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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所说的,已不限于淮南、庐江两郡,而扩展到了豫州的安丰、汝南等郡。雷远离开淮南以后,许久不曾关注那里的情形,玄德公却能对当地动态掌握如此清晰,显然有其独特的渠道,非雷远所知。也亏得雷远的舆图精确细致,能供诸葛亮一一指画。
当下雷远微微颔首:“既如此,我尽力试一试。”
诸葛亮笑了起来:“如此最好,就劳烦续之一趟了。”
“只是……”
“续之还有什么疑问,但请说来。”
雷远沉吟稍顷,徐徐道:“当地的豪强倒也罢了,寻常百姓呢?”
“什么?”
雷远长身而起,站到厅堂门畔透了口气,才回头道:“庐江雷氏之所以领数万之众背井离乡,远逃荆州,是因为想在曹军威胁之下保护黎民百姓。那些留在江淮,没有离开的,是庐江雷氏力所不能及,是庐江雷氏未能做到保境安民的承诺,遂使他们沦落曹军之手。他们当中,侥幸未死于屠刀的,都成了被压榨的农奴。如今雷氏赖主公恩德,得以在荆州立足,却又回头策动百姓们拼死……以军师的明智,不会不知道这些百姓们一旦响应庐江雷氏,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到那时候,再欲为农奴、为犬马,其可得乎?”
诸葛亮默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问道:“若续之在彼处,凭借雷氏的威望,或者授以刀兵,或者诱以逃亡,无论结果如何,总是一条路。若无续之,吴侯难道就不起兵攻伐江淮么?曹、孙两家大军所至,难道就没有厮杀屠戮么?除非终结这乱世,否则,生民之哀,岂有已乎?”
厅堂中静默了许久,雷远和诸葛亮一起叹气。
第四百八十八章 英武
诸葛亮离去之后,诸多信使从夷道出发,奔向郡中各地。驻扎在宜都、巴东各地的诸将加紧挑拣精锐,向朗、周虎、辛彬等文吏调集民夫和粮秣物资,预备后勤。
就在紧锣密鼓准备出发之时,簇拥着孙夫人和刘禅公子入蜀的庞大队伍经过了宜都郡。
这支队伍比原来预想的更加庞大,皆因除了原定随同的仪仗以外,还额外增加了受吴侯之命入蜀的吕岱所部三千人,故而峡江水陆道沿线各郡都增调人丁为之保障。
随着吕岱所部的加入,孙夫人此行对孙刘同盟的宣示意味更加浓厚,玄德公在成都也作了礼遇方面的各项安排,包括军师将军诸葛亮亲往江关迎接在内。
雷远作为宜都太守和江关都尉,这时候必然要尽地主之谊。故而他虽不情愿,最后还是前往夷陵,随船队同行两日,直至江关。
好在孙夫人这趟倒真没生事。她沿途深居舟船,极少露面,只有侍女秋浦某日带着阿斗离开船只,登岸来见了雷远,再度感谢雷远在江上的拯救之恩。
话自然都是秋浦说的,阿斗不耐烦地等待了好一阵子,终于打断了秋浦的话,直接站到雷远身前。
他一迭连声嚷道:“你看!你看好!”
雷远尚未应答,阿斗从腰间拔出短剑,向上斜刺。
这剑只是刷了层清漆的普通木剑,动作本身也平平无奇。但他持剑刺击的时候,也不知怎地,就带着一股端凝厚重的气概;配以身后湍急如瀑的江流和鳞次栉比的高山,俨然像个浸淫剑术多年的大家,而非寻常孩童了。
周围的武人们都是懂行的,当场吃了一惊。
下个瞬间,阿斗大喊:“嘿!哈!”
他口中呐喊着,挥剑乱砍,圆胖的身躯再度恢复了笨拙的姿态。可能过去这几日里,他只学好了一个斜刺的动作吧。
秋浦显然不通武艺,她在一旁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作势环绕着阿斗,柔声道:“别急!地上滑,站稳了!”
而阿斗直舞到额头见汗,才满意地把木剑收回腰间。
他站在雷远跟前,昂首道:“如果我的剑术比你好,你就把那柄青色的剑给我,怎么样?”
看来江上见闻给阿斗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然而一张嘴,说出的仍是小孩儿言语,全没道理。
雷远在那一刹那却有些慌乱。
随着雷远的地位渐高,对原本历史进程的改变渐多。然而此前他所做到的,终究只是在天下滔滔大势之中稍许助力,以辅线的局部改变促使主线的变化。但这一回,他似乎不经意间办了桩大事。
五六岁时的变化,会不会延续到成年?自幼习武、酷爱剑术的刘禅长成以后,还会是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么?哪怕他没有玄德公的才能,只要有中人之资,只要比雷远所熟悉的历史上强一点,今后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天下局势,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雷远不禁思忖片刻。
阿斗满脸期待地上前半步。
随即雷远摇了摇头:“这剑是吾妻所赠,给公子看看倒也罢了,委实不能转赠。”
阿斗失望地拉下脸。
秋浦奋力把阿斗抱了起来,向他轻笑道:“你还差得远呢,怎敢和雷将军相比?慢慢练吧!”
阿斗手脚乱动,不断抱怨着什么,最终跟着秋浦,回到船上去了。
待到他们的身影折返船舱里,雷远身边有人笑道:“刘禅公子英武异常,酷肖玄德公,真是可喜可贺。”
雷远忍不住轻咳了几声,答道:“确实可喜可贺!”
在雷远身旁的便是吕岱。
这位昭信中郎将身材不算壮硕,长须有些花白,虽然身着戎服,走路时的姿态却从容不迫,温文尔雅,像个儒生。倒是副将尹异看起来很精悍。
雷远听说过吕岱的事迹。据说此君本在广陵郡下做了二十年的县吏,四十岁的时候为避战乱逃亡江东,被吴侯任命为吴郡的郡丞,后来处法应问甚称吴侯之意,于是被召为身边录事,再补余姚长。
这是寻常文人的升迁途径,下一步本该是太守或吴侯身边的大吏。然而吕岱在余姚长任上招募精健,组织成千余人的私兵部曲,随后击败了会稽、东冶等五县贼寇,由此得授武职。
近年来,吴侯孙权在父兄所遗的文武之外,大力拔擢新人,故而吕岱、徐盛俱为中郎将,而潘璋、凌统为校尉。其中,吕岱资历虽浅,年龄却长,因而特显持重,得到吴侯格外的重视。
这几日途中,吕岱与与雷远相处得不错。
他多次向雷远请教巴汉等处的地形、民情,也殷勤地向雷远介绍江夏以东各地的情况,并及吴侯麾下诸将的性格、喜好。
昨日里,从成都传来一个消息:玄德公应吴侯的要求遣雷远东行襄助,但随即后悔,于是对身在成都的鲁肃抱怨说,吴侯只用一个籍籍无名的昭信中郎将,就换取我部下重将,我思来想去,未免太不划算。
于是鲁肃应道,雷续之有鹰扬哮阚之威,吕定公也有忠勤柔远之美,未必不能匹敌也。若玄德公一定以为不足,我鲁肃自认为临事不苟,愿意随吕定公同往汉中,记录他的功绩,到战后来供玄德公评价。
玄德公大笑,遂请鲁肃留在成都,参赞军事。
这消息传到峡江道中,雷远有点感动。
这明摆着是担心雷远与江东仇怨颇深,唯恐他在江东遭遇不测,专门再留鲁肃为人质。料来有鲁肃、吕岱两人在益州,吴侯那边再怎么记恨此前覆军杀将的败绩,也不至于对雷远下什么黑手。
这消息此时传来,计算时日,诸葛亮离开成都时就已知道了。但诸葛亮并不在雷远面前提起。他是君子,不会以此市恩。
但其他人并不明白玄德公的深意。不少人只看表面,又因为己方主公地跨两州的骄气,都传说玄德公轻视吕岱,认为鲁肃和吕岱两人才能及得上雷远一人。
这传闻自然瞒不过吕岱,但他之后两日与雷远往来时,神气自若,举动沉稳一如往常,显然丝毫都不将传闻放在心上。
再过一日,江水愈加汹涌,船只须得经纤夫的帮助,才能缓缓前进。
雷远在江关处与诸葛亮会面,随即送别众人,领部下轻骑折返。
春夏之交江淮涨水,吴侯的大军就该行动了,留给雷远的时间并不多。如果前往江淮只是作战,那点起精兵强将、备足粮秣就够,但如果要按诸葛亮的建议,在江淮闹出点大动静来,还需要额外的准备。
第四百八十九章 故交(上)
夫夷县。
此地位于零陵郡北部,原为长沙定王刘发之子刘义的夫夷侯国,顺帝时因犯法国除,复为夫夷县。玄德公控制荆州之后,将此归属零陵北部都尉治下。
之所以设立零陵北部都尉来治理昭阳、昭陵、夫夷、都梁四县,是因为这四县并处都梁水和资水沿岸,与紧靠湘水的零陵郡南部交通不便,反倒更便于沟通长沙郡的益阳县。
数百年来,此地蛮汉杂处,近代以来更渐渐成为蛮夷活跃的区域,朝廷政令不出县城,常有厮杀攻劫。后来玄德公将从江淮迁移来的淮南豪右各族两万余众安置在此,又以习珍为零陵北部都尉,率兵临之,方得安定。
这一日傍晚,夫夷县的县尉樊尚回到县城。
靠近县城的田地中,有些赤膊的农人在耕作,还有手持刀剑的行人在城门处出入。但他们见到健硕高大的樊尚来到,隔着老远就恭敬行礼,可见他在此地威望甚高。
两年前,淮南人最初迁到夫夷时,曾有蛮夷作乱,掠夺城池。当时刘景升所署的县令弃城而逃,引发阖城人丁哄堂大散。樊尚带着少量部下逃到城外以后,发现蛮夷混乱无备,于是领着自家恩养的刀客娄忠、胡兆、季胜等人分作几路杀回城中,一边杀贼,一边虚张声势呼叫郡兵数千已至。
蛮夷惶恐之下,不及分辨,主动撤离城池。樊尚又纠合部属追击二十余里,斩杀蛮夷两百余级方回。
在樊尚看来,这个过程其实很简单,自家昔日在庐江雷氏的部下当侠客,干各种黑活儿的时候,杀得人多了。就连朝廷官吏都亲手宰过几个,区区蛮夷有什么难应付的?
此举大大地震慑了夫夷县的本地大族。不久之后,玄德公追究城池丢失的责任,罢黜了原来的县中大吏,而樊尚以收复城池的功勋,被破格任命为县尉。
再后来,新任的零陵北部尉习珍就任,据说他是庐江雷氏的女婿,将会迎娶庐江雷氏当代宗主雷远的妹妹。樊尚凭着与雷氏的旧关系,很快搭上了习珍。此后他在稳定地方的几次作战中都有功勋,还曾驰援百里外的邻县,眼看着阀阅簿上功劳不少,很有可能再得升迁。
在夫夷县范围内,无论淮南移民还是本地居民,能像樊尚这样声威赫赫的,别无他人。
但樊尚心底里并不满意。
他是见识过江淮间豪杰纷争、大军往来的人,如今却在荆南边鄙之地栖身。两年下来,他和他的亲信部下,都感觉自己将要荒废。
有时候他从习珍口中听说,庐江雷氏如今极其兴旺,宗主雷远身兼多个二千石的文武职位,已成了整个荆州范围内仅次于荡寇将军关羽的重将,说一句权势滔天亦不为过。
就连当年跟着雷远的那几个小扈从,什么郭竟、王延之类,也全都当上了领兵上千的校尉,堪称飞黄腾达。
偏偏我樊尚追随雷氏两代,当年也算在江淮颇有声名的游侠剑客首领,历年来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在雷远掌舵之后被抛开了?樊尚想到自己在灊山的时候似乎对这位小郎君不够恭敬,常常后悔得锥心刺痛。
他又想到自家的两个族弟樊宏和樊丰,若他们尚在,还能替安丰樊氏美言几句。可惜他们先后战死,使得安丰樊氏和庐江雷氏的联系就此中断了。
这该如何是好?
县尉固然也不差,可是比起在奋威将军麾下效力,到底差了那么点意思。何况身处乱世,荣华富贵当从沙场上取,成日里除了威吓荆蛮,就是训练几个歪瓜裂枣的县兵……那有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垂头往家中去。
今日离开县城是为了公务,但明天再禀报县长也没什么关系。这种山野荒僻之所,本也没有急事。
就在这时,道路尽头奔来一人,直冲向樊尚。
樊尚吓了一跳,正待怒喝,发现原来是亲近的下属季胜。
“何事?用得着这么急躁?”樊尚沉声喝道。
季胜满脸激动神色,结结巴巴地道:“有……有……有庐江雷氏宗主的使者来见!说雷宗主有书信给故交!”
“什么?”樊尚大跳起来:“你怎不早说?使者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
与此同时,在昭陵县的县城里,梅成打开自家院门,与外间站着的使者打了个照面。
梅成看那使者鲜衣怒马,知道绝非寻常信使。
他正待询问,使者已经开口道:“此地可是梅成先生居处?”
梅成道:“我便是梅成。不知足下何人?”
“我乃奋威将军、宜都太守的部下,奉我家将军之命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