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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元鉴有了一个新的书童,是陈氏挑选送来的。书童名叫费瑜,聪明伶俐,颇为懂事,三费于是变成四费。
赵瀚开始蹿个头了,半年长高六公分。
这年冬天,含珠山突然来了个壮汉,身后还跟着一黑一白两个壮汉。
“四叔,你怎回铅山了?”费如鹤欣喜若狂。
费映珙说:“家国大事!”
费如鹤道:“四叔,我结识了几个好兄弟,今后也要学你一样行侠仗义。”
“你先弄碗水来,渴死我了。”费映珙口干舌燥。
叔侄俩去了宿舍,把赵瀚给吓一跳。
这位四叔带来的随从,其中一个赫然是黑人,被葡萄牙卖到中国的鬼奴!
(鬼奴者,番国黑小厮也。广中富人多畜鬼奴,绝有力,可负数百斤,言语嗜欲不通,性淳不逃徙,亦谓之野人。其色黑如墨,唇红齿白,髪鬈而黄,有牝牡。)
大明是整个东亚地区,最主要的黑奴进口国,富人多买来看家护院,而不是用于种地摘棉花。
费映珙身边的黑奴,身高超过一米八,显然是精挑细选的,购买价格极为昂贵。
“拜见四叔!”赵瀚拱手作揖。
费如鹤介绍道:“这是爹爹收养的义子赵瀚,也唤费瀚。”
费映珙猛灌一碗清水,朝赵瀚点头示意,便说:“我去山上,你自己耍吧。”
费如鹤忙问道:“四叔几年不回家,怎一回来就往山上跑?”
“出大事了。”费映珙边走边说。
“什么大事啊?”费如鹤连忙跟上。
费映珙道:“鞑子破关,朝廷束手无策,八百里急诏勤王。魏巡抚正在召集江西勤王军,我回铅山招募费氏子弟兵。入他娘的,费氏各宗,没有一个愿意勤王,只打发几两银子说是资助军费。我来书院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招募几位志士。”
赵瀚非常吃惊,也追上去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费映珙懒得跟小孩多说,“不与你们讲了,我还要速速上山!”
江西巡抚魏照乘,虽然贪婪无能,但崇祯二年冬,他是整个南方地区,唯一奉命勤王的地方督抚。
至少,衷心可嘉!
目送费映珙上山,赵瀚忍不住问:“你四叔平时是做什么的?”
“大豪侠!”费如鹤得意洋洋,竟与有荣焉。
明代中晚期,由于社会矛盾激烈,“侠义”思想蔚然成风、畸形发展。
比如天启元年的南直解元陈组绶,此时已经在豢养侠客。等他做了兵部郎中,赫然结交壮士千余人,皆“渔阳大侠”。他死后,有人想要收编这些侠客。那些侠客却说:“我等激义而为陈君效死,岂肯仰文吏鼻息?”众侠哭丧,纷纷散去。
又如嘉靖年间的兵备副使尹耕,无钱赴京会试,靠诈赌赢来十两银子,买一匹劣马北上。仅出百里外,就得到一匹好马。及至京城,满身钱财,全是沿途盗贼所赠。
还有嘉靖年间的左都御史刘焘,外放到山东的时候,中原盗贼首领纷纷投奔,跟着他一起去济南府上任。
首辅高拱的哥哥高捷,少年任侠,即便中举之后,也与群盗一起打劫商旅,中了进士总算有所收敛。
王阳明的徒子徒孙,更是出了一堆江湖大侠。
这些人平时是大儒,带着弟子到处讲学,每每引得万人空巷。盗贼、侠客多来投奔,拜入其门下为弟子,大儒摇身变成侠客头子。
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在巡按淮扬的时候,结交了许多豪侠,地方抓捕的强盗,交二千两银子他就放人。
费家的四少爷费映珙,便是一个“儒侠”。
这厮身上带着圣人之书,以游学为名到处晃荡。时而拜访名师求学,时而结交匪类抢掠,已在江西、福建、广东三省闯出名气,许多地方官都对他礼敬有加。
此次勤王,他带了上百匪贼,已归入巡抚魏照乘麾下。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第049章 【勤王?闹剧!】
傍晚,放学。
庞春来正在收拾课本,赵瀚突然走过去,低声说:“先生,鞑子破关了,朝廷八百里急诏勤王。”
“什么?”庞春来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庞春来是辽东人,虽然他家破人亡,虽然他故土皆失,但在庞春来的心目中,后金政权没啥可怕的,顶多又是一个鞑靼、瓦剌而已。
他一直认为,就算大明要亡,也是亡于朝政腐败、农民起义,后金政权没有一丁点希望。
这是因为,辽东也受小冰河困扰,社会生产力根本发展不起来。
而且,后金政权结构松散,八旗制度也不完善,就一帮只会抢劫的蛮子。他们不但抢劫汉人,也抢劫其他部落,野人女真什么的被抢得很惨。
真的,辽东的少数民族,正在不断进行反抗,因为后金统治太残暴了。
即便是归顺后金的部落,也会遭到二次、三次征讨,简直莫名其妙。缺粮就去抢粮,缺人就去抢人,许多野人女真部落都在怀念大明。
庞春来离开辽东之时,后金政权已有内部崩溃的征兆。
但他信息获取迟缓,不知道黄台吉上位,搞了一套“天聪新政”,把后金从崩溃边缘给拉回来。
此时的后金,跟庞春来在辽东时的后金,已经发生了质的突变!
赵瀚说道:“鞑子真破关了,江西巡抚打算奉诏勤王。”
庞春来连连摇头,吐槽道:“江西勤个屁王,等魏照乘抵达京城,鞑子都抢完回家了。这厮打的好算盘,一可借勤王之名敛财,二可彰显自身之忠勇。到时候,一仗都不用打,既能弄到银子,又得皇帝赏识。”
“确实有些小聪明。”赵瀚由衷佩服,难怪姓魏的能连升八级。
庞春来仔细思索,说道:“其一,鞑子肯定不能攻破京师;其二,京畿各州县必遭蹂躏;其三,辽东经略袁崇焕要倒霉了;其四,东林党内阁恐怕会倒台。”
赵瀚望着这位夫子,难掩惊讶之情,心中直呼牛逼!
庞春来的信息都来自塘报,今年五月份的塘报,完全暴露崇祯的政治意图。
皇帝借京察的机会,降职、罢免、外放、辞退近两百京官,又提拔好几十个科道言官,再加上之前清理两百多阉党,崇祯已经彻底掌控朝堂局势。
至少,崇祯觉得自己已经控制局面。
下一步,就是清理东林党内阁,而鞑子破关正好提供充足理由。
崇祯确实想要励精图治,迫不及待的一扫颓势,可惜步子迈得实在太大了。他提拔的诸多年轻官员,只知道胡乱放嘴炮,论能力还不如东林党呢。
师徒二人,对坐而视,沉默无言。
突然,赵瀚问道:“先生,侠为何物?”
庞春来不屑道:“乱法犯禁之徒而已,无丝毫可取处。”
“哥哥,吃饭了!”费纯突然喊。
“就来!”
吃过晚饭,赵瀚直接返回宿舍,研墨之后枯坐发愣。
他突然想写武侠小说,大致情节照抄,附带夹杂各种私货。要宣扬家国情怀,要宣扬民族气节,同时号召那些侠客为国为民。
文笔不能太正式,否则普罗大众读不懂。
文笔也不能太现代,否则不符合古人阅读习惯,而且会被认为粗鄙不堪。
《水浒传》那种文风就正好。
最适合拿来改编的,自然是《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
可当赵瀚研墨之后,发现剧情似乎忘了,似乎又还记得许多,小说和各版电视剧傻傻分不清。
但不论如何,里面的杂鱼配角,肯定已忘记大半,只能自己胡乱瞎编了。
还有丐帮,不能写得太正派,谁让兄妹俩被乞丐欺负呢!
……
却说四少爷费映珙,在家乡募兵无果,拿着银子直奔南昌,发现魏照乘已经带兵出发。
他紧赶慢赶,总算在南康府追上。
江西总兵正巧生病了,躺在南康府不肯走。耽搁多日,魏照乘等不及,便自己领兵继续出发。
南赣总兵也没来,说是南赣匪患严重,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巡抚魏照乘麾下,只有南昌卫提供的两千豆腐兵,好歹又募集了千余乡勇,以及费映珙带来的百余匪贼。一路坐船而行,加上船工水手,兵力勉强达到四千人。
他们所带粮草不多,走半路上就兵粮告急。
好在坐船跑得快,抵达南京之后,魏照乘得到陈于廷的资助。
陈于廷是东林党大佬,也是魏照乘的恩师,此时官拜南京右都御史。而且,连续两年主持南京京察,是一个说得上话的实力派。
在南京弄到一些粮草,勤王大军继续赶路,经过淮安钞关的时候,竟被守关主事索要过路费。
军将士卒,为之大喜,趁机翻脸,把淮安码头抢了一遭。又趁着护漕军还未集结,连忙撒丫子跑路,一个个都因此赚翻了。
崇祯三年,二月初。
江西勤王大军,乘船抵达德州,遇到大量白莲教匪徒。
这次没有作假,真有白莲教匪徒。
因为鞑子破关而入,北直隶乱成一锅粥,各州县连遭鞑子和官军洗劫。白莲教徒趁机作乱,绵延北直、河南、山东三省,把漕运通道都给堵死了。
魏照乘有些害怕,想要退回东昌府。
费映珙却跃跃欲试:“抚台莫慌,待我去灭了贼人!”
“贤弟不可,贼人势众,恐难力敌。”魏照乘连忙劝阻。
“些许贼人,有甚好怕的?”费映珙哈哈大笑。
当晚,费映珙亲率百余贼寇,又拣选二百乡勇,许以金银,登岸夜袭。
城外的白莲教众大乱,德州知州趁机带兵出城,里应外合击溃上万白莲教匪——其实就是一帮刚拿起武器的难民。
魏照乘犒赏士卒,挑选青壮俘虏为兵,江西勤王军的兵力达到五千。
等他们抵达通州时,战事早已结束,鞑子抢掠一番便退回辽东。
江西勤王大军,被要求立即撤离北直隶。
那混蛋朝廷,不给赏钱不说,军粮也不提供。
而魏照乘只知贿赂朝中大臣,把自己的勤王之功给坐实,顺带给几个将领报功,丝毫不管麾下士卒的死活。
大军返回途中,在山东耗尽粮草,愤而下船劫掠乡镇。
就一路抢回去的!
此番勤王,如同闹剧。
山西总兵张鸿功奉命勤王,第一天驻扎通州,第二天调守昌平,第三天调守良乡。
如此频繁换防,只因军队抵达当日,朝廷不用提供粮草。
山西兵千里救驾,三天换防三个地方,一丁点口粮都没捞到。士兵怒而劫掠乡镇,朝廷遂将山西巡抚和总兵下狱。五千精锐边军一哄而散,逃回山西之后,要么参加农民军,要么占山做土匪。
延绥总兵吴自勉,以勤王的名义,勒索不愿入卫的军士,又克扣粮饷、盗卖军马。行军途中,士卒多逃散,巡抚张梦鲸忧愤而死。
甘肃勤王军队,由于没领到开拔费,又被长官催着急行军,士兵和战马都累死许多。
于是,甘肃镇发生兵变,士卒杀死主官,抢夺粮饷,返回家乡。中途遭到镇压,一部分继续勤王,一部分回乡戍边。
这一连串的骚操作,不但没能杀鞑子,反而把西北边军给玩崩了。
山西、陕西的边军精锐尽丧,农民起义迅速蔓延。
甚至,一些地方的起义军,其主力就是逃散的边军。精锐边军参加起义,使得农民军战力猛增,不再像去年那样被追着打。
北方已经变天,江南依旧繁华。
江西虽然受了小灾,但整体上还算正常,只是夏粮略微歉收而已。
赵瀚仍旧是每天读书、练武、学习兵法,顺便再写一下《水浒传》文风的《射雕英雄传》。
当勤王大军回到江西时,赵瀚已经年满十二岁,虚岁十三。
距离崇祯上吊,还有十四年!
第二卷 阳在下
第050章 【怎不去死?】
崇祯五年秋。
两年前的江西旱灾,似乎已经缓过劲来,就是山里的土匪还未剿灭。
鹅湖镇,商旅如织,依旧那么繁华。
费映环已在家中告别父母兄弟,但妻子和儿女,又一路把他送到码头。
魏剑雄背负一根熟铁棍,静静站在大少爷身边。
离别在即,费映环看着已十七岁的女儿,嘱咐妻子说:“如兰的婚事,你也要多多留意。不必门当户对,只要品行端正便可,莫管旁人说三道四。”
娄氏叹息道:“怕是老爷子那里不肯。”
“不要管他,生米煮成熟饭,他不肯也得认了!”费映环说话还是那么随意。
“爹爹不要乱讲,什么生米煮……”
费如兰有些脸红,又有些哀怨:“事关费家门风,女儿不嫁便是,横竖不能让桑梓看笑话。”
“胡说八道!”费映环顿时斥责道,“你青春韶华,难不成守寡一辈子?我便赴任之后,也会留意青年俊才,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