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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阿哥这话也太伤人心了,方才八贝勒所言虽句句向着我,却是一直在给十阿哥台阶下,他竟这样不知收敛。
康熙大袖一挥,“都住口!这样容不得分毫的气度,如何容得下朝廷上百官不一的谏言?朕平日里当真太过宽厚了你们,才致有今日这样的劣根!”
十阿哥顿时哑言,太子却脸色煞白,像是如临大敌一般惶恐不安,指尖微微颤抖。我得令退下至耳房,听得前殿的咄咄逼人,我心里忐忑不安。
李谙达不放心我,随着跟到耳房方才道:“姑娘,这事怨不得你!十爷今个儿不知如何这个气性,真正是不懂得圣意呵,姑娘何必放在心上,方才殿上几句言语业已摸得透万岁爷是向着你的!这一来二去,四贝勒和十三贝子地茶还没奉上罢?稳了心思依旧还是端上来吧!”李德全打了个千儿出去了……我不由嗟叹……说是康熙疼宠我,此举未免太不明智了,若是康熙想压制我,何须从十阿哥身上如此大费周章呢?有些看不破这帝皇心思,我只得无奈一笑……来日方长,如今揣度不透地,终究会有不碰自穿的一天吧!
如此想着,重又奉了二乔玉兰剔透雪瓷的苦丁茶,青花釉里红瓷的君山银针并一壶新茶,迈至门口,忽而瞥见手腕以下至手背道道猩红的痕迹,忙拿帕子浸了冰翁中地水敷,见它消减一二才敢至殿前。因由方才的事只觉尴尬,速速放了茶盏在胤和十三案前,又与八贝勒添了茶水,便急于避退,忽而八贝勒舒眉疑惑道:“这茶怎比方才地多了些许苦味?”
我稳稳施了一礼,不徐不慢道:“方才听贝勒爷有些咳嗽,特意置了些炒过的白果叶子在茶里,银杏最能入肺经,定喘嗽,只是怕涩味污了贝勒爷的口味,八爷若是不爱,奴婢自去换了碧螺春上来。”
他忙摆手道:“不必,这样已是很好。碧螺春气色浓郁,饮后回甜,这起时候用些清苦的反倒很好……倒是你有心了!”
他语意简单,却有意无意朝胤坐的位置流转几道眸光,我只坦然一笑:“哪里是奴婢有心,奴婢不过是仗着皇上日里对奴婢的教训,又蒙李谙达提点才上一点心思,八爷到底该谢皇上的好。”
见他面上略微尴尬,我反倒只作未觉,敛容轻声道:“皇上若无其他吩咐……奴婢退下了。”
退身时衣袂划过那颀长的身影一侧,余光但见他定定凝着我的手腕,却像在神思。今日奉茶一事已是造次,我不敢多想。日色芥尘……恍惚中又是日落流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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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心
只身立在丁香堤,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却并未惊扰到我,无意转身行礼,我似是早有预料一样凝着云涯馆上即将遁去的一缕缕金辉,淡淡道:“八贝勒恕奴婢无礼了吧。”
他忽而轻笑:“你我理当如此。”
“理当……如此麽?”轻声低喃,声音几不可闻,听他方才一句“今日多谢你沏的茶。”我只失笑:“方才八爷有心替奴婢开脱,奴婢心里始觉欠着个感激,奴婢是个受不得好的人,虽不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盏清茶也聊表心意了。”
他眉心曲折,苦心道:“开脱本是无心,十弟那性子……也太过莽鲁了!方才出了云涯馆,差些和九弟动气手来……”
“有八爷这样的人警醒着,何愁因莽鲁而招了错处呢?到底是奴婢这样的人莽撞些罢了……”
半晌未闻其声,却见他踱步自我身后行来,直视着我并未看他的瞳眸,叹道:“素颜,你看这夕阳如何?”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李义山所言未免有些悲极,奴婢却觉得,有过灿烂若琉璃织锦的一瞬也是好的,比之周而复始的沉夜深深,蒙蔽不清,夕阳的景致才更叫人觉得珍稀。世事如此,难免因珍而稀吧……”
“如此……我亦忽而想起一句:夕阳芳草本无恨,才子佳人空自悲。宁可要拿瞬的景致,你可曾思过明日?”
我豁然一笑:“明日愁来明日忧,何苦为难自己本不伶俐的心思?八爷既如此有心,奴婢理当回赠半阕临江仙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淋漓收尽的余晖之中,我的声音随着丁香堤上归巢的鸟儿啼鸣之声而愈显清越,察觉到他的一丝错愕,我垂目,“其实奴婢知道这些言语终是无益。八爷只当未闻吧,是奴婢造次了。”
天色黯淡几分,他似乎意有所指,“你瞧,这蒙蔽不清的沉夜又要来了,若不是因着那一星半点子曙光。人如何能熬至天明呢?这是我着人取来的芒狸膏,生肌止痛,消肿清润,对烫伤最是有效。”
我踟蹰一二。终还是接了。他一时无话。背转过身子一步步行过丁香堤。我只觉那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用心。仿佛是稍不留神便会失足……
那一星半点子曙光……我如何不知。藏心隐性地良妃。那个唤做倦烟地女子。都足够予他熬过沉夜地孤勇了……其实能得他在乎地人当真是幸福地。这样地人……其一生。始终却在为着别人。而如今地我。业已无幸与他相惜。从前地那份眷恋与痴惘。愈早了断愈好。
转身回首。却见一人孑然立在我身后地树木荫翳处。仿佛立了良久。看了良久。怔然了良久……不知如何调整脸上惘然若失地神情。只得灿然一笑朝他小奔过去。自知这神情转化得突兀。他见我却有些淡然道:“负手共赏落霞景。惜之柔荑送芒狸。方才却不见你如斯笑脸。倒是惺惺相惜得紧。”
我闻言笑容不觉一滞。颔首转目:“你都瞧见了?”
他偏头不语。神色却是昭然若揭。我心下忽而几分自嘲。未曾想过所谓一同承担却居然这样信不过。哂笑道:“四贝勒如何想?”
他闻听我只叫他四贝勒这般生疏。眸中又是一痛。“只怕是我入错了别人地景!”
我苦笑一瞬,却再说不出什么言语,只福一福身示意告退,他却抢先一步大步离开,暮色昏沉。满眼之景不过空泛。凝眸一看,却见他方才伫立的一侧地上散乱着陶瓷白的碎片。俯身去拾,却见片片碎瓷表面犹有滴滴湿润的殷红,拼凑而来,取出袖中的芒狸膏,果然别无一二,我心中骤然酸痛,紧紧将那碎片握在手心中,已感觉到锥心的痛至掌心袭来……这便是他地痛吧,我应允过他始终相陪,如此……他尝过的痛我也要尝,更何妨是我给的痛……
夜里传信给他,只是一纸空白未着一字,泼了半盏清水有意湿纸,不知他能否懂我,但愿是懂得地吧……只身立在畅春园的前湖畔,凝着水影,忽觉腰间环上一双手,熟悉的气息漫至耳后,顿觉心中一暖,软软靠在那个怀抱里,妄想就此沉溺……
“你在乎我……是不是?”他在我耳侧柔声问道。
我未语却不置可否,他忽而笑道:“你以水浸纸却不留一言,持心若水表你待我心之透明……我如何不懂。”
我佯装有气,“那你何苦那样冷言冷语待我?”
他叹气,“颜儿……见你与人比肩共赏落霞余晖,而你身侧那一位却不是我……你可知我有多难受,我自认是隐忍之人,却只要一遇到和你有关的事情便会没了理智……纵然是我知道你们并非在共赏余霞,但我依旧不想看到那个送你芒狸膏,抚你伤痛的人是别人……你可知道?”
我溢出些许澹澹的笑容,却全然发自真心,从袖中摸索出白日里八贝勒给我的芒狸膏,用力一掷便听它“咚”地一声没入前湖的潋滟清波之中,转首凝望着他,见他眉宇间有些欣喜又有些隐忧:“那你受伤的烫伤……”
我忙摇头表示无碍:“皇上跟前不会少了我这些赏赐。”
他这才放心颔首:“你一向来稳妥能耐,才叫我放心。”
我执起他地手在微微清淡的月色中察看,手背是错杂遒乱的伤疤,手心是细细密密划开的口子,犹然带着殷红……我不自觉地伸出我的手来,手背是深深刺划的痕迹,手心亦是细细密密划开的口子,与他十指错落交合紧紧扣在一起,似能缓和彼此的痛,无关于骨血的痛,而是心。
“你不愿抚我伤痛地人是旁人,我何尝不是如此……”语毕拿出一包研磨细细的药粉,均匀洒在他掌心,再能轻柔软和的细纱缠好,我微带不忍地道:“这双手再不要因我而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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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夜
夜里不比白日的暑气,立在湖畔只觉凉风拂面,他一身素色长衣,清冷如月,唯有拥着我的那些温度才让我感觉到几分真实。(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好看的小说)
“皇阿玛今日依礼部的折子询了我们的意见……”他忽而缓缓道,心中似有万千心事。
“可是因了太子的事?”我也毫不避讳,直言问道。
他眼波里墨色的涟漪起伏漫及至我,压低声音道“确是此事。你如何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凝眉道:“凭着先前种种迹象,如今皇上如何也该看清了太子并不是适合储位的最好人选,但皇上一则顾及多年来的父子之情,二则皇上对孝诚仁皇后未必没有眷恋与歉疚,想来动摇太子之位的举措暂时还不会有,如今有人冒然参太子这一本,大抵不会是一时之气,我心里有两种猜测:一是太子行事确是暴戾不仁,抵不住百官中人的悠悠之口。二是这朝局之中拧结成股的势力,怕是多少有些按捺不住了……此番参奏不过是一石,能不能激起千层浪还只作试探罢。”
“颜儿,我过去只当你心性了得,未曾想过你心思也是如此缜密……确实如你所说,今日皇父今日问我们的意思,因着二哥在场,多少人说不出心中遂愿所想,大抵都是附和几句罢了……依着皇父的神情来看,最期盼的莫过于箕豆相安,现下最忌轻举妄动,我自乐得当个“世外闲人”,八哥他们若是性急。这箕火就让给他去点吧!”
我抿唇含笑,故意打趣道:“不愧是四皇子胤,隔岸观火,未知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他伸手过来夹我的鼻子,促狭道:“瞧这张嘴。你如今也是愈发狡黠了!”我轻笑。但心中却是若有若无地陡然一凉……狡黠麽?安知不是被一己私念而变得心有城府了呢……
“记得早年那气时候,有一日在上书房里二哥经不起大哥的挑唆。随意便动了安南进贡来地玉灵芝,还因一时心性伸手便击碎了它。大哥、二哥都害怕担这个责任,便把这黑砖生生扔在了我头上,躲不得,避不得,只能三缄其口在皇阿玛面前磕头谢罪……”
他忽而说起这些旧事。倒叫我听得入神,认识他起,从来都是这样清冷孤悒,唯有深触才懂他渴盼的温暖,然而我却很少知道他的从前,不由愣愣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仿佛是一声冷笑,继续道“后来皇阿玛念在我年龄小,罚我自去军门处讨二十鞭子,脱了蟒袍外衣。(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无弹窗广告)只着单衣跪在书房前。那时我还小,皮肉单薄。只觉得背上皮肉绽裂,每一鞭子下来都是刀割火燎,也不知哪来的硬气,愣是直挺挺的跪着,身子侧也未侧一下……再醒来地时候睁眼便看见皇额娘一脸不忍与疼惜,见我醒来眼泪更是簌簌地滴落在我鼻尖嘴角,我疼得厉害,却舔舔嘴角说皇额娘地眼泪真苦,添得儿臣嘴里心里都是苦的……儿臣没事,一点都不痛,皇额娘快别哭了吧!没想到皇额娘竟掉泪得更加厉害,轻轻替我上着药,说咱们地四阿哥真是有骨气的好男儿!只是……千万别记恨你皇阿玛。
我心里头知道皇额娘对皇阿玛地情意,其实也从未想过记恨皇阿玛,皇阿玛是一国之君,罚我是略施惩戒,更是以儆效尤,给其他人做样子,当时我虽委屈,却多少在兄弟情义上认真……如今仿若故事重演,而一切却不同了……”
听到叙叙说完,我却还未恍过神来,他略粗糙的指腹在我眼角轻轻划过,我才发觉眼角已浸出湿润来,他轻哂道:“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倒是我不该提这些积年的事!”
我摇头,只把脸深深埋在了他肩头,隐约有些啜泣“胤,改日我们一起去看看皇额娘,好不好?”
他闻言肩头一颤,紧紧搂住我在怀里,那样用力……似乎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去感受他那热切的欣喜,声音也难掩惊喜:“皇额娘若能看到,必定要欣喜到落泪的。”
回了寝殿侍候康熙安寝,剪了灯花正欲在对珠掐丝珐琅三足炉里点上安息香,忽而听康熙沉声问道:“你去了哪里?”
心里不自觉地一空,我状若无事地甜甜笑道:“回皇上,奴婢方才一直在耳房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