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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数年间,从汉蛮交易中获得利益的蛮部酋长毕竟是多数。此番响应黄晅号召,在岑坪置酒宴会的,许多人更与汉家亲密。他们莫明其妙地被卷到这场叛乱中,有人到现在都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听黄晅一声吼,便如打开了某种奇特的阀门。原本勉强维系为一体的荆蛮队伍里,忽然便混乱了,有人挥刀砍向身边的同伴,有人直接大喊着投降,也有人丢弃武器,拔足奔逃。
须臾之后,荆蛮部众大溃。黄晅、段丰带着本部将士和倒戈亲附他们的蛮夷首领们追出数里,因为担心夜中为残敌所趁,这才收兵折返。
黄晅沿途与诸多蛮夷首领大声谈笑,提前就把叛乱者的部族、奴隶、山间洞寨做了瓜分,回到岑坪,又连夜安排发布文告、安抚周边、审问俘虏。而段丰则忙着重整防御,打扫战场。
待到诸事底定,已近凌晨。
局势如此,黄晅已决定把护荆蛮校尉的官署直接迁到山上堡垒居住。所以诸人从安置俘虏的营地出来,直接往百鱼山方向走。
城里的百姓们慌了整夜,这时候虽说确认叛乱已被打退,却还惊魂未定。一路上,几名武吏打着火把引路,道路两边漆黑一片的聚落中,还传来悉悉索索的话语声。
走了一段路,段丰得意道:“此番平贼功劳不小,咱们到雷将军面前,也有说头!”
“自然少不了段曲长的功劳。”黄晅哈哈一笑。
他挠了挠额前遭黥刑刺出的疤痕,脸上浮现出几分忧色:“咱们这里接到警报甚早,日常又与蛮夷密切,遂能如此。其它地方呢?你听到那些俘虏交待的么?这一回荆蛮所图甚大,荆南四郡四十九县,都能如我们这般应对么?”
段丰笑道:“那是各地郡守该担心的。”
黄晅叹气:“可我家宗主才是护荆蛮校尉啊!”
他越想越是忧虑,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得立即去见一见雷将军。”
第六百三十章 空白
正月十五的中午时分,雷远正在接见陶威。
陶威也是雷远最初的二十名扈从之一。其人乃是故徐州牧陶谦的同族,曾在彭城做过小吏,后来曹公击徐州,所过多所残戮,陶威家族倾覆,只剩他自己逃生。
当日雷远在擂鼓尖阻击张辽时,陶威奋勇作战,被张辽用刀环砸碎了胸口骨骼,几乎当场丧命。是赵云恰好赶到,施以急救,将他救了回来。
因为伤势毕竟沉重,陶威弃武从文,负责建设乐乡各地的哨卡、隘口。后来吕蒙攻打乐乡县城的时候,他协助蒋琬守城有功,继而以郡府从事的身份,负责宜都郡各地的建设工作。
这职务在外人看来,乃是一个捞钱的肥差,显系雷远为酬庸所设。其实并非那么简单,这个职务不仅管控着宜都郡范围内的青壮劳力,也是荆蛮子民纳入汉化的第一个环节。
在陶威的经营下,这更是郡府对荆蛮方面的辅助情报来源。
昨日雷远在乐乡被刺,随即折返宜都,发布多项警戒命令。陶威不敢大意,在闻讯后立即调动部下人手,探查相关信息。
作为宜都最大的包工头,他是荆蛮壮丁眼中的衣食父母,故而他遣人出面打探,别有一番奇效。
在他亲自督促下,到今天一早,就得到一些风声,随后几项传闻汇总过来,整桩事情又露出了别样的眉目。
陶威将之整理成文,不敢耽搁,立即来见雷远。
“荆蛮的异动大概是从去年十一月末的时候开始的。那一段时间里,有一些荆蛮的酋长、精夫之类从南方来,说是探访同族亲友云云。后来发现,来的不止明面上这些人,还有些人或者伪装成来干活的荆蛮青壮,或者扮作荆蛮的巫觋之流,粗略计算,大概有四五十人。”
“当日为何不报?”
“当时我们请了数人来,查问他们的来意。他们自称是从武陵、零陵等地深山中来,有的是受宗族所托,来探察宜都的情形,想往我们这里贩卖山货;有的则是出于对……咳咳,对将军支持张公祺在蛮中传教的不满,想要来这里煽动同伴。”
雷远面沉如水,轻扣案几:“继续说。”
“对前者,其实为我们所乐见。而对后者,蛮人的想法素来古怪,我们当时并没在意……何况,他们在宜都根本煽动不起什么浪头。”
坐在雷远身边一起听陶威汇报的,是马忠、阎圃和周虎等人。马忠好奇地问道:“何以见得?”
“峡江间的民夫、力工们,除了荆蛮以外,还有许多是賨人。賨人的首领如朴胡等,原本笃信张鲁的鬼道,后来张鲁被将军俘虏,汉中又屡次易手,所谓二十四治哄堂大散……谁要说将军你支持张鲁,这些賨人第一个不信。”
雷远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后来呢?”
“后来,想要煽动此地蛮夷的那些人,我们将之交给了沙摩柯,让他去处理。”陶威道。
怪不得峡江间安然无事,原来是陶威这边直接处置了,斩断了想要伸过来的手掌。
荆蛮各部之间的竞争素来惨烈,杀戮之盛远超外人想象。何况沙摩柯近来与张鲁走得很近,明摆着是想依靠张鲁的宗教组织来对抗蛮中根深蒂固的巫觋势力。陶威说把这些人交给沙摩柯,那就等于是要了他们的命。
“至于说要来探察生意的那些,我遣人领着他们去了乐乡。但当时……当时有人回来提了一句,这些人自称来自蛮中各地,其实应该都是零陵来的。”
“零陵?”马忠和阎圃都皱眉。
这两人虽是益州人,自效力于雷远以后,颇曾对荆州局势下过工夫,知道零陵在武陵的更南面,位于湘水上游,地近交州。即将成为雷远妹夫的习珍便任零陵北部都尉,襄阳习氏本身也是乐乡大市中的有力成员。
而在零陵郡中,有强盛的荆蛮势力。顺帝时,零陵蛮羊孙、陈汤等著赤帻、称将军,烧官寺,抄掠百姓。到桓帝时,零陵蛮又攻略长沙郡县,所过之处百姓芟无遗类,杀戮极盛。
马忠道:“将军,零陵蛮此番作乱,在各地都有事前布置,必定有周全的谋划,有极大的企图!我们若分兵四处赶场救火,恐怕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不如先行文零陵郡,促请零陵太守郝普小心应对;若有必要,则直接起兵,往零陵走一趟!”
雷远是护荆蛮校尉,负责对荆蛮各部督查动静,并可全权处置。若有变以闻,可安辑,则安辑之;可击,则击之,并不受二千石行不得出界、兵不得擅发的限制。
从常理而言,如马忠所说那般直击要害,确是最干脆利落的办法。
而雷远先不应他,转对周虎道:“你去问问那些蛮夷酋长们,煽动他们来见我的族人,是不是与零陵蛮有联系?”
此前已确认,这些求见雷远的蛮夷酋长并无恶意,但因局势不明,又不便立即遣他们回去,雷远便将他们转到了周虎这边,厚赐华服美宅,好吃好喝好招待地拘着。
周虎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匆匆回来。
“蛮夷们行事稀里糊涂,大多数人问不出什么名堂,只有酉溪田氏那边说,近来确实有零陵蛮在酉溪活动……”
这就够了。蛮夷各部分处千山万壑之间,交通往来至为不便。有些寨子彼此相距数里,却因深山大谷隔断,老死不相往来。哪有部落那么闲的,三天两头互相串门子?他们又不踢蹴鞠!
只是……
周虎觑了雷远一眼,沉声道:“十有八九,便是零陵蛮受了江东人的煽动,往荆南各地搅风搅雨。只是,零陵那边,我们的力量素不能及,也素来不往那边去……您看,怎么应对为好?”
马忠和阎圃毕竟资历尚浅,不知这当中有个秘辛。
当日淮南豪右联盟自江淮投奔荆州,沿途挟裹民众,到抵达江夏的时候,男女部曲数万口,几近当时玄德公在公安领有民众的五分之一。故而玄德公亲往江夏会见雷远,提出将淮南豪右联盟拆分为二,庐江雷氏为一部,其余豪右宗族为另一部,分开安置。
玄德公既坦然提出,雷远便当即应允。这才有了庐江雷氏立足乐乡之事,而其余数万人都迁徙到了零陵北部的昭陵县。
之后习珍即将出任零陵北部都尉,驻扎昭陵,特意求娶雷远之妹,便是想要借重庐江雷氏在江淮豪族中的影响力。
但除此之外,雷远避嫌,从不以任何理由往零陵伸手。哪怕在护荆蛮校尉相关事务上,也是如此。索性零陵蛮相较于武陵、长沙的蛮夷,习俗更接近于雕题交趾的南蛮,本来少与北面的荆蛮往来。
也就是说,对零陵蛮的掌控,恰是雷远这护荆蛮校尉治下的一片空白。谁能想到,这会儿偏是零陵蛮牵头,生出事端来?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一骑
周虎将这其中的缘故说出,众人一时犹豫。
马忠、阎圃和周虎都知道:自从此番汉中江陵两地战胜,玄德公遂常驻汉中,意欲乘势而起,以更尊崇的地位整合荆益二州,只不过尚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罢了。
在此期间,雷远的岳父曾经给雷远发来书信关怀女儿、女婿,但在书信最后却又提了一句,说玄德公绝赞续之的才能,想来此番定能扬名显亲,而使宗族欣欣;至于其余,莫过乎让。
后来雷远大规模地分拆宗族土地、再度缩减庐江雷氏宗族直属田庄、坞堡的数量,便是秉承了这份书信,或者说玄德公本人的意思。
玄德公今后长驻汉中,所以必会明确体制,将荆州正式托付给部下重臣。以关羽为首是毫无疑问的,而雷远很可能将会越过潘濬,成为地位仅次于关羽、并且权力兼及军政两面的大员。被政权赋予的力量持续增加,那么相应的,源于宗族的力量就当稍知自抑。
所以护荆蛮校尉虽有越境的权力,雷远却不想轻易地用。他情愿先稳住宜都,再与各地郡守联络,慢慢压制荆蛮。
可既然罪魁祸首就在零陵蹦跶,难道己方真就干看着?
雷远稍稍犹豫,便有决定。
玄德公非昏庸小器之主,我雷远更不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庸人。吴人那只手往荆蛮伸过来,我便剁他们那只手,这又有什么值得疑虑的呢?
正待发令,堂外有扈从禀道:“护荆蛮校尉从事黄晅求见。”
“黄晅?”雷远有些惊讶。
黄晅担任护荆蛮校尉从事,不是常驻岑坪?怎么忽然来此?难道……他略微提高嗓音:“快让他进来!”
厅堂正门敞开,一阵冷风贯入。黄晅大步入来,伏身施礼。
堂上诸人见他风尘仆仆,两眼通红,袍角还隐带血迹,无不失色。
好在黄晅起身昂然道:“启禀将军,今日凌晨蛮夷作乱,聚众数千围攻岑坪,现已被击溃。”
“哦?”雷远心想,果然后继的乱事一桩桩来了。
他问道:“此番蛮夷乱事来势汹汹,哈哈,我本人都几乎为彼所趁……公昱,你如何能剿平得这般快法?”
黄晅看了看雷远身边数人。
他是周虎的老部下了,与陶威也有交情,但与马忠、阎圃都不熟悉。
雷远道:“在场的都是心腹之人,有话只管说来。”
“之前曾向宗主禀报过,我在蛮夷之中,拉拢了一名关键的细作。这细作在外常常表现得与我们敌对,以这形象为掩护,偶尔能替我打探一些蛮中秘事。”
说到这里,黄晅稍稍一顿。
雷远轻笑一声,向在场诸人道:“这是黄公昱千辛万苦埋伏下的底牌,实属机密,诸位切勿外传。”
马忠等人都道:“公昱放心。”
黄晅继续道:“此番荆蛮作乱时,便有人提前劝他来岑坪赴我的酒宴,说什么,初一放鬼十五收,酒宴上正好收了我黄晅这个鬼。但因为事起仓促,他没能提前通报予我,只能赶来赴宴。后来我击破蛮兵,这细作也随溃兵奔走。逃跑路上,劝他之人又给他打气,说此番动荡乃是零陵蛮中大酋发起,背后还有强有力的支撑……他立即寻机脱离了溃兵大队,转回来见我。”
说到这里,黄晅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他的供述。”
雷远接过口供,先不拆开。他问:“你那细作现在怎样?”
“脱队的时候,并无旁人见到。所以他与我交待过后赶紧离开,再去追赶溃退中的同伴。”
“竟能在蛮部安排下这样的暗子,公昱,你做的很好。”雷远赞了一句,打开文书来看。他略看一眼,脸上便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将军?”马忠问道。
雷远将文书递给他:“站在零陵蛮身后的,果然是江东人。”
马忠看了一看,皱眉道:“步骘?黄柄?”
周虎解释道:“步骘步子山,乃吴侯步夫人的族人,此前任车骑将军东曹掾、徐州治中从事,前年转任鄱阳太守,在鄱阳水军大营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