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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直活到了八十三岁,这是喜丧,无需悲伤。
“陛下,这接连两位重臣离世,这北伐之事,是不是缓一缓?”兴安斟酌了很久,才低声说道。
朱祁钰敲了敲桌子,颇为不满的说道:“你这大珰,怎么讲起了厌胜之术?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兴安俯首说道:“臣刚才说的这话,现在是臣在说,这王直身故的消息传出去,就是朝臣们说了。”
朝中反对北伐的人多吗?非常多。
但是陛下已经定策,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做事,可是朝中接连两位明公离世,这可是凶兆中的凶兆,自然可以作为一个由头继续鼓噪反战的风力。
反战并没有错,打仗就是要死人,这死一个壮丁,影响的是一整家子人,南苑那些没爹又没了娘的孩子,就是战争的许许多多的创伤之一。
朱祁钰对战争的贻害,了解的非常清楚,他决议北伐,不代表着他听不进去反对意见,相反每一条反对意见最终都会成为他料敌从宽的一部分,最后变成一种对大明军的保障。
正统十四年的土木天变,不能让大明变成了怯战的大明,这是他作为皇帝的责任。
但是借着反战的风力谋私利,那就是大错特错。
“嗯,这样也好,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出来,省的北伐开始之后再在后面做小动作,人头落地,他不体面,朕也不体面。”朱祁钰稍微琢磨了下,觉得反而不是坏事。
从陕西行都司来的都指挥高阳伯李文回京之后,对北伐事也持有反对意见,主要是从军事层面担忧。
萧晅的事儿,是萧晅丢了脑袋,但同样,朱祁钰也丢了面子。
臣子臣子,抛开事实不谈,臣子犯了错,你这个君王难道没有一点点责任吗?
你皇帝听从了谗媚之臣胡濙的建议,把萧晅从地方调回京师做礼部尚书,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是不是识人不明?
而且还把翰林院搞成了今天这副人才凋零的模样,人心隔着肚皮,在外为官,说不定会经历什么,还要搞宰相必起于州部吗?
责任,朱祁钰自然是有的,识人不明这是铁定的,但是若是指望朱祁钰废掉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的基本规则,那就是在做梦。
在朱祁钰眼里,就是徐有贞都比翰林那帮人要强得多,他就是让徐有贞入阁,也不会让翰林院那帮整天摇唇鼓舌的翰林入阁,不知民间疾苦,又如何治国安邦?
徐有贞现在还活着,那是徐有贞深一口水,浅一脚泥,一点点踏踏实实干出来的。
“那就是了,左右也要到春闱之后,才誓师北伐,还有两个月,想说什么,时间总是充裕的。”兴安想明白了陛下说的这样也好,觉得陛下说的有理。
春闱在二月,春闱之后北伐,是年前敲定下来的开拔日期。
这和北方的天气有关,若是天明节后出发,三路齐出,到了和林,雪还没化,天寒地冻,瓦剌人冻习惯了,大明军可是要遭大罪的。
小冰川时代的和林,到了四月的时候,才会暖和起来,到了九月就又变冷了,瓦剌、鞑靼、兀良哈诸部的夏盘营不断向南迁徙,就是这个气候的真实体现。
“说起这春闱,商辂商学士这个天明节过得挺憋屈。”朱祁钰想到了缇骑的塘报,就是摇头。
商辂主持春闱,那资格履历自然是够得,若是商辂还是翰林院学士,那这人情往来关系走动,推却不掉,这见了面,是答应了要挨皇帝的刀子,不答应,就会被风力塑造成谄臣。
那山东布政使裴纶,就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回到家乡监利修县志去了。
现在好了,商辂干脆一整个春节,连拜年的都不见,闭门谢客,谢绝任何人的来往。
人情往来?跟你不熟;
风力塑造?爷就是谄臣又如何。
当风力塑造你成为谄臣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个谄臣,这种灰色幽默,在政治之中,屡见不鲜。
萧晅为何敢鼓噪襄王要造反的这种风力?因为襄王没那个实力造反,萧晅之所以不鼓噪于谦要造反,因为于谦有那个实力。
朱祁钰思前想后,既然要公议,那就贯彻到底,他眯着眼说道:“既然他们要鼓噪风力反对北伐,那就以北伐之我见为题,今年的春闱,就围绕这个来吧。”
“点一句老子的话,佳兵者不祥之器,君子不得已而用之。”
朱祁钰作为皇帝有权利决定会试和殿试的题目,过往朱祁钰也是从四书五经里点一句,而后主考官围绕这一句制定考题。
兴安愣了愣神,酝酿了一番才说道:“这是道德经第 三十一 章里的话,这不是四书五经,是不是有些超纲了呀?这士林压根都没准备,说不定有的举子都不知道这句话,这如何作答?”
兴安说有举子不知道这句,在大明是非常合理的,因为儒家一家独大,像道德经这种书,一般归到道籍一侧去,没听说过,实属正常。
“那就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点这句吧。”朱祁钰换了一句,都是一个意思。
“陛下,这还是道德经里的,而且还是第 三十一 章。”兴安提醒着陛下,这仍然不是四书五经。
朱祁钰嗤笑了一声说道:“说什么天下士子,都是天子门生,狗屁。”
“你看这些个士子们进京后,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走门路、找恩人,就是为了拿到可能的考题,可是怎么就不求告到朕这里?到底是朕的门生,还是这些士大夫们的门生呢?”
“春闱在即,那就在邸报专门开设一个考纲,就说今年考的范围,也不用他们四处求告了。”
“这……”兴安被刊登考纲这种事给惊呆了,可是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并无差错,便俯首领命。
朱祁钰提醒了一句:“你记得知会商辂一声,别让他措手不及,事后才知晓。”
这种大事,朱祁钰是要和主考官沟通的,当然他决定的事儿,商辂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会这么办。
商辂听闻之后,风一样的赶往了聚贤阁,他要面圣,在路上,他的脑海中思绪很是杂乱,等赶到聚贤阁的时候,商辂灵光一闪,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陛下有意为之,早有图谋。
从最开始将算学纳入殿试,再到算学纳入会试,再到现如今,考举人也要考算学。
从景泰二年推荐举人们《管子》,再到景泰五年纳入殿试,再到景泰八年纳入会试,现如今,陛下又准备刊登考纲,而考试的内容,是道德经。
如果《管子》还勉强能算是儒家经典,那《老子》可是地地道道、毋庸置疑的道家经典。
陛下有意为之,早有图谋,这不是偷袭,是陛下对科举改制的一步棋。
商辂想明白了这个事儿后,便是大抵摸清楚了这次奏对,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不能说什么。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商辂俯首见礼。
“朕安,坐。”朱祁钰示意商辂坐下说话便是,不必拘礼。
“陛下要选《道德经》里的一句为今年考题?”商辂询问着陛下对春闱的最高指示,这将涉及到了接下来一个半月的工作重心。
朱祁钰颇为肯定,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对,就是那句不祥之器,君子不得已而用之为题。”
崇古的儒学士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连老迈的王直都想明白了变则通,通则达的道理,可是这些个儒学士,还抱着近两千年前的经典在念经,这能念出什么来?
商辂感慨良多,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陛下在日拱一卒,一点点的改变着科举的环境,这种日拱一卒的潜移默化,才最是润物细无声。
“怎么,商学士以为不妥?”朱祁钰眼睛微眯的问道。
商辂摇头说道:“没有,臣以为甚是妥当!只是臣以为,可以折中一下。”
“哦?如何折中?”朱祁钰好奇的问道。
第八百五十二章 有志报国,无财请师
皇帝用时政作为考题进行殿试和会试,并不是朱祁钰离经叛道,而是一种惯例,这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崇祯七年时,崇祯皇帝的殿试九问。
崇祯的这九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问到了大明的根本问题上,应答者的分析,个个鞭辟入里头头是道,每一个考生都回答到了点子上,可是,十年后,大明还是亡了。
当年以一篇两千雄文奏对而闻名天下的状元郎刘理顺,字字珠玑,可是这些士子们怀揣着再振大明的雄心壮志,在入了朝之后,是什么表现呢?
碌碌无为,寂寂无名。
大明有什么现象,这些现象背后代表着什么样的问题,这些问题背后有着怎么样复杂的成因,应当如何解决,在这一篇篇的社论之中,都写的清清楚楚。
连这些未入仕林的学子们,都对这些问题清清楚楚,朝堂的明公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吗?
可是朝堂的明公总是求着两全,求着求这,天下就没了。
比如崇祯问:且流寇久蔓,钱粮阙额,言者不体国计,每欲蠲减。民为邦本,朝廷岂不知之,岂不恤之?
但欲恤民,又欲赡军,何道可能两济?
这问的是第一代闯王高迎祥在陕西的根基深厚,大明多次进剿,这刚剿灭,官军刚走,这起义军就如同春风吹又生一样冒了出来?还不是无地流民遍地都是,只要稍微鼓噪便可生事。
朝臣们的意见是民为邦本减免税负,可是这体恤百姓,又要赡军,怎么两全呢?
两全?
这天底下的事儿,怎么会有两全之法?
商辂得知陛下要在邸报上给天下考生划重点,就急匆匆的赶到了文渊阁,他不是来求陛下收回成命的,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他更不是来求两全的,陛下对科举改制要全,天下儒生也要全,这是求不到的。
他只是来求个体面,比如他说到的折中之法。
“陛下,臣以为可在这正卷之外,添加一个附卷,以考校士林经义之道。”商辂试探性的说道。
朱祁钰也没有揣着,有梯子他真的下,点头说道:“爱卿所言周全,依爱卿所言便是。”
商辂完全没料到陛下这么好说话,愣了愣神才俯首说道:“臣替天下士子谢陛下隆恩。”
朱祁钰下这个坡,则是考虑到了这些考生,他们读了一辈子书,都读的四书五经,结果临到考了,却不考了,这是何等道理?
这十数年之功,成了一场空?
这一卷附卷,无论是经义是附卷,还是道德经为附卷,朱祁钰的目的都达到了,他在把水搅浑。
张口闭口法三代之上,尧舜禹汤、孔孟之道的酸腐儒学士,入了朝也只能在翰林院做造梦师,下不了地方安土牧民。
首先得把科举这摊水搅浑了,才能把根深蒂固的学阀给搅浑了,才能让朝堂清净几分。
朱祁钰有宽仁,但是只能宽这么一点点了。
“商学士,左右今日无事,跟着朕一起去见见仙女去。”朱祁钰站起身来,打算带着商辂见见世面。
“仙女?”商辂有些懵圈,但陛下喜欢瞧热闹,商辂还是知道,而且陛下每次瞧完了热闹,户部尚书沈翼做梦都能笑醒。
比如之前朱祁钰瞧了出热闹,就把朝阳的县堂给砸了,砸了之后建了个新县堂,这新县堂富丽堂皇,哪哪都好,唯独建在了低洼处。
只是这次的热闹,实在是有些让商辂摸不清楚头脑,看仙女?
朱祁钰自己穿的曳撒,属于常服,他让商辂换了一身常服,而后半个时辰后,朱祁钰从讲武堂出,带着兴安和卢忠便出门去了。
要说这小张屠户一眼就能把朱祁钰给认出了,大明京师的百姓们,守着皇城根儿,能认不出朱祁钰来?
可是这些百姓即便是认出来,也不太敢肯定自己见到的都是皇帝,大抵会觉得有些像,也不会放在心上。
朱祁钰出门之后,带着商辂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前后左右正中五座五层楼阁之间,与那魏国公徐承宗的烟云楼不遑多让。
这楼宇高五层,层层屋檐遮掩,颇为气派,同样这里也是大明京师最大的青楼。
商辂看着那红袖招的偌大招牌,已经彻底无语了,当了一辈子君子的商路,什么时候逛过青楼?但是他今天还必须得逛,而且是奉皇命逛青楼。
“商学士,可知这红袖招的由来?”朱祁钰拿出了一把扇子那么一甩,便更像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了。
这天明节刚过,大明京师晚上还上着冻,朱祁钰这扇子,完全就是为了耍帅,这也是京师贵公子们的一个风气,无论何时都要带着一把扇子,若是这把扇子的扇面,是哪个青楼女子呕心沥血秀成,那人人见了,都要赞一声风流。
朱祁钰这把扇子是林绣从内帑里挑选的一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抄家抄来的,扇面上花团锦簇。
商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