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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又急不得。蛮夷之中,也有自生的信仰,有号称能役使鬼神的巫祝之流。当年张鲁的祖父张陵在益州传道,号称击败八部鬼帅亿万鬼卒,大抵便是此等人物。
张鲁仔细盘算过了,须得多管齐下,一步步来。先藉着这个名为蹴鞠的小玩意儿,渐渐在荆蛮渠帅当中混个脸熟;然后再施展自家符水治病的术法,引得他们进一步的信任。
另外,这些参与蹴鞠的,都是蛮夷中身强力壮的精锐,笼络住彼辈以后,从其间挑选出护教的武力。
当然,如有可能,最好再拉拢几个荆蛮巫人为臂助。那些巫人的眼界有限,论吹牛万万及不上专业人士的,这应该不难。待到自家羽翼丰满,就在五溪深处择一山清水秀的所在,仿益州鹤鸣山旧例,重新立教设坛。
正想得逸兴横飞,身边忽有人问:“这些踢球的,都信了你的道么?”
张鲁急回头,因为动作太大,以至于膏腴肥厚的脖梗子发出一阵“咯咯”的轻响。
“倒也不是都信……”他深深作揖下去,俯首轻笑道:“只不过他们之前喝过符水,自以为有法力附体,只要我呼喝催促,就能施展法力,压倒对手罢了。”
“还是那套心诚则灵的玩意儿!”身边之人轻声笑道。
张鲁应声道:“雷将军明察。这确实是诱骗无知黔首的小道,但也确实让他们连战连捷,能与雷将军的部属们分个高下。对他们来说,这就是神灵相助了,否则又该作何解释呢?”
来到张鲁身边的,自然是雷远了。
听张鲁这般说来,他微微颔首。
过了会儿他道:“蛮夷们生活寒微、见识浅薄,所以易受鼓动,你从这个方向入手,不是不可以。只是须得注意,汉家宗族部曲乃是我和荆襄各宗族的本钱。你不要接触这些人,更不要试图挖我们的墙角、影响荆州军府的治理。”
张鲁心中一凛,连忙道:“请续之放心,我知道轻重。”
顿了顿,他忍不住解释道:“我本非有意荣华富贵之人,所求者只是延续正一盟威道脉。既在荆州,能有机会教化千万蛮夷,便没有舍易就难的道理。”
雷远连连点头:“那就好。”
他不再打扰张鲁,转往蒋琬等人的方向去。
张鲁吐了口浊气,继续他的鼓动。
此时但见场上两队人,已经杀得昏天黑地。
红甲一方有个矮壮汉子,抬脚拦下横飞的皮球。正待扭腰甩足来个斜踢,黑甲一方早有个身手矫健之人跃身扑来,与他撞在一处;两人手脚并用地扭在一处,满地乱滚。
黑队的队友乘机奔来,并不接球,只将之向前一踢,然后全力狂奔追赶。这人手脚颀长,奔走时大步流星,就算披着甲胄也快若奔马。红队五六人想要拦截,却无一人跟得上他的脚步,眼睁睁被他甩得越来越远。
在上千观众纵情呼啸之下,这人一口气连人带球撞进门里,还没能刹住脚,直冲到数十步外才抱着皮球折返。
“好!好!”沙摩柯大笑着向红队方向呼喊:“看看!这都是我五溪蛮的好汉子!”
能在这种强对抗的竞赛中有所表现的,多半都是各部落、各宗族的精锐。他们彼此争竞斗勇,你来我往。寻常观众们固然看得津津有味,而在观众席不起眼的角落,雷远看到两名周虎部下的小吏穿着便服,正手持笔墨,记录不停。
雷远走过去问道:“在记录什么?”
两名小吏全没想到雷远忽然来此。他们慌忙行礼,将版牍呈给雷远看。
无论处置家事还是政务时,雷远都希望看到明确细致的记载,而非纯用文字的大概描述,这一点正是周虎所长。他本人长期负责统计核实田亩数字、粮食产量、徒附民力分布、牛木畜牧范围、武力据点位置等信息,将之大规模的誊抄至版牍,再汇总给雷远。
当年那个在灊山中随身带着十几片版牍,时不时掉下地的落魄管事,如今已是雷远不可或缺的得力部下。而周虎的部下们也保持着同样的习惯,把握一切机会收拢信息数据。
便如此刻雷远眼前的这几份版牍,写得很潦草,字迹也难看,但内容很重要,是通过观察蹴鞠赛事而得到的蛮部信息。某位渠帅的部下是否精锐、何人膂力超群、何人轻捷擅走、何人有指挥号令的威望,一一记录在上。
雷远鼓励地向他们笑了笑,将版牍还给他们,示意他们继续。他本人坐在两名小吏身边,看着他们偶尔记录一笔,有时候又闲谈几句。
这时候东面观众席上的宜都郡文武都注意到了雷远,众人慌忙汇拢过来拜见。
一行人刚走到雷远面前,场中一声锣响,原来是第一场比赛结束。身穿红衣的雷氏部曲们按说应该经验丰富,可发挥得不好,出乎意料地爆了个冷门,输了。沙摩柯狂笑出声,在场上一个个地与部下拥抱。
当着雷远的面,蒋琬、梁大、黄晅等人都有些尴尬。
第四百八十一章 总分
蒋琬还没说话,沈真昂着头道:“今日出场的就只是我的部下!就算我输了,庐江雷氏没有输!”
虽说比赛输了,这瘦小老将嗓音如雷,气势不输。
原来因为荆北战事的关系,贺松、邓铜两部都抽调到夷陵、枝江周边,而郭竟等人的部下还在回乡探亲的假期中,一时召集不便。
所以今日的蹴鞠比赛,只有从沈真、韩纵两名老资格的营司马部下抽调人手。
这两人的部下此前随雷远往来秭归和夷道两地,好一阵子没有操练,难免脚法生疏,何况沈真只是随便选了些人。他们实不曾想沙摩柯的部下们亢奋到这种程度,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赢一场比赛,故而吃了败仗。
本来沈真并没将之当回事。
不过一场蹴鞠嘛,输赢都很正常。他是雷氏部曲将校,与负责生意的黄晅等人分属两个体系,更不至于为这种小事操心。
然则他没想到,什么事一旦和乐乡大市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古怪。现在看来,输一场是小事,在成百上千人关注下输一场就是大事,在雷将军眼皮底下输一场,坐视着蛮夷得意,那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他铁青着脸,不待雷远说话,继续道:“宗主放心,这帮不争气的小子,一会儿我就将他们拖下去打!打个皮开肉绽,才能让他们长点记性,晓得轻重!”
这话说的,黄晅在旁轻笑出声。
谁的部下不是战场上厮杀搏斗的好男儿,怎么舍得因为输了场游戏责打?沈真分明是怕雷远怪罪自家部下,先把狠话全都放出来,占个先机以防万一。
话已出口,雷远却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并不回答。
沈真愣了愣,拔足就要去处置部下。
李贞慌忙扑上去将他拉住,哭笑不得地道:“沈公!沈公!你急什么!”
沈真半推半就回来,犹自输得不忿也似,满脸晦气。
雷远深深看他一眼,笑道:“乐乡大市是宜都郡的根基,市中的利益生发,关乎庐江雷氏宗族,不可轻忽。日后公琰、公昱这边有什么要求,部曲诸将若有条件,还是尽量帮一帮,莫要轻忽。”
公琰是蒋琬,公昱是黄晅,这两人便代表了雷远在乐乡大市公私两面的利益。
沈真连声应是。
“当然,输一场蹴鞠,也没什么。凭这场胜利,沙摩柯能从我们这里拿到什么?他获得再多的钱财物资,最后又会回到乐乡大市中消耗得一干二净。钱财无非落到我那几位同僚手中,所谓楚弓楚得,无所恨也。”
雷远环顾众人:“不过,今日这就散了吧!我们回县里去,再看着沙摩柯这厮猖狂下去,我怕忍不住会拿箭射他!”
众人都知他在开玩笑。沙摩柯是雷远在荆蛮中最有力的伙伴,还曾随同入蜀作战,为了掩护雷远与马超当面放对,几乎丧命的。就算没有功劳,也有绝大的苦劳,断不能真的拿箭去射。
此时蒋琬笑道:“射不得,若真拿箭去射,第二场怕是没了。”
“嗯?”雷远一愣:“还有第二场么?”
“当然!”
蒋琬返身回去,从校场南面一处告示牌上揭下极大的布告,举在雷远跟前:“府君请看!这是各家宗族一致商定的日程,每日里上下午各一场,算总分定胜负!”
雷远看了半晌。
好得很,还挺完善!
雷远此前在军中推广蹴鞠,主要是看中了这项运动与剑术、射法类似,都为培养基础军事技能所用,所谓“僻脱承便,盖象戎兵”是也。他自己倒真不曾专研过其中的细节。
这时候看来,才知道这项运动数百年传承下来,已有了一套完整的规则,简直不下于后世那些职业竞技项目。
光是基本规则和战术的说明书,就有二十五篇之多,甚至还有教授比赛时抓腕砸肘、插裆扛摔等技术动作的。与之相比,传授相扑手搏的只有六篇,简单多了。
再看看这布告,雷远发现就连净胜球的概念都有。只不过因为双方各有六个球门、球场又大得吓人的缘故,动不动就踢出大比分,净胜数十球这样。
雷远沉吟片刻,下定决心:“嗯……上午这场输就输了,无妨。五溪蛮也是护荆蛮校尉治下的子民,容他们赢一场,也显得我们宽容大度。然则,下一场必须要赢!要赢得威风,赢得漂亮,拿出我们的精气神来!”
“遵命!”沈真起身将去。
雷远将他叫回来,给他一枚腰牌,凭此可以从周边驻军里随意调人,务必要组织成精干队伍,洗雪前耻。
沈真立即去重新安排人手。他是跟随雷薄、雷绪和雷远三代宗主的老行伍了,对自家部曲中的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真要想找几个蹴鞠的猛人,哪里会找不到。
上下午的比赛之间有一个时辰间隔,沈真离去以后,雷远打算回乐乡县城中的雷氏府邸歇会儿。
然而蒋琬请雷远留步,不妨就在校场歇歇,还可看看两场比赛间的余兴节目。
果然顷刻之间,锣鼓喧天,有艺人从坞堡里过来,在校场中表演各种项目。有斗鸡、有相扑、有傀儡戏,还有百戏。百戏就是杂技表演,内容是几个动作敏捷的少年少女攀着桌子登高,再用荡秋千的方式跳下来。
这一来,刚刚安静下来的观众们再度兴高采烈地大叫大嚷。有人奔到校场里试图参与,很快就被维持秩序的将士推出来。
历经多年战乱,擅长这些娱乐表演的人早该死伤殆尽。在雷远本人的印象里,斗鸡、相扑倒还罢了,傀儡戏和百戏,真已经十数年没见过。此时重见儿时欢乐场景,难免使他感慨。
他忍不住问蒋琬:“公琰从哪里找来这些人?”
“以乐乡大市的繁荣,想搜罗些娱乐,倒不为难。这其中,习氏和向氏也都帮了忙,有几队人是他们宗族里自家养着以娱耳目的。”蒋琬笑道:“之所以要准备这些,倒不光是为了场面,而是给那些蛮夷看看。”
“哦?蛮夷们喜好这些么?”。
雷远起身四顾,果然如蒋琬所说,这些娱乐落在汉家百姓眼中,还只是兴高采烈而已,那些蛮夷何尝见过如此新鲜热辣的玩意儿?简直都要如痴如醉了。
蒋琬道:“用蹴鞠比赛勾起蛮夷们不服输的劲头,使他们乐于来此;再用这些娱乐和乐乡周边的舒适生活来留住他们……这比手持刀剑进山掳掠人口要方便多了。这两月来,因为见识到汉家体面而请求内附的蛮夷渠帅不下十人,附属的丁口大概两千余。”
雷远顿时想到自己在驿置见到的那个长沙蛮小帅。他除了衣着五色,骑着水牛以外,言辞举止和普通汉人又有什么不同呢?这样的人每月往来于乐乡和长沙之间,最终归入汉家郡县的治理,简直是必然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吃鱼
靠着紧急调动来乐乡周边多名精擅蹴鞠的好汉,下一场好歹是赢了,没给沙摩柯继续炫耀的机会。
雷远频频点头,沈真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按照蒋琬的安排,当夜会在县城中宴请参会的官吏、部曲、宗族首领和蛮族渠帅们。雷远自然也参与。
因为参加者数量会很多的关系,宴席不在宗族府邸的大堂,而在县城西北角的小型校场。两年前雷远初到乐乡时,便是在这里接受了玄德公所赐的印绶,正式就任为乐乡长,并代理偏将军职务。
晚间时分,广场上数十座篝火熊熊,许多参与者藉着酒意,彼此欢笑,全无身份和地位的隔阂。在广场中央,有蛮夷青年醉醺醺地相和而歌,汉人听来,他们唱的曲调很古怪,节奏变化不定,不似华夏正音,却有独特的苍凉悠远之意。
席间蒋琬提起,两年前梁大就是在这个广场聚合乐乡县诸多宗贼,试图武力抗拒庐江雷氏宗族,结果宗贼们尽数被剿灭,梁大本人却成了县尉。
众人随即逼问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