渐明白其中缘故。
一个军事政治集团的重大决定,并非主君与两三个亲密部下关起门来商量就可以执行。为何作出决定?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样的利弊?又通过何种手段将之贯彻落实?如果成功了会如何?如果失败了又如何?这都得向部下们解释清楚,取得部下们的认可。
尤其是那些在集团中地位较高、起到承上启下责任的重要部下们,必须统一思想。否则的话,这些堪称肱股的部下们一旦生出疑虑,别说决定无法推行,整个军政集团都有可能迎来剧烈的动荡。
远的不说,当年曹操强行压制兖州士人,不顾劝阻擅杀名士边让,以致士林愤痛,人怨天怒。待到他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进攻徐州时,终于一夫奋臂,举州同声,参谋陈宫联络陈留太守张邈、从事中郎许汜等重量级的部下一齐造反。旬月之间曹操尽失兖州本据,狼狈不堪……此即殷鉴也。
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而简雍,就是负责向各方部属传达玄德公意图、力争思想统一之人,就是确保整个荆州军府“上下同欲”之人。整个左将军府当中,只有简雍、孙乾等寥寥数人才有资格承担此等重任。
于是雷远俯身行礼,正色道:“雷远愿闻主公教诲。”
简雍道:“主公在京口时,已表吴侯行车骑将军。车骑将军者,乃初平年间以来,如袁绍、朱儁等讨贼盟主所领职务也。也就是说,孙刘两家联盟,确定以孙氏为主,刘氏为次。续之身在乐乡,南北两面都有吴军虎视眈眈,迟早会和他们打交道。到时候,请续之务必体会联盟中的主次之分,言语之中务要尊重东吴盟友,尊重吴侯的盟主地位。”
这吩咐怕是有点迟,我已经把东吴盟友得罪得七七八八,再过几个月,说不定五溪蛮夷的志愿军就要杀进武陵了。雷远心里这样想着,面色丝毫不变:“我明白。”
简雍继续道:“此后,主公又推举吴侯领徐州牧,吴侯则承认主公都督荆州。如此一来,吴侯当会以更强的力量进取江淮;而南郡太守周公瑾、武陵太守黄公覆等辈,理论上都在主公都督荆州的职权范围之内。周公瑾有文筹武略,暂且不论;续之若有机会,不妨向黄盖、周泰之流宣示吴侯的意旨,并且展现玄德公担负荆州重任的决心。”
原来如此。雷远仔细看了看简雍一本正经的神色,几乎要笑出声。但他身经两世历练,性格足够深沉,于是依旧面色不变地道:“我也明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孙刘(二)
玄德公是真正的仁厚之主,以雷远所见,他对百姓的关怀、对平定祸乱的渴望,都是绝对真诚的;但他同时也是乱世中崛起的枭雄,是亲身经历过无数风刀霜剑、精通种种谋划盘算的强悍领袖。
诚然刘备半生戎马,多番落魄。可是如果仔细分析,他这数十年政治生涯中的失败,绝大多数都是因为实力上出现了无法填补的差距,除此以外,其本人的发挥并没有多少值得诟病的地方。他长年周旋于曹操、吕布、袁绍、袁术等天下强豪之间,由区区一县尉成长为欲信大义于天下的英雄……这个过程究竟需要怎么样的权谋?会锤炼出何等的缜密心计?讲老实话,雷远完全不觉得孙权的谋略会在玄德公之上。
只听此刻简雍说的两条,雷远就可以确认,此番玄德公前往京口,明摆着把吴侯给糊弄了。
雷远瞬间想到了与之相关的两件事:
其一,玄德公此前攻取荆南,打的是荆州刺史刘琦的旗号,然而刘琦就在玄德公出发前往京口的那几日,悄悄病死了。玄德公甚至没有为刘琦大举发丧,而是紧急组织群下,推举自己担任了荆州牧职务。严格来说,这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举动,用前世俗语说,便是“吃相难看”。
再考虑到周瑜据南郡,黄盖据武陵、程普据江夏、鲁肃据益阳……荆州牧的职务一开始就颇有些摇摇欲堕的意思。可是京口一行之后,吴侯竟然承认玄德公都督荆州?这一承认,几乎是对东吴所任命各地荆州官吏的沉重打击,是东吴自家撬动了自家在荆州的根基!
其二,既然盟友承认己方都督荆州,玄德公以表领徐州牧作为予吴侯的回报。毕竟孙权此前的正式职务不过讨虏将军、会稽太守而已,由堂堂左将军刘备出面表为方伯,这当然是丰厚的回报。
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