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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魏公公也有自身的考量,这番为柳云请赏,乃是为了拉拢柳云所作的准备。
这一天傍晚,宫城里面灯火长明,庆祝中兴喜兆的出现。
宫外,则是勾心斗角,风云渐起。
远在豫州的陆言并不知道这些。
此时,他忙完殡葬司交代的豫州协办之事,准备返回燕京城。
前往城南刻碑铺子拜别张石之后,陆言快马加鞭往回赶。
有响马旗和饮马术的双重加持下,他赶路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说,换马的频率也低了。一路下来,竟然没有跑死任何一匹马。
路上也遇到过几次山匪劫道的,祝由术和圣人训诫尺一出,三拳两脚轻松搞定。
大约三日左右,高头大马的陆言,才远远望见燕京城的轮廓。
对比杨柳吹拂,游人露出迷醉笑容的京郊长亭,再看洛阳府那城中都显得萧条破败的模样,他是由衷感叹。
这大宣,也不过是单看国都燕京那般表面上的繁华罢了。
下马入城,陆言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刻碑铺,而是先去了殡葬司。
找到主簿,例行汇报工作。
随后,才离开内城,走进熟悉的刻碑巷,打开熟悉的门。
听人说,京城前阵子下了场雨,这刻碑铺没开门透气,屋里一股子返潮的霉味。
但是陆言却不嫌弃,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倍感安稳。
略一歇息,他去了隔壁广和楼,找上了蓝颜新,主要是商讨卖鱼铺的事。
一番考教,发现这小子把陶朱之道的基础知识掌握的还不错,得,是时候开张了。
交代完一些前置事宜,告知蓝颜新不日准备开张的事,陆言又回到刻碑巷。
刚进巷口,就见着林月霜坐在缝鬼铺的门槛子上,旁边摆着点心。
“哟,有日子没见了,干嘛去了?”
“殡葬司的事,出差。”
林月霜点点头,随后往嘴里塞了口糕点,又道:“你知道不,你出差这阵子,京城发生不少事!”
“啥事?”
陆言是来了兴趣,耳朵竖起,结果一听完,有些失望。
大多是一些街坊邻里的闲话,比如谁家丈夫被人抓奸在床,哪家公子又被多名女子找上门展开修罗场,甚至是谁家内衣丢了之类的琐事。
你说你一个林家大小姐,怎么这么喜欢八卦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陆言有些无语,不过有一件事,倒还真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你知道么,京城新来了一帮变戏法的,据说是关外建州来的,我去看过了,挺有意思的,你要不去瞧瞧?”
林月霜脸上露出笑意:“关键是,里面有一个老头,那训狗技术一流呐,而且那狗好像还是西洋斑点狗,可逗了!”
“老头,狗?”
陆言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六十一章 空碗来酒
一夜无话,也没来活。
次日一早,陆言出门,往天桥底下去了。
昨天听林月霜闲聊起来,说京城新来一批建州变戏法的师傅,其中还有个训西洋斑点狗的。
他心说去瞧瞧,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这边到了天桥根,远远就能听见叫好声,里里外外也围了不少人。
没事经常来天桥底下溜达的,大多是燕京城的市井阶层。
尤其是附近的生意户,卖肉买菜的,趁着没生意的空隙,得空就蹲坐在墙边听听曲、看看戏,反正离自个摊子也不远,有生意上门吆喝一声就过去了。
像是有些身家的富老爷,人家都去勾栏戏楼听书看戏,根本不来这种杂乱地,也就底层老百姓,闲了搁这凑个热闹看个乐。
戏楼里有堂倌斟香茶,天桥边也有不少实惠亲民的茶棚。
这不,陆言寻摸一茶棚,要了碗茶吃,顺道和同桌几位搭上了话。
“几位爷们,听说这戏班子是关外来的?不是说关外的来京城一律视为建奴细作么?”
“嘿嘿,人家有官府的批文,不然你以为这进城之后衙门一点动作都没有?”
一名瘦中年咧嘴一笑,陆言闻言点头,确实在理,如果这帮人真是关外来的细作,那官府不可能放任其在天桥这么折腾。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衙门和厂卫在钓鱼的可能性,毕竟当初五少主也是在全武行上耍完威风之后,才被到处追缉。
三两口喝尽一碗茶,陆言起身,这才挤进人群,一睹这建州戏法的真容。
方才他在茶棚里的时候,一直借着八方聚音法关注着人群里边的动静呢,还是听见有人一句“那狗又上来了”,这才赶紧进来看看。
陆言靠近一瞧,嘿,果不其然,一个老头牵着一条狗上来了。
只不过狗的色儿并非他所想的黑白相间,而是真就白底黑斑,像极了西洋斑点狗。
老头也不是当初那老瞎子模样,居然鹤发童颜,眼珠子炯炯有神,还有那么几分仙家风骨。
“得,看来是想错了,不是当初那一人一狗!”
陆言心底苦笑一声,想想也是,毕竟人家这戏班子关外来的,当初那五少主也是关外建州戳脚翻子拳的门人,你那会还放狗咬人家来着。
这老头要真是当初那老头,还能跟关外的人混一块?没看见边上就蹲着一个老头拿着烟杆么,陆言可是一眼认出来了,那就是拦面叟。
他正想着呢,就听见旁边有俩爷们闲聊,说的正是这老头和狗。
“哎,听人说了嘛,这狗可有意思,你说啥它都反着来!”
“怎么个反着来的法子?”
“就是你让它坐下,它非两个蹄子立着;你让它立起来,它偏偏坐下。”
“嘿,这不欠打么?”
“”
陆言在旁边把两人的话都听进去了,他忽然想起,当初那个太白,好像就是老瞎子让它咬人,它跑过去蹭人腿脚,结果看准时机把人根儿给断了。
这边的训狗把戏也开始了,只见老头低喝一声“太黑,卧下”,那狗两个前爪直接离地,立起来作揖。
再一喊“太黑,起来”,那狗直接卧下了。
有的人看着硬了,拳头硬了;有的人瞧着狗跟人对着干,觉着新鲜,看着还挺乐呵。
陆言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这名字和手法怎么听着瞅着这么眼熟呢?
太白?太黑?
揣着满腹狐疑,他决定催动望灯术瞧瞧,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在望灯术的视角中,本来仙风道骨的老头,骤然变化成一名瘦小的瞎子,望见围观群众抛来的铜板,呲着大牙笑着,一脸财迷样。
再看那狗,好家伙,一张脸和四条狗腿都是白的,剩下才是黑的,活像前世的二哈,这不就是当初全武行把那拦面叟给咬了的狗嘛!
这两位胆真大,把人家门人弟子咬了,如今还混入了对方的阵营,真就是灯下黑?
陆言有些感叹,但他更惊异于这一人一狗竟然能变化样貌,声音气质都变了,要不是还记着老瞎子训狗的习惯,他都差点看走眼了。
这人能变化样貌就算了,关键是这狗也能
算了,只能说天下奇人多吧!
陆言也收了神通,静静看着老头和狗表演完,满着喝彩和铜板下场。
毕竟人家能变幻身形样貌乃至气质,他可做不到,这足以说明人家有非凡的手段,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反正没仇没怨。
但不知为什么,那狗下场的时候老扭头,好像是在看自己。
花式训狗表演完了,下一个节目上了,空碗来酒。
只见一个大汉扛着一张木桌上来,随后一个戴着圆毡帽的八字胡先生,端着两只大小一样的白瓷碗登场了。
这八字胡先生一上来,先碗口朝下抖巴两下,诸多爷们一看,嗯,确实里面没酒,都是空的。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见着这位先生先把一只碗朝下那么扣着,另一只碗仰着放上面,然后突然拿起两只碗,又那么抖巴两下。
这回甚至还绕着围观群众走了一圈,大家都见着了,空的。
紧接着先生又转回桌边,把两只碗再如刚才那么摆着,结果在端起上面这碗,嚯,真洒出酒水来了!
平日里天桥没有这种有难度的戏法,老百姓那看着也啧啧称奇,一高兴,两个铜板一丢,赏钱就有了。
陆言倒是通过望灯术,把这把戏看了个通透,无非就是最开始扣底下那碗,有一层透明的格挡玩意,刚好把里面的酒水挡住不让流出来,观众表面也看不出来。
然后这扣起来的碗底下还有个细木签,方便取碗,往后趁着转完一圈回桌那会,把两个碗倒个顺序,有水的那只放上面,再一去掉透明遮挡,成了。
变戏法这行当,和前世的魔术很像,讲究一个看破不说破,把里面的秘密道破,那也就没看头了。
陆言心说这戏法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对手速要求还是相当高的。
他本来挺期待后面还有什么有意思的戏法,结果空碗来酒之后,就是什么胸口碎大石、吞剑、吐火之类的保留节目,俗活,也就没兴趣了。
回到刻碑铺时,已经是黄昏的末头了。
今天殡葬司派了活,碑文就放在门口。
傍晚,点火上灯,开始刻碑。
第六十二章 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地点
今天晚上要刻碑的这位,名叫吴才,生前是一名膳房太监,说白了就是给御厨打下手的。
这位吴才,九岁阉礼进宫,因为处事圆滑地道,仅仅十年,就爬到了膳房二把手的位置,甚至过几年,那司礼监也不是进不得。
说是最近马上到十月份了,这重阳大典也越来越近了,不过是底下六部九卿,宫里面也是紧锣密鼓的安排着,生怕给误了期了。
这不,御膳房也开始准备大典上宴会的食材,牛羊猪三畜自不必说,瓜果蔬菜、五谷杂粮那也得备全,完了还得给皇宫贵族备好上等新鲜的山珍海味。
说到这,就不得提一提这重阳大典了。
所谓重阳大典,说白了就是在重阳节那几天,皇上要祭天、祭地、祭祖,要登高祈寿,然后邀请一帮德高望重的老臣共享宴席,这叫重阳敬老。
当然,前提必定得是达到古稀之年,那才能叫老人。
再说这“三祭”,尤其是其中的祭祖,那必须要有“牺牲”,也就是牛、羊、猪这三种家畜,合为肉类的祭品,叫个“牺牲”。
重阳大典上,祭品是一方面,这大典的宴席配菜,更是非常重要。
大典宴席讲究一个“山珍海味”,这其中又分上、中、下八珍,上八珍供应皇族,中八珍供应宠宦重臣,下八珍则是供给一些地位一般的赴宴者。
上八珍倒是好说,皇族人少,膳房库存也够,能应付;可这中八珍和下八珍,供给者众多,一时半会弄不来这么多原料,可咋办?
这御厨发话了,让膳房太监吴才限时弄齐全。
人家领导下了死命令,吴才也没辙,只能硬着头皮弄,结果这无意中打听到京郊不远,有座山,山里有老多的果子狸。
吴才一寻思,这果子狸刚好是中八珍之一,而且由于这玩意得吃个新鲜,御膳房也没存货,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走运了。
提着弓背着竹篓,循着人家说那山的位置,就上山打猎去了。
要说宫里面这些小太监,那本事还是有的。只瞧这吴才箭法精湛,几乎一箭一个,第一天就抓了不少果子狸回去。
往后的日子,他心说这是捅了果子狸的老窝了,抓都抓不完,每天都是满载而归。
直到前几日,吴才临收工,见着一只特别大的果子狸,没忍住一箭射过去,结果被躲了,这再去追,一追就到了晚上。
快跑到山顶那会,他就瞅着那大狸子地上一个打滚,成了人形,向他走来。
上来,就见着一张大毛脸,瞪着眼睛问道。
“您看我像人么?”
生平结束,陆言从碑林图中退出来。
这次刻碑的奖励,凡品三等,拟真之法。
陆言感悟着拟真之法,大体明白了,这玩意和他前世的一种学术名词很像,拟态。
简而言之,就是某种生物去模拟其他生物或者其他环境中的物体的现象。
这里的拟真之法,专指人去模仿动物的一些行为,以一些获得好处,乍一看没什么用,甚至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但是举个例子您就明白了,像是武学中的螳螂腿、蛇拳、鹤拳等等,这些都是那武学大家从动物身上得到启发,从而创制出来的绝学。
这些模仿动物创制绝学的基础,说白了就是拟真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