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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巡抚,该办差了。”陈宗卿提醒着李宾言今日有大事要做。
去年松江宝源局清账,查出了三十多笔的坏账,这三十多笔的坏账,宝源局自己处置了二十多笔,剩下这十多笔,实在是清不了,便直接告官了。
这十多笔账,大约有一百三十余万银币,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以正统年间的京营为例,彼时京营一年用银不过十四万两,这一百三十余万银币,可供正统十余年京营所需了。
李宾言要办的差,就是抄家。
要不说江南地面的势要豪右们无不怀念皇帝陛下?就连皇帝陛下南巡,南衙众多势要豪右之家,做的最多的就是打听下能不能把自己家里的女儿们送到皇帝的枕边,而不是跟皇帝作对。
因为皇帝陛下会苦口婆心的劝告,三番五次的下诏,不厌其烦的告诫势要豪右们,这财不能发,这钱不能赚,会讲明白为何不能发这笔国难财的原因,这会让朝廷难做,皇帝难堪,到时候朝廷为了大明的体面,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但是李宾言和李贤这松江巡抚和应天巡抚,就只会抄家,而且是奔着生产资料去抄,直接连根拔起。
“前年去年因为交趾战事,这松江府应声粮价高企,当时松江府就不断的下了告示,一旦大船到港,这粮价必然大跌,诸富户莫要贪得无厌,可是咱们啊,人微言轻,说话没人听,没人信,结果呢,这黎宜民也好,黎思诚也罢,在跟大明打仗的时候,也都没有停下贩粮的事儿,这松江府库的白粮堆积如山,这粮价如何继续维持?”李宾言略显无奈的说道。
这十多笔的坏账,大多数都是前年、去年炒粮食,结果这粮食仍然如期到港,这安南黎朝就是要亡了国也要履约,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一下子就有了一百三十多万银币的亏空。
“不过是利欲熏心蒙了眼,不听、不看、不闻,自然是亏得倾家荡产。”陈宗卿丝毫不觉得这些人可怜,若是真的让他们把粮价炒起来,最后买单的不还是大明的百姓,松江府多棉田,本不产粮,这要是粮价高涨,最后老百姓这几年攒的积蓄,都得落到他们这群势要豪右的口袋里。
眼下落得这般下场,纯属活该。
李宾言面露凶狠的说道:“最是可恨的是什么?明明有钱,他就是不还,想要把损失转移到朝廷的头上,那这笔亏空,朝廷问宝源局要,宝源局的孙炳福,把自己的脑袋给陛下吗?”
“以那吴塔宋氏为例,本来他们借宝源局的钱说要建厂,结果这厂没建起来,刚平整地面,这宋氏便把钱挪做了他用,扔到了粮食上,结果赔的底儿掉,他家里还有良田千顷、园林三座,工坊若干,拆卖掉,总是能还上的,可是呢,居然敢低价贱卖,玩左手换右手的把戏,那便只能抄家了。”
李宾言说的这个吴塔宋氏,并不是松江地方,而是在苏州地方,李宾言一个松江巡抚,自然不能跑到苏州的地界撒野,但是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已经通过气了,李宾言要办,他们可以帮忙协理。
这个吴塔宋氏,把自家的祖产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转卖给了远亲,进而说自己一贫如洗,没法还钱了。
李宾言只能去抄家了,他是读书人,也想大家体体面面,但有些差,不得不办。
陈宗卿嗤笑了一声说道:“说到底,还是这宋氏脑袋转不过弯儿来,以为自己在吴塔地面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只需要使些银钱,最后报个灾逋蠲免,就可以糊弄了事,这已然不是正统年月了,这一套,不顶用了。”
“也不是人人都是刘永诚这般,犟驴肯回头。”
仁和夏氏在陛下南巡的时候,被陛下拿去了脑袋,这仁和夏氏玩的那一套灾逋蠲免,在大明朝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挖大明的墙角,可不止这灾逋蠲免这一套,这可是藩王、勋贵、太监、文官、武将、缙绅、胥吏、商贾一起挥锄头共襄盛举。
可这是景泰年间,已然不是正统年间了。
这吴塔宋氏,还以为可以和正统年间那般继续将损失摊给朝廷,那便是做梦了。
“那就走吧,抄家去。”李宾言跺了跺脚,又郑重的看了一眼海天一线,天边他是去不得了,那就把眼前事做好。
第八百八十一章 抄家一二事儿
李宾言下了观海楼,便奔着吴塔的方向而去。
一共要抄家十余户,唯有这吴塔宋氏,因为在苏州,所以李宾言要亲自跑一趟,毕竟跑到苏州地界拿人,李宾言有很明显过界了,虽然打了招呼,但李宾言还是亲自跑一趟。
虽然他不跑这一趟,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一个带着永乐剑的巡抚,一个是称府尹的松江府尹,这官大一级压死人,李宾言就是不知会便拿了人,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也只能受这个闷气。
都是在官场上混,今天李宾言给了他人面子,日后,旁人就会给李宾言些面子。
李宾言坐在车驾上,打开了车窗,让暖风吹进了车驾之中,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棉田,这仍然是松江府地界,松江多棉农,这遍地白花花的棉花,让人心旷神怡。
李宾言一直看着窗外,对着陈宗卿说道:“五月棉秀,八月棉干,花开天下暖,花落天下寒,虽然迟了那么几日,但是这棉花还是开了。”
“在京师的时候,陛下让我去胡少师哪儿学习为官之道,陛下喜欢把我们这些不通人情世故的人,打发到胡尚书那边儿长点心眼儿。”
“胡少师就教训了我一顿,说到了去岁我被左右为难,这头弹劾我,那头夸赞我,把我弄到风口浪尖上,固然是有人眼馋这海贸的厚利,但是弄的那么大的阵仗,和我不通人情世故,觉得给陛下办差,就不用给地方官僚一点面子,说拿人就拿人,说办差就办差,惹了众怒有莫大的关系。”
陈宗卿满是羡慕,能让陛下费了心思送到胡少师那儿学为官之道,这是求都求不到的福分。
胡濙这种六朝老臣,等闲会开口训诫一二?还不是陛下有命?
李宾言悠悠的说道:“我便争辩了几句,胡少师便以于少保为例子,于少保如此刚正之人,在地方做事的时候,也是面面俱到,八面玲珑之人,王振要对付于谦,弄的朝野沸反,最后不了了之,便是于少保的为官之道。”
“陛下做事,尚且需要给地方各级官僚一些面子,比如这次的朝鲜王要随大明南下西洋,陛下不就是看在当初济州市舶司,首阳君看大明要,也是顶着朝鲜上下的反对给了,陛下自然要还这个情分,这人情往来,不就是个你来我往吗?”
“胡少师教训的是。”
在大明传统士大夫的心里,既然这朝鲜王由大明册封,那自然属于大明的六合之地,那朝鲜便是大明的地方。
你来我往,看似简单,但是李宾言也总结了自己过去做事的风格,果决有余,圆滑不足。
这人世间真是难处的地方,说一个人“不通世故”,固然不是好话,但说他“深于世故”也不是好话,至于这世故到底几分才算是合适,想明白了,这做人也便是做明白了。
李宾言的随行车驾驶入了苏州地面,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早已恭候多时。
这李宾言仗着圣眷在隆,又仗着身后有松江京军驻扎,在江南地面上,可谓是耀武扬威,做事狠辣,说从杭州府拿人,便直接带着一众校尉、衙役便去拿人,说要去苏州府抄家,那是招呼都不打一声。
江苏、浙江、凤阳等巡抚、知府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在礼部尚书萧晅挑头要对付李宾言的时候,立刻便是墙倒众人推,奈何李宾言的后台就是大明皇帝,这后台太硬了,硬到墙在众人推之下都没倒。
让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意外的事儿发生了。
李宾言回了趟京师,再回来办事,也开始打招呼了,这李巡抚既然打了招呼,这礼数自然要到位,这不,江苏地方官员,就到界碑处相迎。
“见过李巡抚。”江苏巡抚周忠达带着一众官员见礼,江苏巡抚巡抚地方挂的是佥都御史的正四品的品秩,而李宾言是三品户部左侍郎,官大一级,周忠达自然要先见礼。
大明皇帝不喜跪,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谁没事愿意给人磕头?这往来见面便都是揖礼,身体肃立,双手抱拳,左手在上,手心向下,微微俯身便是礼数。
李宾言回礼笑着说道:“今日大明官船官贸出海,礼节繁琐,便耽误了些功夫,还请周巡抚勿怪。”
“不碍事,不碍事。”周忠达也是愣了愣,赶忙说道,这面子给来给去,便都有了面子,你一点面子不讲,我没了面子,你自然也没面子,你来我往大抵如此。
“李巡抚,这吴塔宋氏的案子,若是有需要的地方,李巡抚尽管说话,咱江苏地面,绝对通力协作,把案子办好。”周忠达说起了正事,鼎力支持李宾言抄家。
这吴塔宋氏可没少使银子、也没少托关系,想走这周忠达的门路,左右还是想让江苏地方报个灾荒,把这笔炒粮食期货的损失摊到朝廷的头上,反正是公家的东西,损失了也是公家损失,你周忠达又不损分毫。
周忠达那是一厘钱都不敢拿。
这宝源局的账,都是要过计省的盘查,宋氏的案子只有不到二十万银币,可是这十家加起来一百三十余万的亏空,那是灾荒二字能糊弄过去的?
陛下可是大明的户部尚书,这账本最后直达天听的时候,报灾荒的各级官员,都要吃陛下的铁拳,陛下平素里客客气气的,可是在查贪这件事上,可从来不含糊,多少人以身试法,试试便逝世了。
你吴塔宋氏要是亏得亵衣都当掉了,亏得宗族都散了,朝廷就是想抄你也没得抄,也拿你吴塔宋氏没办法。
可是你吴塔宋氏有钱不还,最后亏空亏到朝廷头上,玩起了左手倒右手的把戏,还想报灾荒?
这宝源局的收益可是内帑国帑对半开,亏到朝廷头上,也就是亏到了陛下头上,陛下是冕服只有一套的皇帝,你让陛下亏一百三十万银币?
在民间传闻之中,皇帝陛下吝啬至极,恨不得把一枚银币掰成十瓣花的主儿,你让陛下亏一百三十万银币?
周忠达不敢报这个灾荒,江苏地方也没人敢让陛下亏一百三十万银币。
“我这招摇过市,倒是显得叨扰了,奈何这案子诸府并办,事涉浙江、江苏、应天、松江,由某督办,职责在身,不得不叨扰了。”李宾言颇为客气的说道。
李宾言为何不跟地方打招呼?
还不是怕地方提前通风报信,或者干脆阻拦办案,才不肯打这个招呼?
但是这次打招呼,李宾言发现,其实他不应该把同僚们都看做是敌人,大家同朝为官,有些李宾言都不敢犯的忌讳,同僚们就更不敢了。
他李宾言圣眷在隆,这同僚们有几个有永乐剑的?
大明长佩永乐剑这等尚方宝剑的仅有李宾言他一个人,他几次归还,陛下都不肯收回去。
“哪里话,哪里话,只是某有个不情之请,李巡抚,这个案子,咱们江苏地面的官员们,能不能观摩一二?说来惭愧,这抄家,江苏还真的没人会。”周忠达提出了一个请求,就是观摩学习办案。
说实话,李宾言办案,虽然不近人情,但是办的桩桩件件,没人能挑出毛病来,陛下圣眷,也不会圣眷一个无能之辈,这李宾言除了不够世故之外,的确是能臣一个。
周忠达原来是不敢提这种要求的,毕竟这是李宾言的绝活儿,人家立足之本,但是这一接触,周忠达发现李宾言也不是传闻之中,那般不好相处之人,便提了一个不情之请。
“好说好说。”李宾言没什么犹豫,笑着回答着。
之前李宾言和浙江的巡按御史、宁波市舶司闹僵了,就是李宾言不肯分享这松江市舶司经验,最后闹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下旨,李宾言才肯分说。
李宾言的性子很独,这么些年似乎对谁都不怎么信任,看谁都像是看曲阜孔氏那般。
李宾言之所以将同僚们看作敌人,之所以性子这么独,这和他当年在山东巡抚的经历有关,兖州驿站被内外勾结的倭寇袭杀,而后一场高烧不退,李宾言都看到他爷爷在喊他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皇帝也不怪李宾言性子独,这换个人这般经历,性子也独。
这么些年过去了,李宾言总算是活回来一些,不再藏着掖着。
周忠达大喜过望,带着一众官僚陪着李宾言一起前往吴塔。
李宾言以吴塔宋氏为例,把这抄家的流程讲解的非常细致,但是从卢忠哪里学来的抄家秘法,李宾言并没有细说。
卢忠,大明锦衣卫左都督,陛下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乃是大明抄家第一人,李宾言、李贤、南镇抚司镇抚使杨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