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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赤着脚走到了大老的房间,缓缓的拉开了门,走了进入。
唐兴喝了不少酒,但是他很清醒,他知道今参局今夜一定会来,抱头痛哭的时候,今参局的眼中的羡慕,泛着烛火的灯光明灭。
唐兴示意今参局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倒了一杯酒说道:“我们来倭国,包括我让费亦应引荐于你,是有着极强的目的性。”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我就在利用你。”
今参局点了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颇有些慵懒的说道:“我知道你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你们,你得到了你要的,我得到了我要的。”
“我换到了我自己的尊严,我换到了片刻的安宁,我换到了现在室町幕府在诸名主中的权势和地位。”
“伱知道之前,室町幕府的将军,和在皇宫里的天皇并无区别,令不出京都,说话跟放屁一样,没人肯听。”
“我还换到了倭国片刻的靖安,至少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百姓有了稍微片刻的喘息。”
“我这个御令,做的还不错,我对的起足利义政,我对的起室町幕府,我对的起倭国,我对的起倭国现在山野辖下的百姓。”
“大明需要白银黄金,需要鱼油硫磺,需要贩售棉布丝绸瓷器茶叶,而我们需要大明的货物,让我们活着。”
“可能对于你们而言,你们把我们倭国百姓当做牛马,你们在朘剥倭国,可是倭国的百姓就如同我一样,看到了光明。”
“牛马也配活着不是?”
唐兴嘴角抽动了下,换位思考一下,今参局居然说的有几分道理!
唐兴不得不点头说道:“我们的陛下,也就是我那个女婿,跟我讲过,大明人有自己的高道德劣势。”
把朘剥说成光明,把压榨说成福报,唐兴没有那种不要脸的劲儿。
但站在倭国、倭国百姓的立场上,事实的确如此,已经失道的倭国,正在走向崩溃的边缘,山野银山,袁氏的崛起,的确是让倭国有了另外一种可能。
今参局抿着嘴唇,给自己倒了杯酒,再次饮尽才用力的说道:“山野袁先生悍勇天下无双,足以庇一方平安;岳谦谋略定策,让山野公方欣欣向荣;而擅长理政的陈福寅,更是经营有道;山野公方治下,甚至连一些倭人都可以学习汉学了。”
“你知道吗?我在别的守护大名那里,只能看到战争、杀戮、献血、暴戾,暗无天日,可是你知道,我在山野袁大名的治下,看到的是什么吗?”
唐兴饮了杯酒问道:“看到了什么?”
“孩子!”今参局的眼神中波光粼粼的说道:“是漫山遍野的孩子!他们虽然依旧很瘦弱,风一吹就会倒,但他们的确是活着的孩子。”
孩子是今参局的心病,她先后两个孩子一个夭折,一个凉药打掉了,她甚至可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唐兴颇为意外,他摇了摇头,再饮一杯说道:“实话说,你不应该做御令,应该做幕府将军,那个整日里躲在阁里的足利义政,是个废物!”
“他怎么舍得?”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变得闷热了几分,几杯酒下肚,今参局有些热,便褪去了外衣,身上只有一件薄纱,她笑盈盈的说道:“已经无所谓了。”
今参局从御令阁走到大老的这边,走了一个时辰,若是足利义政真的是个男人,今参局哪里还能走到这里?
以往的时候,她刚脱了外衣,唐兴就跑了,躲得很快。
今天,唐兴居然依旧坐在原地,今参局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我美吗?”今参局忽然开口问道。
唐兴十分确信的点头说道:“很美,我之前就夸过你好几次,不用再确认。”
“来再饮一杯。”
今参局饮了一杯后,总觉得困的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的打架,她看着酒杯,就知道唐兴在这酒里下了东西!
唐兴笑着说道:“你累了,就在房里睡吧。”
唐兴将今参局横抱放在了榻上,盖上了薄被,回到了桌前,继续处理着账目,这次来的可是官船,这里的买卖都是大手笔,卖给谁,不卖给谁都是文章。
唐兴最擅长这个,逢场作戏的朝堂狗斗。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洒在了床沿之上,今参局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到了正在忙碌的唐兴,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她很确定,昨天唐兴没碰她,她非常的失望。
这个男人简直是铁石心肠,就是块石头,暖了这么久也该暖热了,她有些懊恼,下了榻一言不发的开始洗漱。
唐兴捧着一本账目,看着今参局说道:“你昨天在我房里睡的,银阁寺上下都知道。”
“如果你想找个靠山的话,现在已经找到了,山野公方需要室町幕府,大明暂时需要室町幕府活着。”
“你过去已经过得很苦了,没必要委屈自己。”
今参局的脸色很精彩,从失望到不满、不安,再变成了迷茫疑惑,再变得惊喜无比!
她刷牙漱口之后,乖巧的坐在了唐兴身边,她的手指在不停的绕来绕去,看得出来,她很紧张,耳朵在晨曦的阳光之下,颇有几分晶莹。
“吃早饭吧。”唐兴放下了账目,赤松家已经平定,如何让三管领家内斗,就成了唐兴要钻研的事儿,李秉也在出谋划策,这种内斗,要三败俱伤为上。
今参局忽然坐到了唐兴身上,脸色通红的说道:“我只想吃你,我跟了你,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这段关系里,今参局一直是主动的那一方,唐兴始终被动,而且一直拒绝的非常明确。
直到他见到了季铎,领会了圣意之后,唐兴才奉旨更近了一步,不过他依旧是那个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唐兴,他不会强迫任何人。
其实唐兴一直以为,今参局的接近,不过是为了稳住山野银山势力在一些事儿上倾向于支持室町幕府,毕竟今参局是室町幕府的御令。
但是直到此刻,唐兴被扑到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这一刻,今参局只是今参局,为了她自己。
唐兴承认,今参局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女人。
“按照我们大明的规矩,得办个婚礼。”唐兴还有正事要忙,这早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给他累够呛了。
“我不要名分。”今参局缩在薄被下低声说道:“我不贪,而且你这个身份,也不能给我名分,你是大明的国丈。”
唐兴穿好了衣服,眉头紧皱的说道:“我是丈夫,陛下有什么要怪罪的,就让他怪罪,我还能扛得住的,这事得听我的。”
“我……我才是国丈!今天我就会送信回京师。”
“好歹!我也是有一块奇功牌、七块头功牌!陛下,怎么都不会杀了我的。”
唐兴这话多少有点底气不足,他的确是国丈,可是他也知道女婿那个脾气,这要是发起火来,唐兴也很担心。
“我今天从银阁寺搬出去,搬到你那里去。”今参局低声说道,山野袁氏现在是大明钦定的名主,是有资格上洛的大名,自然有资格在京都可以建宅,而且唐兴多数时候住在那里。
唐兴想了想说道:“我派三百精兵帮你。”
今参局缩在被窝里低声说道:“早点回来。”
唐兴走后,今参局用力一扬被子,把自己笼进了被窝里,乐的不停的扑腾。
唐兴把今参局搬家的事儿和其余几人都说了一下。
李秉听完,眉头一挑,手中扇子一合说道:“可以呀,唐指挥办事就是利索,昨天说,今天就办成了,有了这层关系,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简单了。”
“如何挑唆三管领内斗,就从细川胜元身上开始。”
唐兴怒目圆瞪的看着李秉,嘴角抽动下,不敢置信的问道:“不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为何如此阴毒?!这事你都算计?”
李秉扇子再展开,笑盈盈的说道:“无毒不丈夫。”
唐兴放弃了和李秉抬杠的打算,和读书人玩心眼,和读书人吵架,都是自找没趣。
袁彬拍了拍桌子说道:“不是,老唐啊,你这真要娶进门?唉,算了,算了,娶就娶了,大不了陛下怪罪下来,咱们一起担着就是了。”
李秉饮了一杯茶,老神在在的说道:“唉,陛下、胡尚书、尼古劳兹所言的大明高道德劣势,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陛下诚不欺我。”
“那李贤为了那个杨柳女子的继室,弄的满城风雨,若非陛下随了孩子的份子钱,指不定要被笑话到什么时候。”
其实唐兴可以选择利用今参局,反正是今参局上赶着的买卖,唐兴可以选择白嫖,可是唐兴选择了担当。
李秉也说不好这种高道德的劣势,是好是坏,不过眼下,只要不影响陛下大业,李秉才懒得劝阻。
“来,看这个。”李秉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题本,这是挑唆三管领内斗的详细的计划,他做了大量的推演,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预案,可谓是极其周全。
李秉十分确定的说道:“室町幕府可以依仗山野袁公方,也只能依仗山野袁公方。”
“好毒的计策!”袁彬、岳谦、季铎、唐兴、陈福寅看完之后,看李秉的眼神都变了,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离这人远点。
“也就一般吧,不过是为了不负圣命罢了。”李秉颇为坦然,他来倭国就是当毒士来了,若是没这点觉悟,他就不会来。
坏事总得有人做不是?
第六百零三章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不要个台阶?
李秉是来做恶事的,他罗列了一系列的计划,来破坏三管领之间微妙的平衡。
三管领,三足鼎立,实力势均力敌,彼此忌惮,这种忌惮也造成了一旦两家起了冲突,另外一家必然获得渔翁之利,所以三管领维系着表面上的平衡。
李秉的计策瞄上了细川胜元,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即便是没有唐兴和今参局的事儿,李秉也有的是办法,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
毒士毒士,从来不止一条毒计。
细川胜元,十三岁继任细川氏家督之位,乃是摄津国、丹波国、赞岐国、土佐国、伊予国五国守护大名,悍勇善战,足智多谋,也是地地道道的权臣。
细川胜元始终对御令今参局有着很强的执念,若是御令嫁人,难保这细川胜元会做出什么。
斯波氏,其中斯波氏刚刚经历了内乱,养子斯波义敏和旁支斯波义廉争夺家督之位,斯波义廉战败,最终流落到舟山,大明正在打舟山海战,斯波义廉偷袭松江府,被李宾言在松江府新港海岸边抓了个正着,送入了京师。
而李秉此次出使倭国,就问皇帝讨来了这一俘虏,专门用来搅和倭国的局势。
三管领另外一家田山氏,之前被今参局做局赶出了京都,田山氏的地位,被山名氏取代。
山名氏曾经是山阴、山阳、近畿等十一国的守护大名,被称之为六分之一殿,占据了整个倭国六分之一之多。
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朱棣钦定的日本国王,用计削弱了山名氏,山名氏仅剩三国,但是山名氏依旧是倭国极强的守护大名。
山名宗全,山名氏的当代家督,室町幕府六代将军足利义教做将军那会儿,赤松家设鸿门宴,足利义教狂妄自大赴宴被爆杀之后,山名宗全站了出来组织大局,有勘定之功。
李秉来到倭国之前,已经将倭国上下理的清清楚楚,如何挑唆三家关系,李秉的计策很多。
李秉低声说道:“斯波义廉,这个被赶出去的败犬,在松江府被俘之后,被送进了解刳院,就染上了福禄三宝,所以,将斯波义廉送带回,可以挑起内乱,再次削弱斯波氏。”
“斯波义廉的母亲是山名氏之人,我们把斯波义廉送回山名氏,山名氏自然会知道怎么做。”
“细川胜元的正室是山名熙贵,乃是山名宗全的女儿,细川胜元对御令今参局情根深种,迟迟未曾迎娶,挂了山名宗全好大的面子。”
“这柴火都架好了,只需要一把火就可以点起熊熊大火。”
袁彬疑惑的问道:“李御史,该从哪一个上入手?”
李秉笑着说道:“齐头并进。”
李秉的齐头并进,着实阴毒,几条毒计,无论哪一条都可能把水彻底搅浑。
一起用,倭国不乱,天理不容。
李秉感慨的说道:“我们明早离开京都,带上今参局回山野银山,养兵蓄锐,一旦有变,提刀上洛!彻底架空足利义政这个幕府将军!”
“御令今参局是足利义政的守护,这些年,若非今参局护这小儿周全,这小儿早就死于细川、田山、山名这些权臣刀下了。”
“若无国丈,此事想要做到,难上加难。”
足利义政的哥哥足利义胜做了九个月的将军,就一命呜呼了,连个怎么死的说法都没有,这些年,今参局为了保护足利义政做了多少?
在习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