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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折大节,不弃小惠。进退有据,循天理而存人性,此所以为全身之术也。”
“不弃小惠,自然不是让王尚书去主动贪墨,要去追求功赏,功名利禄,都是人之所求。”
王直了然,他很想要一块功赏牌,到了他这个岁数,其实对物欲已经没有多少追求了,但是这功赏牌,是他少数眼馋的东西了。
那是陛下的认可,也是大明的认可,每一块都代表着对一生的肯定。
胡濙接着说道:“人构我,我亦构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客为主,后发制人。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胡濙不是个道学士,他也不是个心学士,他只是大明的礼部尚书,他为官四十载,大明的常青树。
他总结了这么些年狗斗经验,被人构陷,还要忍让,就会被人以为好欺负,别人会进一步的构陷。
要立刻反击,大声的有力的反击!
这就是他的自保之道,不是钻到乌龟壳里,任由别人攻讦,不就是吵架吗?谁怕谁?
大不了奉天殿打一架,让陛下把两人都斩了,同归于尽。
胡濙打开了另外一个抽屉,翻找了半天说道:“你等我一下。”
胡濙走到了自己的小阁楼里,从里面翻出了一套书,又走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客厅,笑着说道:“《权谋十三卷》。”
“哪来的?”王直大为惊喜,胡濙虽然说了几句,但是总觉得没个章程,当胡濙拿到这套书的时候,王直立刻心里石头落了地。
读书,这件事他擅长!
“我自己闲的没事写的呗。”胡濙老神在在,得意洋洋的说道:“若非这书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定拿给陛下换一块奇功牌去。”
这册书,其实归根到底,就是类似于《谷梁传》的悟世通言。确定君臣各自的职分,各自的行为准则。
王直稍微翻动了一下,眼皮直跳的说道:“王某批注之后,再将书还回来。”
世上要王直费心做批注的书,显然不多了,但是当年胡濙就是王直的顶头上司,胡濙已经位极人臣了。
但是人情练达,不是王直能比的。
胡濙看着那本书可惜的说道:“就是换不得奇功牌,着实可惜了。”
王直疑惑的说道:“为何换不得?”
胡濙目光闪烁的说道:“我这书里有大逆不道之言,明君道臣义。”
君道臣义,就是规定君主的行为和职权。
话说有点难听,就是约束君主的行为。
“你刚才还说,宁忤而不欺,这就畏惧了?”王直并没有翻到所谓的君臣之义的那一篇,可见胡濙给他的也不全。
胡濙笑着说道:“陛下的行为,用不着规劝,陛下心如明镜,上不上这君道臣义万言书,都无所谓,陛下背后就是深渊,根本不会退,更不会让。”
“我本来写下来,是当做《谷梁传》那些三传之一,但是思来想去还是算了。”
“我们不能把子孙不肖的罪过,推到列祖列宗的头上,正如列祖列宗同样管不得身后事。”
胡濙,是过来人,他有些看透了,一代人是一代人的事儿,即便是做了约束又能怎样呢?
当初文皇帝三令五申,只要没病死就要操阅军马!仁宗、宣宗都做到了,但是稽戾王呢?
假手于人。
稽戾王年龄小不去,那亲政之后呢?也没去,都由王振代劳。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陛下每日都去,也没见陛下有什么厌烦,相反陛下每天去军营,都会和石亨说很久,了解军队训练情况,陛下偶尔兴趣来了,还要和石亨比比枪法。
陛下打的很准。
有的人愿意躺着当皇帝,有的人觉得自己有手有脚,要自己当皇帝,他就是上奏,又能如何呢?
劝陛下,用不着,劝子孙后代,人都死了,谁能管得住身后事呢?
胡濙写完,才发现自己写了一堆废话。
王直想了想说道:“我认为还是给陛下看,让陛下定夺。即便是日后出了什么事,儿孙们也不至于慌了手脚,至少知道该怎么做。”
“再说了陛下手里有本狺狺狂吠的万言书,咱们不上也不好看啊。”
胡濙拿出了那本《谏治国君道臣义疏》放在了桌上,犹豫了下,推给了王直。
王直拿过来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呆滞的说道:“你这写的是真的大逆不道啊!”
万言书,指的是很多条,不计其数,胡濙大约写了三千余字,远不到万言的地步。
但是大多数奏疏,其实都很短,胡濙写的这本,的确是万言书了。
“要不算了吧。”王直有些拿不准的说道。
这万言书里的内容,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虽然极为恭敬,但是写满了君王的应当履行的职责和承担的责任。
很有那种给猫系铃铛的味道。
大逆不道!
但又不完全是,胡濙这里面的数十条,王直都看了,句句肺腑,句句都在大道之行。
胡濙笑着说道:“所以,还是算了吧。”
王直把奏疏推给了胡濙,手却按在奏疏上,一动不动,他深吸了口气说道:“还是上吧,算我一个。”
王直在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说道:“上!哪怕是有责罚,你我二人共同担责便是。”
“要不把于少保也叫上?雷霆之怒降下来的时候,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呀。”
胡濙笑着说道:“我去寻于少保。”
两人分别之后,胡濙去找了于谦,于谦看完之后,又添了一千余字,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胡濙正好碰到了金濂,就和金濂说了下此事,金濂就站在廊道里,看完了奏疏,把那万言书留下,夜里斟酌了许久,几次易稿,才开始誊抄,又加了一千余字。
礼部、吏部、户部、少保都签了字,江渊是兵部,听说此事之后,就找到了金濂,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工部尚书石璞,人去治理黄河了,工部的主事也特意过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道万言书辗转了几个衙门,到了陈镒手中,陈镒代表都察院,写了自己的意见,文渊阁的王文,是通政司,胡濙要上奏,自然要和王文沟通一下。
当胡濙拿着奏疏准备上书的时候,刑部尚书俞士悦拦住了胡濙,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是,你们怎么每次有事都不喊我啊!”
刑部尚书俞士悦,每次都赶到最后一刻,才得知消息,匆匆赶来。
俞士悦手里拿着本奏疏附到了后面,笑着说道:“我也加了一千余字。”
胡濙终于走进了聚贤阁。
朱祁钰早就知道了万言书的存在,但是他一直等了三天,才拿到了这本奏疏。
当厚重的万言书放在桌上的时候,朱祁钰略微有些吃惊,万言书不过是虚指,则六部明公、文渊阁首辅、都察院总宪,真就搞了一万字?!
他先翻到最后,看到了签名。
“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职、求万世治平安泰事。”朱祁钰眉头直跳,开篇明义,这是奔着皇帝权责范围来的。
自己到了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让重臣联袂上书,正君道、明臣职?
“胡尚书,这奏疏太长了,朕且看看再议如何?”朱祁钰看了一点,决定好好研读,这份万言书,可比南衙来的那些读书人为奸臣们狺狺狂吠的万言书,要充实的多。
不仅仅是字数,更加言之有物。
朱祁钰要慎重的对待。
不慎重也不行,这是一本类似于海瑞「嘉靖嘉靖家家皆净」,规劝君王行正道,臣子守本分的奏疏。
相比较《谏治国君道臣义疏》,《权谋十三卷》也是大部头的书,更是将臣子的种种行为进行了分类。
朱祁钰不讨厌群臣谏言,正如朱元璋嘉纳解缙《大庖西封事》其言,让解缙又写了《太平十策》。
朱元璋听不进去劝吗?只是不愿意听那些元儒忠义之士的宽纵之语,却对良言嘉纳。
朱祁钰手中这本奏疏,分量很重。
胡濙无奈的说道:“其实臣上这奏疏没啥用,陛下所行皆为大道,何须规劝?”
恩泽后世?
《大庖西封事》、《太平十策》,但凡建文朝听进去一句话,也不会被燕府夺了天下。
太平十策中最后一策就是振武,武举定式,卫所儒学堂增加武学等等。
朱祁钰一愣,笑着说道:“那为什么还要上?”
胡濙脸色愠怒的说道:“那帮摇唇鼓舌的蠢货,上了一本胡言乱语、废话连篇的万言书,若是臣不上一本万言书,以正视听,礼法何在?”
“所以就有了这本《谏治国君道臣义疏》。”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这就是贤臣良相?
众多的诗社们笔正,为了他们背后依仗之人,上了一本不知其云的万言书,胡濙就不得不上一本万言书,以正视听,维持礼法。
即便是触怒了皇帝,他也是必须要做的,这是他作为礼部尚书的职能。
朱祁钰笑着说道:“怎么会没有用呢?夫朝无贤人,犹鸿鹄之无羽翼也,虽有千里之望,犹不能致其意之所欲至矣。”
朱祁钰这句话是出自《刘向说苑》,朱元璋有几本特别喜欢的书分别是《道德经》、《韵府》、《心经》、《刘向说苑》。
朱元璋还亲自注解了道德经,并且以此去甚、去奢、去泰。
刘向说苑,是朱元璋爱不释手的另外一本书,主要讲治国安民、家国兴亡,纵横之论。
刘向是西汉时候汉宣帝时代的人物,他主要的成就治《春秋榖梁传》、《列女传》、《战国策》和儿子一起编纂了《山海经》。
韵府,是一种类书,是宋末元初阴时夫所写,写词和作诗时,选取词藻和寻找典故,以便押韵对句之用的工具书。
朱元璋在定鼎之前,识字不多,更别说引经据典了。
但是元儒义士们上奏疏,总是各种引经据典,欺负老朱不识字,朱元璋为了看懂读书人到底想说什么,才抱着韵府这本类书,翻看典故,也就是当字典用。
心经,就是唐玄奘翻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是一本翻译梵文的哲学书籍。
解缙曾经激烈的批评了朱元璋不该看这四本书,因为这四本书一本比一本离经叛道。
《说苑》已经足够离谱了,说的是先秦纵横之论。
《韵府》更是抄辑秽芜,略无可采,后来解缙主持编纂《永乐大典》类书,就是为了实现当初对朱元璋的承诺,写一本大明的类书。
朱元璋批注道德经用了整整八年的功夫,当时批注完成的时候,儒生无不骇然,难道高皇帝要弃儒学而不用了吗?
解缙等人的入朝,标志着大明朝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读书人,而不用再受气元儒义士们的气了。
万言书,是一种大明常用来明确君道臣义,纠正朝纲的重要工具,从明初解缙到嘉靖年间海瑞治安疏,都是如此。
当诗社的这群人,把万言书作为逼迫皇帝释放奸商的手段时,胡濙必须要维持万言书本来的作用。
这是礼法。
朱祁钰笑着说道:“好,很好,朕会细细看过之后,再与众爱卿讨论此奏疏。”
“陛下英明,臣告退。”胡濙松了口气,陛下并没有生气,这是最好的结果。
胡濙最害怕的就是之前那本万言书惹怒了陛下,这本万言书再上的时候,陛下会以为群臣们是在合力逼宫。
朱祁钰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先不求甚解的看了一遍。
比如第一篇写的就是「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从先秦时候《尚书·泰誓》《古文尚书·五子之歌》、《皋陶谟》、《管子》、《荀子》开始,一直到大明朝。
讨论的就是民惟邦本历朝历代思想沿革。
比如汉时贾谊说:「国以为本,君以为本,吏以为本,故国以民为安危,君以民为威侮,吏以民为贵贱,此之谓民无不为本也」,比如宋时陆九渊说:「民为大,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为邦本,得乎丘民为天子,此大义正理也」等等。
从先秦、两汉、隋唐、两宋,民惟邦本的不断演化,胡濙指出:「治平之世,唯有民本」。
于谦的主要内容讨论的是国家之制,强调天下为公的理念,引经据典,总论天下之制。
和胡濙一样,从先秦开始一直到大明,天下为公思想的不断沿革。
比如引用《尚书·周官》:「以公灭私,民其允怀。」《墨子·兼爱》中说:「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
于谦最后指出:「合天下之私,以成天下之公,此所以为王政也。」
六部尚书、都察院、文渊阁就大明的治国之道,进行了总论,总结历朝历代的思想变迁,讨论大明未来前进的方向。
“《谏治国君道臣义疏》,治世之策,好呀!”朱祁钰对这本君道臣义的奏疏,爱不释手。
朱祁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