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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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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穷酸样!”

    墨燃怕连累荀姐姐,她已经为他说尽了好话。

    于是他就咬着嘴唇死命忍着,揉一双红通通的眼,站在火堆前不出声地抽噎。

    他那时候真的很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想留下一件旧衣而已,可因为他微弱,因为他卑贱,因为他是个臭要饭的,为了不给人招惹晦气和麻烦,他就只能地由着别人把它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他不能挣扎,不能说“不”,甚至连掉眼泪的权力都没有。

    它曾经给了他那么多温暖,寄托、依靠。为了给他遮风挡雨,已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如今他有落脚的地方了,或许再也用不到它。他只是想将它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叠整齐,哪怕从此不再穿,压在小箱子底下也好。它是他的朋友啊,不止是一件旧衣。

    可万事不由他。

    轰地一声,脏兮兮的斗篷被投入了烈焰里,丢它的人不过信手弃物,末了还嫌手脏。可对墨燃而言,那却是一场火化,一场葬礼。

    他眼睁睁看着。

    火舌轰然上窜,尘世壮丽模糊。

    ——

    “慢点喝……不够还有……”

    “你是哪里人啊……”

    耳边犹有那个少年的温和声嗓。那是他卑弱人生中得到过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都成灰了。

    墨燃就这样拜了醉玉楼的嬷娘为干娘,他还随干娘得了一个义姓,姓墨。从此就成了楼里的打杂小厮,总算过了段安生日子。

    不过,好景不长。当时荀风弱年岁已经不小,按楼里的规矩,乐坊虽不比青楼,但到了年纪的,若是没有赚足一笔“自怜费”,那么姑娘们的初夜,将交由嬷娘卖给那些公子富商。

    荀风弱不愁,她早已为醉玉楼赚得盆满钵满。

    “还差十五万金。”荀风弱当时笑吟吟地对墨燃说,“小燃儿,待你姐姐我赚够了钱,就可以赎身啦。姐姐带你过好日子去。”

    墨燃被发配在伙房,平时很少能见到她,嬷娘存了心不让楼里的人拉帮结派,因此荀风弱和墨燃见面,总是悄悄的。

    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塞给了他一把糖果:“嘘,拿去吃。可惜我不能给你钱,会被发现的。干娘眼睛多毒啊,嘿嘿。”

    墨燃就咧嘴笑,露出一口缺了奶牙的嘴:“嗯,谢谢荀姐姐。”

    但是,荀风弱还差十五万金就能赎身,这件事嬷娘心里能不清楚?

    她面上虽八风不动,心里却十万火急。

    失了荀风弱,就失了醉玉楼的大半钱财来源,那嬷娘便盘算着,在荀风弱走之前,定要好好再血赚一把。

    当时垂涎荀风弱美色的有不少大户,开出的都是天价,足以让嬷娘坐躺吃一辈子。嬷娘最终动了歪心思,背着荀风弱,与一个财可通天的富商定了契。两人趁着上元节,荀风弱坐楼弹曲,给她送一盏添了迷药的茶,然后带到房间里……

    墨燃那天煮了汤圆,小心翼翼地端去暖阁,送给荀姐姐吃。

    他还没进去,就听到屋内浓重的喘息声,墨燃一惊,推开门扉,一股浓重的瑞脑熏香味扑面而来,熏得他几欲呕吐。

    昏沉沉的光晕里,他看到一个油腻腻宛如五花肉的富商,口角流涎,衣襟大敞,正在无力挣扎,浑身酸软的荀风弱身上耸动着。

    “当啷!”

    汤圆瓷碗碎在地上,墨燃冲进屋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自幼禀赋便很惊人——他将那富商一通怒殴,然后紧摁着那个胖子,朝已经哭得梨花带雨,惊得不知所措的荀风弱大喊:

    “姐姐,快走吧!”

    “可是你……”

    “你快走吧!我不能走,我得抓着他!你要是再不走,等嬷娘来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你快走!快走!你走了,我马上就逃!”

    荀风弱是他的恩人。

    墨燃让她远走高飞,逃离湘潭,从此别再回来。

    那天,他终于做了一回英雄。

    荀风弱向他哽咽作揖,逃出楼去。但墨燃却没有来得及离开。嬷娘听到动静,很快就带了人上来,而一上来,就看到墨燃竟然出手打了贵客,又放走了花魁,气的面目扭曲,几欲呕血。

    嬷娘有个儿子,年岁和墨燃相仿,那儿子心思歹毒,一肚子坏水,见娘亲气的厉害,便心了个主意——小孩的恶毒有时候是那么天真又可怖。那个男孩子用惩罚牲畜的方式来惩罚这个惹怒了自己母亲的同龄人。

    他找来一个狗笼子,让人把墨燃关在里面。笼子里狭窄逼仄,墨燃在里面只能蹲着,不能躺,不能站,他们像喂狗一样喂他残渣冷饭,就这样整整七天。

    七天,墨燃被困在荀风弱的旧屋里,屋内熏香的气息和男人体/液的腥臭味混在一起。

    他蹲着,佝偻着。

    闻着这昏昏沉沉,甜甜腻腻的味道。

    想吐。

    七天。

    从此他闻到熏香就恶心,从骨头缝里漫出恐惧与怖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子:蟹蟹“岛田鸣门卷”“茉莉花茶”“云易”“你草哥”“涉川”“无关风月”“南宫踏馨”“祈君长安”“广成子”“然后,狐狸说”“隽永”投掷地雷~“宇宙最俊朗”地雷x2“好一朵盛开的白兰花”地雷x12~

    大白猫:谢谢“竹璃”;“曲惊蛰”;“茗君”;“若渊冥寂城”;“买药的”;“乔二”;“闻歌”;“一朝醒来皆是梦”;“久梦不觉”;“rainbow”;“黄粱一梦”;“你草哥”;“蒋蒋蒋”;“球球”;“小蛋卷”;“凤慕歌”;“岛田鸣门卷”;“三日厌”;灌溉营养液

    日常感谢追文的小伙伴~

 第260章 【天音阁】生如熔炉

    丹心殿里; 一众修士也不知当作何评价,好多人都低着头; 愀然不语。

    玄镜大师道:“唉……冤孽; 尽是冤孽啊。”

    天音阁阁主木烟离道:“冤有头; 债有主,这世上许多事情,本就是因果报应,环环相扣。”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可是墨燃; 你要知道; 受苦受难,并不是你发泄仇恨; 草菅人命的理由。”

    “是啊。”

    火凰阁的一位长老也叹了口气; 说道:“墨仙君; 你受了委屈,固然可怜。但那也是因为你出身不好; 命运捉弄。人各有命,你总不能因为自己被欺负了; 回头就去欺负不相干的人啊。”

    “你确实做过善事,也受过委屈,可是按我们所知道的,你后来也杀过人……一码归一码,都是要算清楚的。”

    墨燃没有说话。

    姜曦却忽然问:“怎么算。”

    “这……”

    “谁能算得清?谁的性命不是性命; 谁能做那把最公正的尺子。”姜曦任性妄为,并没有将天音阁奉为神祇,“我倒是没有偏袒墨燃的意思,但我就想问一句,今日,我们站在这里,说要和墨燃一一算账,让他偿还。那么——墨燃受过的屈辱呢?他受过的不公呢?”

    “……”谁都没有想到,在前些日子血案中损失最大的姜曦,竟然会站出来,替墨微雨出头,一时都愣住了。

    木烟离道:“姜掌门,天音阁向来公正。我族世代守护秤神法器,到时候,自会以法器来秤量墨公子的是非功过,以定刑罚。你不必忧心。”

    “奇怪了,他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何要忧心?”

    姜曦看天音阁不爽很久了,他一门修的是药道,说白了就是只要药炼的好,凡人之躯也能红尘逍遥,因此孤月夜对神明后裔最不迷信。

    他眯着一双杏眼,冷冷淡淡地说:“不过姜某很是好奇,敢请问天音阁诸位,审讯完墨燃之后,诸位是不是也该审一审这些旧事株连的其他人?是不是该刨地三尺,看看南宫严还有没有在世上苟活着?是不是该去湘潭,找一找当年非礼荀姑娘的那个富贾?墨燃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那么他被关狗笼,被毒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恩公被客人凌/辱,母亲活活饿死——找谁来论?”

    玄镜大师讷讷地:“姜掌门,缘何忽然为罪人声辩?”

    “声辩谈不上。”姜曦薄薄的嘴唇启合,“我不过是想到了先前我们在凰山时,是怎样对待南宫驷与叶忘昔的。姜某不是很愿意看见旧事重演。”

    有人说道:“那是两码情况,根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姜曦说,“如今南宫驷死了,叶忘昔至今在孤月夜缠绵病榻,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可当初,难道不是我们逼迫着他们,说儒风门的血债,要他们二位的性命来血偿?”

    他倏地转身,褐色眼睛如鹰隼。

    “那时候呢?天音阁在哪里。公道又在哪里。”

    碧潭庄的人因剑谱一事,和儒风门结怨颇深,李无心的徒弟甄琮明说道:“姜掌门所言有失偏颇。南宫驷是儒风门的传人,冤有头债有主,除非儒风门的人死光了,不然旧债还是要追究下去。谁都不想做冤大头。”

    姜曦冷笑:“是啊,所以你看,你不是很懂这个道理吗?谁都不想做最后一个被扇巴掌,却不能还手的人。”

    甄琮明:“……”

    “你是这么想的,徐霜林是这么想的,墨燃也可以这么想。”姜曦振袖道,“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这些话说出来从来都是轻而易举。可是不公与残暴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只会觉得,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恶人,但受苦的,偏偏是我。”

    甄琮明道:“听姜掌门的意思,是觉得我们对待叶忘昔南宫驷,太过残暴不公,碧潭庄剑谱一事,就此作罢了吗?”

    姜曦道:“南宫驷都已不在了,你还想与谁追究?”

    甄琮明陡然怒了:“那我师尊就枉死了吗?!南宫驷不在了,不是还有叶忘昔?她是儒风门的暗城统领,剑谱一事,她难道就没有丝毫下落?!”

    一众死寂。

    谁都知道姜曦是阴冷脾性,甄琮明与他的名字可实在太不相符了,居然当众与姜曦这样对峙。

    姜曦盯着甄琮明看了片刻,说道:“当初,在蛟山上,南宫驷与南宫长英交手,身负重伤。……他那时候,以唇语,跟我说了一番话。”

    “……什么话?”

    姜曦闭目阖实,眼前仿佛又闪过南宫驷血战弥留之际,在结界内,在南宫长英的剑下,对着自己慢慢说出的一番话。

    “望能散尽儒风门百年珍宝,广济寒士,不存余饷。”

    “这……”众修士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无悲寺的和尚们更是垂落眼眸,双手合十,低念佛号。

    甄琮明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咬牙切齿道:“他如今尸骨都没有了,儒风门珍宝都在密室里,谁能打得开?他还不是空口说白话,惺惺作态。”

    姜曦道:“南宫驷原本并没有想到自己最后会尸骨无存。更何况,我宁愿相信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甄琮明嘴唇抖了一下,似乎想要驳斥什么,但最后没有说出口。

    过了良久,他才道:“这就是姜掌门今日袒护墨微雨的原因?想要求个宽容,以免重蹈南宫驷覆辙?”

    姜曦道:“姜某只是觉得,求个公平公正本就是件极为困难、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望诸位斥责他人时,莫要把自己捧得太高,别觉得自己浑然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天道。”

    他看了一眼神明后嗣天音阁:“哪怕公审殿堂,也未必就是全对的。”

    他说到这里,薛正雍也发话了。

    薛正雍显得很疲惫,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墨燃,但他沉吟许久,还是沙哑叹道:“姜掌门说的是。这么多年,修真界动荡不安,风风雨雨的,出过不少乱子,每个门派或多或少也都做过糊涂事,谁能判个绝对的公平公正?唉,其实……”

    他叹了口气,阖上双目。

    “其实,草菅人命一定就是亲手杀人吗?儒风门当年的调价令,刀不见血害死了多少无辜黎民。薛某尺寸之身,立于尘世四十余年,无多建树,所行所为,不为修身成仙,不图名垂青史。只想让这乱世的苦难少一些。”

    他说着,眼神有些发直。

    死生之巅的尊主,哪怕再作镇定,知道养育多年的孩子并非亲侄,也终是怔忡茫然的。

    薛正雍喃喃:“我只想让受苦的人少一些,少一个也好。”

    这时候,一旁的木烟离清清冷冷道:“薛掌门宅心仁厚,但你可曾想过,你对罪人宽容,便是不敬重无辜死难的百姓,不敬重饱受牵连的凡人。天音阁力薄,确实没有办法将每个人犯下的过错都一一清算,将每一个人都绳之以法,但杀鸡儆猴——既然墨燃这件事情我阁管了,就不会草草了结。望掌门知悉。”

    薛正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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