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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诸葛亮摸了摸诸葛乔的脑袋,拉着他的手,与雷远并肩而行:“本来今早该去馆舍接这孩子,结果我们讨论到此刻才告一段落……我竟没能脱身!续之,你的锱铢必较,我算是见识到了!”
第六百九十九章 登楼
诸葛亮自然不是真的抱怨,只是个玩笑罢了。
他会这么说,就代表这场谈判确实已经取得了三方都能满意的成果。
关羽也是如此,他的心情很不错。所以他虽然保持着一贯的高矜姿态,没有理会诸葛乔这小娃儿,但诸葛亮和雷远都看得明白,关羽大步在前行走的方向,正是往馆舍去。
二月下旬的时候,关平在南海郡雨战破敌,击败了江东的吕岱、全琮所部。吕岱的副将尹异阵亡,而吕岱、全琮两人几乎仅以身免,只带着极少量的部曲一路逃亡,经浈阳、曲江一线回到扬州。吴侯对交州的谋划,至此可谓彻底失败。
步骘身死、吕岱败绩之后,吴侯便从巴丘调回了潘璋和徐盛;而身在巴郡的玄德公则以遣还各地的郡县兵来作为回应。
到了三月中旬,诸葛亮与鲁肃再度会晤,就众人关心的交州局势,作了正式的谈判。
诸葛亮自然拿着黄柄和他的部属们说事,痛责吴侯无事生非、扰乱荆州,并图谋玄德公的交州盟友。
而鲁肃则据理力争说:荆州的事且不提,我们在交州攻打的是士燮,士燮与玄德公哪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明明毫无关系,我们向士燮动手的时候,你们却向我军进攻?
步骘是吴侯亲信,是江东的二千石!你们竟敢杀了他?
以盟友的身份,造成江东数千兵马的折损!你们竟无顾忌?
孙刘两家也是盟友!你们悍然行事的时候,竟没考虑过?
彼此唇枪舌剑地争执了数日,比谁嗓门更大,比谁看起来道理更足。
孙刘两家确是盟友,所以才把冲突限制在数千人对数千人的规模。此等规模的厮杀鏖战,输赢都不至于伤筋动骨,地方上的矛盾也不至于轻易扩散到中枢层面。但这种乱世中的扩张,其实没有道理可言。即便是盟友,也只能各讲各的道理,话是讲给自家人听的,道理也专供自家人壮胆。落到实处,无非是靠胜负说话。
诸葛亮与鲁肃前一次会谈时,曾主动提出孙刘两家共分交州。可以归属孙氏的,是整个南海郡七县,外加苍梧郡东南面的端溪、高要两个县,合浦郡东面的临允、高凉两个县。
交州版图上有七郡,实际控制在汉家政权手里的,是南海、苍梧、合浦、郁林、交趾这五个郡。日南、九真两郡蛮夷众多,羁縻而已。而诸葛亮划出的一郡四县,更囊括了交州三分之一的实控户口,足显诚意,十分优惠了。
可当时鲁肃尚不知晓步骘、吕岱两人在交州的情形,他相信己方能获得更多的利益,故而断然拒绝了诸葛亮的建议。
待到第二次再谈,鲁肃特意准备了舆图,再度提起这方案,诸葛亮却顾左右而言他,仿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划分。
鲁肃是个能屈能伸的,他几次扯着诸葛亮的袖子不放,简直要涕泪交流。最终看在孙刘联盟的份上,两家再度达成了一个瓜分方案。
这个方案只涉及南海郡,南海郡东面的龙川、揭阳、增城、博罗四县归属孙氏。而番禺以西的南海郡三县,连带着整个交州,都落到了玄德公的掌握之中。
对孙氏来说,南海郡东面的四县与扬州的会稽郡接壤。占据此地,便能对会稽郡的山越形成全面包围。按照江东文武的推测,若能完全控制会稽郡的山越,足以料取精兵四万。何况这四县本身有一万余口,在此地参与交州的贸易,也能获得商业利益。
在军事手段彻底失败的情况下,通过谈判得到这些,已经不错了。至少鲁肃没有愧对前部大督的职务,勉强能向吴侯交待。而吴侯如果想点办法,也能够向自己的支持者交待。
在确定这个瓜分方案以后,诸葛亮和鲁肃再共同对外发布了此番会盟的结果。
虽然两家曾数千人兵戎相见,数万人对峙,但这时候谁也没有疑问,会盟就是会盟,孙刘两家的联盟依旧牢不可破。
按照双方的说法,此前数月,绥南中郎将、交趾太守士燮与北方曹贼勾结,擅兴刀兵,试图向孙刘开战,并引起荆州各地动荡。孙刘两家遂各遣兵马前往平叛,其间经过多次恶战,两家俱都付出伤亡,但终于惩戒了罪恶的士氏宗族势力,恢复交州的安定。
到了四月,孙刘两家各自收兵,不再军事对峙。而雷远从宜都紧急征调了相当兵力南下,他本人则回到荆州,开始与诸葛亮、关羽两人谈判。
毕竟交州即将成为庐江雷氏新的立足之处,作为预定都督交州的重将,雷远实在有太多条件要和中枢谈。荆交两州之间,宜都和江陵之间,乃至庐江雷氏在宜都、在乐乡诸多利益该如何分配,如何补偿,也须得及早有个确定的条款。
当然,这三人都是玄德公倚重的部下,这谈判终究为的是玄德公的大业,非只个人门户私计。关羽自然懒得操心那些细务;以雷远现时的身份,也只需要与诸葛亮、关羽两人大致定下方针。具体的细节,三方各自都有无数的下属出面。
诸葛亮说雷远锱铢必较,恐怕更多是为了向孩子解释。
一个十岁的孩子孤零零来到江陵,等着将要成为父亲的人接见。结果左等不到,右等不到,他只好自己来寻找。明明完全不识路途,他竟从馆舍穿堂过户,再越过太守府的偏门,一直找到诸葛亮等人议事的厅堂以外。
诸葛亮觉得,这或许是某种特殊的缘分。
这使他对诸葛乔生出格外的歉疚,于是揽着诸葛乔肩膀的手臂微微紧了紧。
诸葛乔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即觉察到自己大是失礼。于是他更加局促不安,脚步都乱了,在跨过一处门槛的时候,险些被绊倒。
好在诸葛亮的力气很大,一把扶住了诸葛乔。
为了避免诸葛乔尴尬,他举着白羽扇指点道:“阿乔,你看见前头高处那座城楼么?”
“看见了。”
“那城楼,便是王仲宣作登楼赋的地方。登楼赋你听说过么?”
王仲宣便是如今担任曹公麾下军谋祭酒的王粲。他是当代名士,以文采著称,号称文多兼善。便是江东,也有传唱他的诗赋的。
诸葛乔应道:“我听说过,还会背诵。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是么?”
“对,对!”诸葛亮挥着羽扇:“阿乔,我下午有暇,带你去那城楼看看可好?”
雷远在一旁看着有趣,哈哈笑起来。
第七百章 希望
诸葛乔的过继,自然是早就谈好的,并非诸葛氏兄弟临时起意。可当这个年已十岁的孩儿凭空而来,有些惧怯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诸葛亮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
他自以为将这种紧张感掩饰的很好,但雷远感觉的出来。
他与诸葛乔说话的语气带着刻意的温和,说不了几句,便垂首看看诸葛乔的神情。这姿态,与平日里从容不迫的军师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这是人之常情。
既然决定以诸葛乔为嗣子,这两人日后就必定会紧密关联在一起,可他们彼此之前又那么陌生。诸葛乔固然惶惑,诸葛亮也没有对待儿子的经验;他只能试探着,一点点地表现善意。
诸葛亮本来就有些絮叨,这会儿话更多了。一行人才跨过两道门扉,诸葛亮已经从江陵城楼说到益州壮美景色,还东拉西扯地讲到了他自己与诸葛瑾少时的经历,开一些不相干的小玩笑。
诸葛乔时不时答应几句,偶尔笑一笑。他的右手被诸葛亮握着,左手却始终按着自己的腰带,一直没有放松,大概手心捏着点东西,才会觉得踏实吧。
这情形,愈发有趣了。
雷远不想打扰这对父子,于是笑眯眯地坠后几步,慢慢地跟着,看着诸葛亮小心翼翼地宽慰来自江东的孤独少年。
而关羽虽然龙行虎步在前,却时不时停步与值守的将士聊几句,有意无意地等待诸葛亮父子。
除非玄德公在场,关羽素来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更不要说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等候了。但看他的神色,倒也并不焦躁。大概是因为关羽的次子关兴,也是诸葛乔这般年纪,也是一样的恂恂守礼而稍嫌文质吧。
雷远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阿诺。
因为计算年龄是十月孕满起始,过年便加一岁,所以阿诺已经两岁了。其实才七个月,还是个懵懂婴儿。雷远出兵南下交州,再回返江陵,前后数月忙碌,还没顾上回去探看。
雷远在此世立足,靠的是庐江雷氏宗族,但他自从意识清醒以后,对宗族中人并没有特别的感情。说的过份点,绝大部分族人对雷远来说,都是工具人。雷远对他们,远不如对他自己招揽的那些扈从亲密。有些族人甚至无工具之用,被雷远弃如敝履。
但孩子不一样。
孩子是血脉的延续,是未来的希望,更是沉重的责任。
雷远自认并不具备超世的才能,当初他一人立身于乱世,所谋求的,就只是挣扎着活下去。后来围拢在他身边的人、把期望寄托在他身上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他开始谋求聚合这股力量,进而推动历史向新的方向前进。
或许,通过自己的努力,能使虚弱不堪的华夏尽快走出乱世,进而走向一个生机勃勃的、崭新的时代?雷远希望见到这样的未来。
但雷远并不认为,穿越者的身份就能天然带来必定正确的眼光,指向必定正确的道路。较之于古人,他的脑海中确实有更多的东西;可随便一个来自未来的想法就能无视实际环境,轻而易举地应用于古时吗?没有那样的道理。他只相信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所以,他愿意和许多人一起前进。
一代人的努力做到极处,大概就是恢复前汉的富强盛世吧。雷远自信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和同伴们甚至能做得更好些,能够形成更完善的制度,使豪强高门得到压抑,使黎庶黔首得以喘息,使文明得以存续。
但是,待到有了自己的孩子,雷远开始想的更多。
真正的丰功伟业,恐怕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雷远和他的同伴们,这一代人离开以后,雷远的孩子和同伴的孩子们,又会面临怎样的局面,他们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玄德公进位汉中王以后,雷远的职位将会是长长一串,如果算上雷远的部属,另外又有几个太守,几个将军。
以这些职务,以庐江雷氏的实力,雷远必定能够统合交州,进而使交州成为玄德公不可或缺的重要疆域。孔明另外也特意转达了玄德公的意思:左将军和交州,都只是起点,而非终点。在统一天下的漫长路途上,将会长期需要雷远的力量。
如果玄德公的政权最终胜利,雷远毫不怀疑,自己能取得极高的政治地位,获得极大的政治力量。那么,阿诺作为雷远的孩子,他能继承雷远的事业么?还是说,他会成为雷远所厌恶的那种膏粱子弟,成为无数醉生梦死的世家子弟之一?
如果阿诺成了后者,那玄德公的政权又何异于魏,何异于晋?雷远的努力,难道就只为了把庐江雷氏从豪强转变为世家,让自己的后人和亲族,成为压榨百姓的人上人?这样的未来对雷远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雷远希望阿诺不要辜负父亲的功业,希望他不要辜负这个国家和民族。他更强烈地希望,阿诺的同辈,乃至以后一代代的人,都能够推进事业而非摧毁事业,能够创造文明而非摧毁文明。
但那又只能是希望,甚至可以说,是奢望。
毕竟未来太难把握,而雷远的能力和眼光又太有限了。这让雷远隐约觉得有些羞愧,心情也忽然有些沉重。
此时一行人回到馆舍,原本该跟从诸葛乔的仆婢们慌忙出来迎接。诸葛亮向关羽调侃地说了什么,而关羽掀着胡须,仰天大笑以应。
雷远稍稍加快脚步赶上,越过门扉走了没几步,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迅速接近。他急停步转头去看,结果险些与人撞在一起。
他稍微往后退了两步,看见来的是负责驻防江陵的都督,关羽的得力臂膀赵累。
赵累手里抓着一份卷宗,满头大汗,而脸色有些发白。他顾不上与雷远寒暄,略行一礼,便即奔到关羽身边。
雷远注视着赵累,见他在关羽身边附耳低语两句,关羽眼中光芒一绽。
诸葛亮注意到了这个情形,他亲切地拍了拍诸葛乔的肩膀,将之托给仆婢,旋即回来:“云长,何事?”
话一出口,他又跟着道:“莫非许都那边?”
关羽把卷宗交给诸葛亮,沉声道:“五日之前,天子策命曹操为魏公了!”
第七百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