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帧!
“想求真武大帝保佑,想给真武大帝敬香,那首先就得在惠民药局看病。”
冉思娘却摇头说道:“高皇帝和文皇帝已经离去多年,我觉得,不如就按夫君模样作画更好,对民间也好说,这真武大帝转世了不是?”
冉思娘是解刳院的坐班太医,人死后和动物死后,没什么区别,都是腐烂分解,最后只剩下枯骨一具。
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人死了,还有青史论断功过。
而且作为太医院的坐班医倌,她可是太清楚这医患关系的紧张了,在她看来,陛下的画像更好一些。
朱祁钰想了想点头,斯人已逝,用高皇帝和文皇帝,的确无法震慑,那还不如用自己的画像。
国事无休止,朱祁钰一直处理公文到了月上柳梢头,才算是告一段落,而冉思娘一直研墨,看着陛下,也不觉得厌烦,平日里哪有这机会看到夫君这么严肃的一面?
不得不承认,认真处理国政的陛下,就像一个漩涡一样,深深的吸引着冉思娘。
朱祁钰朱笔刚刚放下,冉思娘便扑进了朱祁钰的怀里,挂在了朱祁钰的身上,低声说道:“夫君,该休息了,臣妾准备了些助兴之物,夫君要不要操阅一番?”
“哦,是何物?”朱祁钰颇感兴趣的问道。
“临行前,陈婉娘塞给臣妾的,用丝绸做的长腿袜。”冉思娘轻轻拉动着裙摆,露出了纯色长袜,脸色通红。
“啊,这……”
朱祁钰惊叹,为了争宠,这后宫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陈婉娘弄这长腿袜,原来是设计一种能让陛下披甲时更加舒适一些的内衬,骑马可是个辛苦活儿,而且很容易伤到子孙根。
陈婉娘发现这种长腿袜,如果用丝绸织造,而不是用棉线,能够更加充分的勾勒腿部线条,便做了几双,让冉思娘试用。
这件事,汪皇后得知后,深表赞同。
陛下离京之后,随行的只有冉思娘,不让冉思娘把陛下的魂儿勾住了,这再往泰安宫里带几个回来,汪皇后这后宫之主,还是六宫之主吗?
冉思娘和陈婉娘已经入了泰安宫,自然要防范那些妖艳贱货勾搭陛下了。
上个车自然要关车门。
朱祁钰兴致勃勃。
丝绸做的袜子,其实不适合走路,只是为了身心愉悦!
陈婉娘的初衷是防止伤到子孙根,这到底是伤到了吗?还是没伤到?
冉思娘次日清晨并没有起来陪陛下登泰山,而是一直待在车驾上,并未下车,一来是没休息好,有些懒洋洋的,二来是不太方便。
冉思娘靠在车窗上,懒洋洋的看着车窗外草长莺飞,春光灿烂。
偶尔回想起昨晚夫君的势大力沉,脸色就是一阵通红,早知如此,就应该让陈婉娘随行,或者唐贵妃随行,她一个人有点吃不消。
朱祁钰泰山登极并没有封禅,签订了澶渊之盟的宋真宗封禅之后,这封禅的逼格一下子就掉下去了。
皇帝号称天子。
秦始皇去封禅告诉老天爷说:大秦奋六世余烈,一统六国,北击匈奴、南并百越,书同文、车同轨!实现了诸子百家统一目标,天下大一统。
汉武帝去封禅告诉老天爷说:大汉灭了北越,开了西域,还打到了匈奴老家,把匈奴祖坟给扬了,大汉不会亡了。
汉光武帝去封禅告诉老天爷说:咱位面之子,把穿越者王莽给干掉了,还把大汉统一了,来谢谢老爹赏的流星。
唐高宗、唐玄宗去封禅告诉老天爷说:大唐西去长安九千九百里,皆为我大唐疆土,四海之内,无敢不服!
宋真宗封禅告诉老天爷说:大宋在黄河阻拦了契丹人南下,还签订了澶渊之盟,每年交三十万保护费,契丹人就不打我大宋了。
如果老天爷真的是个活人,怕是立刻就被孝死!
自宋真宗之后,中原王朝再无人提及泰山封禅,也没有朝臣不长眼色的请皇帝去封禅。
主要原因是跌份儿。
就跟金鹰奖办个某个当红小花后,再没人提金鹰奖了一样。
泰山封禅的变迁,背后也是中原王朝政治思想变迁的一种真实写照。
泰山封禅祭祀从多到少、从少到变、从变到无,呈现了这样一种演化路径:中原王朝的祭祀,从神祇本位走向政治本位;从礼仪本位走向实用本位;从神秘本位走向日常本位。
泰山封禅一步步走下神坛的背后,是中原王朝人皇地位的一步步提高。
朱祁钰站在南天门的山顶,看着云卷云舒和来时的路。
从红门到中天门,从中天门到山顶的南天门,朱祁钰和缇骑们爬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中间,朱祁钰一次没休息,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爬上来了,缇骑们也是大气都不带喘一个,身体素质倍棒。
他前世来过一次泰山,那一次他一共爬了五个多小时,休息了十五六次,爬到山顶,只想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这一次登山,一次登顶,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经年累月操阅兵马,这身子骨倒是硬朗的很。
于谦五十多岁,但也走的虎虎生风,并没有掉队。
“宋真宗封禅再无人封禅了。”于谦看着云在风的吹拂下变化着模样,颇为感慨的说道。
朱祁钰倒是一点都不意外的说道:“于少保又有高见?”
于谦尤擅国家之制。
第六百五十三章 正天下之不正,合天下之不一
于谦看着天边的云彩,不悲不喜的说道:“臣曾经听闻过一个故事,臣还专门找礼部尚书胡濙,求证过这个故事的真伪,确认为真。”
跟皇帝讲话,不讲真话就不要说话,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于谦继续说道:“永乐七年,太宗文皇帝北伐,陕西一农夫于泥河滨得玉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朱祁钰哑然的说道:“传国玉玺?是朕知道的那个和氏璧改的传国玉玺吗?”
脱脱不花献出的是大元宝玺,并非自秦代代代相传的传国玉玺。
民间传曰:得玉玺者得天下也。
当年江东猛虎孙坚获得了这枚玉玺,就闹得血雨腥风,交恶无数。
而后袁术得到了这枚传国玉玺,僭越称帝,离心离德,最后落得众叛亲离,呕血而死。
传国玉玺的出现,往往伴随着腥风血雨,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于谦的手指在凭栏上敲击着,有些出神的说道:“是,玉制色白微青,螭纽,缺一角以金补,陕西巡抚不敢怠慢,连夜将玉玺送入京师。”
“胡尚书见到了那枚玉玺,坚称那枚玉玺是假的,理由有三。”
“一、篆文与《辍耕录》等书摹载鱼鸟篆文不同,说是玉玺上的八个字,与秦时的篆文不同,胡尚书在礼法这块是无出其右的,自然对秦小篆有深入的研究。”
“二、旁刻魏录者不类,汉献帝被迫禅让,曹丕称帝,让人在传国玉玺上刻上了大魏受汉传国玺,以示禅让和正统,在陕西发现的这枚玉玺上并无此句。”
“三、则是胡尚书知道这传国玉玺究竟去了哪里,元末宰相、修了辽金宋三史的脱脱帖木儿,酷爱磨玺,喜欢把玉玺磨平了,刻上自己的名字,传国玉玺就被磨平了。”
朱祁钰一愣,这元末宰相脱脱的爱好有些奇怪,不过想起乾隆乾小四酷爱给名画盖章,这磨玺的癖好,也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朱祁钰当然知道,这玩意儿很难是真的,与其说陕西农民在田地里发现了传国玉玺,朱祁钰更相信脱脱这个完蛋玩意儿把它磨平了。
这种献祥瑞的方式,大概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陕西上下制造了这种祥瑞的热点新闻,太宗文皇帝只需要就坡下驴,就可得到一个受命于天,皇位正统的名头。
毕竟太宗文皇帝的皇位,是起兵造反,靖难篡来的。
胡濙自始至终就是谁在宝座上就支持谁,乃是无德礼部尚书,大明投献第一人,从建文朝一直投献到了景泰朝,六十年风风雨雨,胡濙始终屹立不倒。
胡濙居然阻止了这场证明朱棣皇位合法性的闹剧。
朱祁钰怀着几分探究的神情看着于谦,等待着于谦的下文。
于谦看着陛下理解了他要说什么,才继续说道:“就跟这泰山封禅类似,用一枚玉玺去证明受命于天,就像办一场盛大的祭祀,让老天爷知道功绩的泰山封禅一样。”
“本身就是很可笑。”
“胡尚书当时跟文皇帝说:我朝高皇帝自制一代之玺,文各有义,随事而施,真足以为一代受命之符,而垂法万世,何藉此玺哉!”
“我大明自有法统,何须借着这个不知道真假的玉玺去证明呢?”
“文皇帝觉得胡濙所言有理,那么祥瑞玉玺就被扔进了内承运库里,应该还在落灰,没人敢拿那东西出来卖钱。”
朱祁钰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于少保此言大谬!”
“稽戾王的正统之宝,都被孙继宗给偷了一枚出去,谁知道那祥瑞玉玺有没有被人给偷了去卖钱!”
“啊?……哈哈哈。”于谦的表情由惊讶到会心一笑,再到长笑不已。
整个泰山南天门观景台上,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当年南衙僭朝造反,孙忠和孙继宗居然拿出一枚正统之宝,号称要为皇帝报仇清君侧,而且经过有司鉴定,那枚正统之宝居然是真的!
在正统年间,发生什么事,都不算是稀奇古怪。
于谦继续解释道:“胡尚书之所以能够说服文皇帝,放弃这祥瑞戏码,而文皇帝认为胡尚书在理的原因,其实归根到底,就是八个字,政斯之物,于义未当。”
“胡尚书还对文皇帝说:秦传国玉玺消失已经很久了,今天和宋朝时、元朝时所得的玉玺,应当都是后世照着秦朝玉玺打造故意假冒的。”
“天下人巧争力取这假货,觉得得到了这所谓的玉玺,就证明了受命于天。”
“可是受命于天本身,就不是受命于一块石头上、玉玺上,而是受命给德行啊。”
“所以宋元皇帝,求不到受命于天的玉玺,就命人仿造,得到之后,君臣喜形于色,昭告天下,夸夸其谈,却不知道他们这么做,却是贻笑千古,让人嗤笑。”
朱祁钰认真的品味了下胡濙劝谏的这段逻辑,不得不佩服。
胡濙不愧是礼部尚书!
他的逻辑很完整,而且还极度的政治正确,顺便拍马屁把朱棣拍的头晕眼花。
这胡尚书,是个拍马屁的高手。
师爷之名,实至名归。
并且胡濙不会在劝谏过程中,让朱棣感到任何的羞辱和不适应,因为朱棣先同意了不搞献宝玺祥瑞的把戏,胡濙才用宋元得传国玉玺贻笑千古,来衬托朱棣的英明。
朱祁钰恍然间发现,胡濙历来劝谏,也是如此。
他看了一眼于谦,更加肯定于谦也是高手。
于谦和陈循的职责是一致的,都是劝皇帝仁恕之道,皇帝手刃兄长,杀亲王、诛驸马都尉,暴戾之名四海传扬。
但是于谦从来不跟陈循那样,整日里抱着四书五经,跟唱催眠曲一样念叨,而是在不经意间,将他对国家之制的理解,讲的十分通透。
政斯之物,于义未当。
受命于天,受命以德。
这就是于谦说这么多的核心理念。
作为一个大明皇帝,应该确切的知道大明的法统,不是天授、不是天人感应、不是谶纬、不是玉玺、不是封禅,不是这些政治神话让大明长治久安。
而在于德。
封禅、五德、谶纬、天人感应的政治神圣性的褪色,也是皇权愈发集中的体现。
于谦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一副要讲又不想讲的说道:“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统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由不正与不一,然后正统之论作。”
“若是稽戾王能够明白这正统二字任何一个字,也不至于置天下于危亡了。”
于谦对正统二字的理解极深,这是他对大明的热爱,他爱的深沉,所以他理解的透彻。
这番话,他其实对稽戾王说过,可是稽戾王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啼笑不已。
正天下之不正,合天下之不一,谓曰正统。
朱祁钰稍加思忖,笑着说道:“于少保何必担忧?朕还是朕,于少保多虑了。”
于谦在担心什么?
朱祁钰这次南巡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唯一一次,甚至可能会在漫长的执政期间,持续南巡。
因为正如李宾言法四时得到的四时之序那般,大明会持续的出现冬序,那陛下就得多次南巡解决冬序。
但是文人着墨的这段历史,会如何描述呢?
大概是曲笔隐晦皇帝的功绩,夸大其词的描述南巡的奢侈。来证明景泰年间的皇帝,是个亡国之君。
皇帝做了这么多,青史却留污名,是庶孽皇帝得位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