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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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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只剩一个黑人,另外那个估计跑了,难怪费映珙整天窝在家里喝酒。
  落魄不得志啊。
  缓了好了一阵,费映珙稍微酒醒,说话利索了许多:“我大哥呢?考上进士没?”
  赵瀚回答道:“大少爷落榜了,如今是宿迁知县。”
  “做县官儿也好,”费映珙拎着酒壶坐地上,干脆又平躺下去,迷糊道,“你又怎到这里了?”
  赵瀚三分假七分真,开始编故事:“小姐的未婚夫,死于流寇之手,老太爷逼迫小姐殉夫……”
  刚说一个开口,费映珙突然坐起,破口咒骂:“那老混蛋,他还真做得出来!不认我的女儿就算了,连大哥的女儿都往死里逼!”
  赵瀚继续说道:“少夫人想把小姐许配给我,此事被老太爷知晓,便夺了我的童生学籍。少夫人又归还我的身契,想让我自立门户,再把小姐嫁给我。县中师爷收钱不办事,又与老太爷串通,诱我至县衙抓捕下狱。”
  “你怎逃出来的?”费映珙问道。
  赵瀚笑着说:“我气不过,便杀了师爷和典史,一把火将那县衙烧了。”
  “哈哈哈哈哈!”
  费映珙先是双眼圆瞪,随即哈哈大笑,指着赵瀚说:“你这厮有种,贪官污吏,就该杀之而后快。来来来,陪我喝一壶!”
  “爹爹,你莫要再喝。”费如惠连忙劝阻。
  “好,不喝,不喝,”费映珙摇头苦笑,又猛灌一口酒,“你来投奔于我,可惜来得晚了。这巡检,当着实在没甚意思,被一个没卵蛋的太监欺负。当初跟我的那帮兄弟,如今也只剩下几个。你投奔我没前途,快走吧,快走吧。我就是个废人了!”
  赵瀚也不是真要投靠,只想先寻个落脚处,然后观察哪里的农村适合起事。
  赵瀚说道:“四叔,天下恁大,何处去不得?被一个太监欺负,就躲起来整日喝酒?”
  “关你屁事,快滚!”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刚刚还好言好语,费映珙突然就骂起来,看来依旧属于醉酒状态。
  “那我就滚吧,四叔再会。”赵瀚也不生气,找间客栈住下再说。
  费如惠连忙打圆场:“大家别生气,我爹最近脾气不好。”
  费映珙还在耍酒疯,坐地上大吼:“老子脾气一向不好,要滚就滚远一点!滚啊,快滚啊!”
  张铁牛本来没吭声,此刻实在忍不住,持斧大怒道:“一个破落巡检,神气什么?有种跟我铁牛大战三百回合!”
  陈茂生连忙劝道:“铁牛哥哥不要动怒,有话好好说。”
  庞春来一直不说话,这种小事,他才懒得管呢。
  “铁奴,把人轰出去!”费映珙吼道。
  黑人壮汉提起一根棍子,照着张铁牛的脑袋就打,也不怕当场把人给打死。
  “入娘贼,你还真拼命啊。”张铁牛连忙闪避。
  费如惠见状大呼:“别打了,别打了!”
  院子里闹成一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赵瀚也是无语,说道:“走吧,莫要跟酒疯子一般见识,等他酒醒了以后再说。”
  四人还没离开,突然又闯进来一人。
  来者农夫打扮,大约二十来岁,扛着锄头跑来说:“泰山大人,镇外打起来了。”
  “打,都打死了才好!”费映珙吼道。
  赵瀚拱手说:“姐夫,我是四叔的家人,到底出什么事了?”
  此人愣了愣,随即说道:“春耕争水,梁家投靠了太监,把镇外水渠给占了。其他几家气不过,纠结佃户去抢水。谁知太监竟派来打手,眼下就快打起来了。”
  费映珙突然问:“咱家的田也没水啦?”
  “没了,水渠一占,只能从河里跳水灌田。”此人说道。
  费映珙猛地站起,提剑往外冲:“入他娘,老子没去找他麻烦,这死太监还蹬鼻子上脸了。老子今天就砍了他,这巡检不做了,进山做土匪去!”


第084章 【洗劫钞关】
  费映珙属于醉酒狂怒状态,却又保持着一丝清醒。
  他提剑冲出门去,还顺带喊一声:“严九,招呼弟兄们,随我去杀太监!”
  “好嘞!”
  给赵瀚带路的弓兵,顿时喜笑颜开。
  能抵挡太监的金钱诱惑,又能留下来一直不走,那绝对属于费映珙的死忠。
  这些家伙不怕官府,早就想一刀砍了太监,然后做土匪逍遥快活去。
  “爹爹!”
  “泰山大人!”
  女儿、女婿惊慌失措,想拦却拦不住,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
  这女婿叫杨丰粟,是本镇的童生,家贫无钱考秀才。他家其实住在镇外,被费映珙招了做上门女婿,这座小院也是由费映珙出钱置办。
  此外,费映珙还置了十多亩地,施展手段从大户手里强买的。
  “咱们去看看不?”张铁牛问道。
  “去吧,”赵瀚转身说道,“先生,你和茂生在此等着,把院门关好别放人进来。”
  庞春来拍拍腰间铁剑:“一起去吧,我可杀过鞑子的。”
  陈茂生有些害怕,但也麻着胆子,从院里寻来一根木柴,当做棍棒拿在手里,亦步亦趋跟随赵瀚出门。
  “唉,罢了,罢了!”
  杨丰粟扛起锄头,也跟着出门追赶。
  费如惠疾呼:“夫君,你莫要去拼命!”
  杨丰粟停下说道:“泰山大人去杀太监,不论是否杀得了,咱们还能逃脱干系?今日便跟太监拼了!”
  费如惠气得跺脚,突然转身进屋,从床底摸出一把剑,飞快朝父亲那边追去。
  “娘子,你……你你你……”杨丰粟惊骇莫名。
  费如惠已经冲到丈夫前面,催促道:“拼命啊,你还愣着作甚?”
  杨丰粟此刻脑子已成浆糊,下意识跟着妻子奔跑,看着妻子手里那把剑,总感觉自己扛锄头太过业余。
  因为争夺水渠,镇外已经打起来。
  费映珙却不管不顾,径直奔向破庙,提剑大喊:“老子受够了鸟气,今日要杀太监,你们敢不敢一起去!”
  “同去,同去!”
  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弓兵,瞬间变得精神抖擞,纷纷进庙里寻找兵器。
  他们的职务是弓兵,却连一把弓都没有,全是刀剑和棍棒。
  “杀啊……唉哟!”
  费映珙提前小跑起来,突然一脚踩空田埂,整个人都摔进水田里。
  “哈哈哈哈哈!”
  “四爷喝醉了,这是在醒酒呢。”
  “四爷摔得好看,快爬起来再摔一个!”
  “好活,看赏!”
  “……”
  六个弓兵毫无正形,见费映珙摔跤也不去扶,反而大笑着在旁边看好戏。
  便是那黑人壮汉,都站在旁边挠头傻笑。
  这些家伙,是纵横闽、赣、广三省的亡命徒。不置产业,不娶妻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今朝有酒今朝醉,根本没考虑过身后事。
  费映珙狼狈爬起,半身沾染泥污,转身对弓兵们说:“狗入的,都不准笑,看老子今日手刃太监!”
  算上黑哥们儿,一共有八人。
  他们提刀捉剑,不管镇外的抢水争斗,径直杀向巡检司衙门……现在该叫税监衙门。
  杨丰粟、费如惠夫妻俩,半路加入进来。
  费如惠说:“爹,我跟你去杀贼。”
  “你胡闹什么?滚回家去!”费映珙呵斥道。
  “我又不是没杀过人。”费如惠道。
  杨丰粟闻言大骇,他的结发妻子,竟然是一个杀人犯。
  费如惠突然扭头,指着丈夫说:“不许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杨丰粟连连应承。
  赵瀚拦在前方,抱拳问:“四叔,要帮忙吗?”
  “不用,”费映珙说,“闪开,别挡道。”
  赵瀚说道:“你们去巡检司衙门,我带人去钞关,抢来的银钱对半分如何?”
  “不行!”
  一个弓兵立即反对:“加上费姐儿两口子,咱们这边有十个人。你们那边只有四个,还有一个是糟老头子。便是抢了钞关,也得按人头分钱。”
  庞春来拔出铁剑,冷笑道:“老夫在辽东杀过鞑子,真鞑子,你敢吗?”
  “原来是老英雄,那你算两个。”弓兵严九立即说道。
  赵瀚笑问:“我怒杀贪官污吏,放火烧了铅山县衙,能算几个?”
  弓兵们大为惊讶,他们虽然业务娴熟,却还真没烧过县衙。此时此刻,恨不得立即坐下喝酒,跟赵瀚交流火烧县衙的心得。
  朝廷不把百姓当人,自然有人不把朝廷当回事。
  嘉靖年间,沿海打行盛行,都是抗倭义军转换而来。倭寇退了,他们找不到工作,干脆三五成群混社团。
  朝廷派翁大立巡抚南直,主要任务就是惩治打行。
  刚到地方,翁大立就被打行埋伏,暴打一顿扬长而去。
  翁大立气得七窍生烟,立即下令抓捕打行之人。这些家伙冲进大牢,救出同伙,火烧巡抚官邸,毁掉巡抚的任命文书,还差点把巡抚翁大立给宰了。
  此事,发生于嘉靖三十八年,那时的大明还有得救呢。
  如今的大明,更乱了!
  赵瀚和庞春来,说出自己的光辉事迹,立即获得这些亡命徒的认同,答应把抢来的钞关银子对半分。
  张铁牛提着两把斧头,跟着众人一道疾奔,总感觉自己弱得一逼。
  好像夜盗人头,也不算什么本事。
  费映珙害怕赵瀚搞不定,分配任务道:“严九,郑二,铁奴,你跟他们去钞关。记住,抢一条好船,把银钱都搬船上去,等我杀了太监就进山。”
  每组七人,分头行动。
  赵瀚带人往河边钞关而去,距离尚有二十多步,他就高声喊道:“钞关的弟兄,咱们是来投奔税监老爷的。”
  严九立即会意,也跟着喊:“付老弟,我是严九。老子想通了,还是跟你们一起干,留在巡检司就他娘的只能喝风。”
  看守钞关的士卒放下戒心,那个付老弟笑道:“嘿嘿,你想通了就能来?那得看中官老爷答不答应。”
  严九掏出银子说:“我这不是来找付老弟吗?你帮咱们说几句好话。”
  双方越走越近,付老弟见到银子,顿时笑得更开心。
  “杀!”
  赵瀚提枪戳死一个守卡士卒,接着横扫而出,将旁边一人砸翻,随即飞快冲向第三人。
  于此同时,严九猛地挥刀,将伸手接银子的付老弟砍倒。
  黑哥们儿铁奴,提着又长又粗的木棍,横冲直撞见人就砸过去。
  张铁牛拎着斧子猛冲,可一个敌人都捞不着,挡在前面的守卡士卒,要么被赵瀚戳死,要么被铁奴砸倒。
  终于,见到一个被打翻的,居然还想爬起来。
  “就是你,别跑!”
  张铁牛连忙冲上,不待那人站稳,就一斧子劈去。
  这货学聪明了,就跟在铁奴屁股后面。铁奴砸翻一个,他就冲过去补刀,转眼间便砍死好几个。
  钞关士卒作威作福惯了,从没想过有人敢造反,此刻被杀得措手不及。
  二十多个士卒,许多都来不及拔出兵器,便被稀里糊涂放倒。剩下的见势不妙,立即转身开溜,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其余税吏,皆不带兵器,一股脑儿的脚底抹油,有人干脆直接跳河逃走。
  巡检司衙门那边。
  费映珙没有选择强攻,而是绕到衙门后院的侧方围墙。
  他在这里住了将近两年,等于回到自己家里。女婿杨丰粟的锄头,终于有了作用,被倒立着靠围墙放置,正好可以当做翻墙的梯子。
  一个个翻墙而入,就连杨丰粟都被推上墙头。
  费映珙带人直冲后堂,遇到有人阻拦,立即提剑大呼:“费四在此,挡我者死!”
  一剑砍翻一个,余者纷纷后退。
  甚至有人跪地磕头:“四爷饶命!”
  又有人喊:“四爷,太监不在后堂,他在卧房里睡午觉!”
  这些混蛋家伙,许多都跟费映珙是老相识,甚至一起前往北京勤王,曾几百人夜袭上万白莲教徒。
  当费映珙提剑出现,以往的威名立显,昔日手下纷纷倒戈。
  众人杀向卧房,太监早已听到动静,正带着心腹搬银子逃跑。
  “你这阉货,今日便杀你出口恶气!”费映珙提剑大呼。
  太监惶恐跪地:“好汉饶命,银子都归你!”
  费映珙一剑挥出,顿时斩落人头,哈哈大笑道:“儿郎们,且搬银子!”
  足有一整箱碎银子,都是太监盘剥而来,此刻悉数便宜了费映珙。
  抬着银子来到码头,赵瀚已经占据钞关。
  见费映珙也来了,大夥纷纷上船,打算进山里做土匪。
  费映珙率先踏上甲板,等女儿、女婿、心腹和银子都已上船,突然挥剑砍翻一人:“开船!”
  心腹们早就收到命令,此刻纷纷动手,砍死已经登船的昔日叛徒。
  “四爷,你别扔下我们啊!”船只缓缓离岸,那些倒戈者如丧考妣,站在岸边哭嚎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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