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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惊道:“东厂拿了陈简么?他如今人在何处?”
安公公摇头道:“老爷敬重读书人,怎么会无凭无据去拿一个举人?这事要是吵出来朝中只怕要闹翻天,只是东厂的番子暗中施为,无人知晓。那小子虽然受点小伤,但自己大约还稀里糊涂,不知是何原因。”
东厂势大,但也一直在风口浪尖之上,其实对他们来说暗中对付个把举人应该毫无问题,但此人是皇帝所关注的人物,他们反而不敢用些非常规的手段。
数日之前,东厂番子趁着陈简一次酒后从文会中散场,将他迷晕,暗中用了搜魂神通探其记忆,但最后却只是朦胧一片。那晚上陈简好像确实喝多了,上了画舫之后的记忆模模糊糊,只记得上船猜谜,再之后便一片懵懂。
醒来则在河边,幸得好心人送回会馆,还因受了风寒在会馆之中休息了好几天,这才重新出门交际。
难道是从虚像中出来的时候,众人都好好的回到船舱,他因为离得太远所以被扔到了河边?这个解释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叶行远也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再加上四凶之死,总觉得此事背后有一只隐形的大手在拨弄因果。原本谶言预示的大劫就够让人头疼了,如果还有人浑水摸鱼,那自然更加扑朔迷离。也难怪隆平帝收拾心情,愿意在废太子的祭天大典之上优先通报此事。
隆平帝叹道:“兹事体大,我觉得这其中必有阴谋,只是我如今年纪大了,也顾不得这些事。所以想让你得中进士之后,另授锦衣卫秘职,专门查访此事,你可愿意?”
皇帝这是懒政,他知道这大劫危险,但安逸日子过惯了,实在提不起精神来操心。正好叶行远颇合他的眼缘,于是有心栽培,干脆也想把责任压到这少年肩上。
叶行远心中怦怦直跳,就知道抱上皇帝这根大粗腿的好处绝对不小,但没想到转身就混了个锦衣卫秘职,这可是爵位之外,又一场大造化!
轩辕世界的锦衣卫比本世界的权柄更大,势力也更加盘根错节,处处都埋有暗桩。这几年虽然东厂崛起,却也没又遮盖了锦衣卫的风头。
当初在归阳县,叶行远连同狐狸精莫娘子扮作按察使司佥事,想要诈周知县,便被误认为是锦衣卫出手,最后大动干戈。
周知县一个妖怪都知道锦衣卫的厉害,为此吓得露了本相,没想到现在他还真有机会捞个锦衣卫干干,这也是无巧不成书。
叶行远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但嘴里还得谦虚,“只恐学生能力有限,不能为老爷分忧。”
隆平帝扫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愿进献祥瑞进京,不惜受士林攻讦,想必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总不至于担心披上锦衣卫这张皮,影响了你圣人大道吧?”
这种诛心之念叶行远可绝不能承认,赶紧摇头道:“圣人之道,润物无声,各司其职,各守其分。永宁朝锦衣卫指挥使李大人扬威外域,宣讲圣人之学,令南海诸藩归化,便是于一生精研学问的大儒并立圣人之前,也绝无愧色。
世人愚昧,误传谣言,方才畏锦衣卫如虎。学生怎会有此想法,只是受宠若惊罢了。”
隆平帝笑道:“早知道你必然喜欢,我只是逗你罢了。你放心,只要你这次会试大放异彩,便是朝中清流选官给你添堵,我也必将补偿你一个出身,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锦衣卫直接向皇帝负责,又属武职,文官系统插手不进。在元宵那日之后,隆平帝就已经想好了对叶行远的安置。
叶行远却听出了皇帝言语中的另一番意思,隆平帝行事是有些荒唐,却并非昏聩之君。他既然用了“添堵”二字,一定是有了什么消息,清流们对叶行远的反弹终究是要开始了。
只怕就算叶行远在会试之中名列前茅,也很难被选入翰林,这是当初叶行远自己的选择,因此心中也无怨怼。
就只这些所谓清流也实在太小肚鸡肠了些,叶行远尚未与他们有什么交集,就已经开始事先针对,肚量稍嫌不广。
叶行远想了一想,干脆也就这时候表忠心,“学生读圣贤书,只知尽忠报国,不知所谓清流浊流之分。所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若入朝为官,学生只愿为一孤臣,上报朝廷,下抚百姓,其余倒不用多想。”
得爵、授锦衣卫职,这也就意味着叶行远贴上了皇帝的标签。一人而兼得文职、武职和爵位,尤其是在下级的官吏当中,也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他要走的升官路径,自然会与别人完全不同。再考虑到收取五德之宝的战略,未来迫在眉睫的大劫,还有矢志复仇的李夫人与一心造反的鸦神教圣女朱凝儿,未来的官场之路必将与最初设想的大不一样。
隆平帝赞道:“少年人有此志气,正是应该!你明白就好,所以我才特意与你说,必要争一口气,夺了状元之位。我倒要看看,本朝独一无二的大四喜状元,清流们会扯出什么借口,不让你留在翰林院,这才是个笑话!”
他们是一定不会让叶行远入翰林,这一点隆平帝心里有数。但状元乃是天赐,要是叶行远有压倒性的优势,主考官就算是吃了苍蝇一般也得点下去。到时候状元不入翰林,那就是清流的笑话了。
第256章 六经注我
无独有偶,在皇帝勉励叶行远一定要考中状元的时候,当朝首辅大学士严秉璋府中也有人正在议论这个最近在京中名声大噪的少年。
一个青衣白扇的中年文士正慨叹道:“此人文章如此高深,却偏偏行事异端,不依圣人教化,万万不可让其得志,否则必有天地之变也。”
此人复姓宇文,单名一个经字,乃是不世出的大儒。虽因先人获罪,未出仕不得神通,但精研圣人学问,妙悟天机,被严首辅视为心腹。
在他面前摊开的正是叶行远县试、府试、省试的几篇文章。封印入京的文章本由翰林院审核,不解之文再递交于内阁,由大学士亲定。
县试一篇“道可道”,府试一篇“进学”,一篇“劝学”,还有省试之中一篇流民策。这四篇文章宇文经翻来覆去看过,每看一遍就有所悟一次,心中对叶行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却也忌惮得五体投地。
“府试两篇,倒是圣人正义,堂堂正正,阐述其妙。若是只看这两篇,只觉此人乃是饱学大儒。入朝为官管治一方,必可使风俗再淳,但这道德一篇。。。。。。”宇文经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长自慨叹。
他当然知道这篇文章的厉害,其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句,惊得他几乎握不住纸卷。但其中阐述大道,偏与圣人之道大有不合之处。虽然道之高也,殊途同归,但这岂是寻常读书人该学的东西?
要是此文流传于世,必让人心混乱,不复盛世矣。也正是因为如此,宇文经才在严首辅面前力陈不可将这文章公诸于世,便一直扣在内阁不发。
如果到此为止,宇文经对叶行远只是充满了好奇,此人独悟大道,于圣人之学以外另成一派,顶多说是学术上的问题。
可是到叶行远省试,拿出这篇充满奇思妙想的流民策之后,旁人或许还惊叹于文中妙论,宇文经却第一时间看出了四个字——“离经叛道”!
虽说叶行远行文之中,仍是假托圣人之名,表面上仍是用圣人阐述的道理来治世,但字里行间,却非是“我注六经”,而是明明白白的“六经注我”之意。
这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宇文经再怎么佩服此人的才华,到了原则性的问题上却一点儿也不含糊。他这半年来,放下公务一概不理,只翻来覆去钻研这篇策论,光是驳文就写了一大摞,但始终觉得没有一篇能够铿锵有力的将其驳倒。
因此宇文经虽未见过叶行远的面,但对他却既敬且畏,只要一有时间,便在严首辅面前吹风,建议无论如何要将此人排挤在朝堂之外。
尤其是叶行远入京之后,又得封爵,声名远播,宇文经就更为担忧。
此人行事毫无顾忌,可说是“从心所欲不逾矩”,这要么是大圣人,要么是大枭雄。但这世上焉有不足弱冠的圣人?宇文经看不透叶行远的心意,阻挡他崛起的心思就更加坚定。
严首辅微闭双目,似神游天外,虽听着宇文经的话,却并不置可否。他入内阁十年,素以不动声色闻名,最广为人知的名言便是“天下无急事,任意奏折留中三日再阅可也”。
有人攻讦他行事温吞,无蓬勃朝气,令得朝堂一潭死水。也有人赞他宰相肚量,行事不同一般,方才是治大国如烹小鲜之人。
良久,严首辅才慢吞吞开口道:“三月会试,有才者自脱颖而出,如春雨知时,万物生长。此乃天机之道,非人力所能阻拦也。”
他这话似是在回答宇文经的建议,但又云遮雾罩,只表示有顺天应人之意。
宇文经笑道:“万物自有生长之理,只农夫打理稼穑,亦有除草之行。宰相管理百官,便如农夫育苗,岂可容毒草生于其中?”
严首辅低头不语,良久未曾开口。宇文经心中焦躁,想要再问,却听到轻微的鼾声,面前的首辅竟然坐着打起了瞌睡。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宇文经轻叹一声,轻手轻脚退出书房,告辞离去。二月春寒依旧料峭,他裹紧了外衣,却仍旧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胸中袭来,仰天而叹。
“宇文兄!”才出了严首辅宅子,宇文经就听到有人唤他,回头看时正是好友陈直,便笑道:“你怎么来此候我?我正说着午后去你家拜访。”
陈直年过而立,京兆本地人士,生性豪侠义气,亦是京中书生结社方圆社的发起人之一。本是少年举人,后来两科未中,三十岁后亦选择了不应科举。平日便是针砭时弊,痛骂奸臣,与宇文经意气相投。
“我先去了你家,听嫂夫人说宇文兄来了首辅府中,我性子急等不起,便到门口闲晃等你,也没来了许久。”陈直豪爽大笑,又问道:“今日可有准信否?”
宇文经摇了摇头,苦笑道:“首辅行事稳重,虽然重我之言,但此举虽出于公心,毕竟是徇私,他怎么会轻易答应?”
陈直不屑道:“哪里是什么稳重,分明是泥塑木雕尸位素餐,便是军国重事,又何曾见他有决断了?”
听到陈直评论东主,宇文经笑而不语,不欲与他争执。但心中也是感慨,若是严首辅行事更果断些,他只怕也能少费许多力气。
陈直看他郁郁不乐,劝道:“兄长何必忧虑,今日且去吃酒快活。想那叶行远一介少年,纵能危害朝堂,那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何必急于应付?”
宇文经与陈直无话不谈,之前也曾将自己心中的忧虑与他约略谈过,因此陈直知道他的心事,也信得过他的见识,但总觉得没那么严重,便出言宽慰。
宇文经黯然道:“你不曾见过他的文章,不知其中厉害,此子若非超凡入圣之辈,便是大奸大恶之徒。然则他行事不拘一格,本心又有违圣人之道,一朝得志,只恐天下大乱。
想要压住他只有趁早,等他真在朝堂之上长袖善舞,又哪里是吾辈诸人能够阻止?便是现在,愚兄也只觉得有心无力,只为了圣人之道与天下太平,尽力而为罢了。”
只有看过叶行远文章,能够理解其中深意的人,才知道这人有多么可怕。进学、劝学两篇,已经将圣人一道的学问穷尽了,便是圣人门下高徒复生,也顶多便是这个水平。
而道德一篇,于圣人之道以外别出机杼,另觅大道,虽然云遮雾罩,但其中一派宗师的野心和气度尽皆现于纸上。要知道叶行远写这一篇东西的时候,连个童生都不是!
至于那篇策论,宇文经想起来便不寒而栗,他见陈直将信将疑,又苦笑道:“碍于朝廷规条,我不能请出此人的文章与你观看。但你可知我一见他策论,便有为其门下走狗的心思,其中微言大义,直如圣人重生!”
陈直叹息道:“生而知之者为圣人,兄长焉知不是此人真为圣贤?”
宇文经嗫喏良久,终究没法说出叶行远策论之中的真意,只能垂头叹息。他心急如焚,偏又说不清楚,只怕连自己的好友都被叶行远所迷惑。
他心道:“要是首辅不愿出手,怎么也得再展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另外两位主考,一定要将叶行远此人刷下去!”
此非为私心,也不是因为嫉妒,这是为了圣人之世的将来。三千年太平岁月,无论如何不能被此人给搅乱。宇文经心中想的明白,只要能阻止此人入朝,他便是穷尽一生精力都算值得。
不知不觉之中,这位京中盛传的“白衣卿相”宇文经用自身的行动,给了叶行远这未满十八岁的少年最高的评价。
叶行远懵懂无知,根本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