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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院子虽小,园林设计极为精致,风格粗放,高大园木几不可见,放眼望去,多是低矮的小树,一丛又一丛并排生长,被园艺师修剪出了麋鹿、野猪等等的造型。园林中心位置修葺着假山,假山下方被流水穿过,流水为海河之水,从河道上挖掘过来径直入海。
穿堂入室,进入主厅,一张烈弓当先映入眼帘,弓形粗犷,出箭的地方裹着麻布,松木材质,弓身上斑斑驳驳,很多地方都有着磨损的地方,可见是一张光荣退休的老弓。长弓之上悬挂着一身铠甲,听昂山青自己说,是他做大内侍卫时所穿的,调任岗位之后,将铠甲悬挂起来,以此铭记皇恩的厚重。往下看,一张风干的狼皮平铺在主坐上,头朝下,口吻一直延伸到台阶处,狭长的眼睛直到现在仍然释放出幽狠的光。
两排桌椅面对面平行放置,下铺深棕色毛毯,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很舒服。
“哎呦!”纳兰若雪的尖叫引起叶飞地警觉,马上转身询问道:“怎么了若雪?”
后者目露惊恐,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指向房顶的屋梁,道:“那……那边……有条大蛇。”
叶飞心中一凛,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黑漆漆的屋脊上缠卷着一只粗壮的蟒蛇,蟒蛇半个身子缠在屋脊上,半个身子悬空,蛇信吞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像是在警戒,可能随时发动攻击。
叶飞哼了一声,眉头蹙起反瞪回去,后者如遭雷击,“呜呼”一声将身子缩回房梁上了。蛇为家神,宅邸中寄宿着蟒蛇是福贵的象征,主人一般不会驱赶。
昂山青哈哈笑道:“这条大蛇我搬进来的时候就有了,似乎是以前的主人不在了,才对外人不友好,我不愿意驱赶,便容它继续在此处落脚。”
“这次宅子不是昂山将军的?”叶飞有些疑惑,毕竟作为一方城主,官阶已经很高了,若说连一处宅子都没有也说不通。
“宅子是前任城主留下的,我来了之后直接住了进来,都没有重新修葺过呢。”昂山青笑吟吟地说,丝毫不以为意。
叶飞却马上明白了,昂山青的志向只怕不是区区一方城主那么简单,他有着更远大的目标,所以才将此地作为一个中转站并不打算一直落脚,也因为此,并没有特别修葺属于自己的宅邸,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了些装饰品,比如长弓、铠甲和狼皮之类的。
“昂山青啊,昂山青,尚未进入帝都就见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呢。”无论是气度,还是风范,甚至年龄,昂山青作为青州城城主,都可归纳为年少有为的类型,未来有着广阔的发展空间,他是最有可能成为接替大将军王位置的人了吧。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貌,一个青州城城主尚且如此,帝都之中的人更是了不得的。
主坐只有一个,能够出城十五里迎接烈皇子的昂山青自不会坐,他选择坐在下首位,和拓跋烈、叶飞、楚邪、纳兰若雪面对面地坐着。
“几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饭菜早已备下,咱们在此处稍事休息,喝些茶水,便去用餐。”几人坐下之后,便有美丽的侍女为他们端来了茶水,用茶是帝国贵族款待客人的手段,茶色越好,对客人越是尊重。
隔着杯子便可闻到清香,杯中的茶叶肯定是上乘之品。
“昂山城主款待周到,本王铭记在心,感激不尽,以茶代酒,敬城主一杯。”拓跋烈和昂山青同是军人出身,都是爽快的性格,彼此投机,以茶代酒致敬。
“皇子殿下乃千金之体,能来青州小憩令整个青州城蓬荜生辉,焕然一新,昂山同样以茶代酒,敬殿下了。”
听了两人对话,叶飞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会否是皇帝陛下故意安排皇子烈来青州见昂山青呢。毕竟,两人同样出身军旅,年龄相仿,容易结交,而昂山青又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大将军王,如果陛下真的看重烈皇子的话,很有可能创造机会给他和昂山青认识。
茶水不像白酒,茶由开水泡制,水温高而烫嘴,两人却都是非常男人的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一来表达足够重视对方;二来显示出自己的英雄豪气。
一杯茶饮尽,再倒的茶就要慢慢品了。拓跋烈道:“昂山兄,您是父皇身边的近臣,可知道父亲对本王此行还朝有何想法。”
昂山青嘬了口茶,迟迟不做声,拓跋烈由此心中一紧,问道:“父皇他,可是对本王有了不好的想法?”
“哈哈哈,殿下想到哪里去了。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当今万岁最宠爱的妃子,您和十皇子都是贵妃娘娘亲生的儿子,皇帝陛下爱屋及乌,宠爱都来不及,怎会有不好的想法呢。
微臣认为,陛下一定是不想通天教党徒留下的邪晦之物进入帝都,才派殿下您来此处落脚的。”话到此处,昂山青忽然身体前倾,换了份口吻,大有深意地道:“若不是如此,昂山又怎有机会与殿下结识呢。”
“哦……真被自己料对了吗。”叶飞抿着嘴沉思。
拓跋烈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毅然站起,两步走到昂山青近前,拱手道:“本王何德何能结识昂山兄这样德才兼备的将军。”
“殿下说笑了!抛开皇子殿下的尊贵身份不谈,单单您在帝国边疆建立的功绩,就是昂山毕生无法超越的。不瞒殿下,昂山其实早有投奔结交之意,只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今日一见,昂山无论如何要和殿下诉一诉衷情,表一表忠心。”昂山青毫不避讳地示好,表明了诸王纷争已到了白热化阶段,王公大臣们纷纷站队,来支持自己信赖的王子,以此达到王子登基之后分享胜利果实的目的。
第663章 无风不起浪
不过叶飞却觉得疑惑,毕竟拓跋烈初来帝都,根基不稳,且上面有他的亲哥哥拓跋真压着,想要出头真的很难很难,昂山青如此公然站队,似乎有些唐突。
转念一想,昂山青曾担任过带刀侍卫的职务,可说是陛下的近臣了,他会不会是在陛下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故意前来投奔示好呢?难道真如自己之前料想的,此次千人军改道青州,全是陛下他一手安排,在促成昂山青与皇子烈结盟的同时,也在皇子烈身边安插下一枚棋子,随时监视自己的儿子。
叶飞越往深处寻思,越是不寒而栗,感觉距离帝都越近,权谋诡诈越是层出不穷,应接不暇。
昂山青与拓跋烈互诉衷肠的时候,叶飞始终没有说话,作为目前为止,拓跋烈唯一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他要将昂山青主动投诚所有的目的,所有的可能性全部考虑进去。
思前想后,感觉昂山青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大皇子和十皇子派过来的间谍,就算是间谍,他作为一方城主无法时刻陪伴在皇子殿下,处理关键事物的方法态度早晚会露出马脚,最终放下了心,坦然接受他主动投诚,献上来到帝都之后第一份大礼的现实。
没错,青天白日下的投诚只是第一步,昂山青为了显示自己的忠心,还为殿下送来了一份大礼。
不知何时,客厅里的下人们都被禀退了,厅门紧逼,除了几名道宗高手、皇子殿下、昂山青本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一双耳朵从旁倾听。
正在与皇子殿下互诉衷肠的昂山青忽然抬起头,大有深意地望向了无聊打发时间的楚邪,逗弄着七小的纳兰若雪,以及正在观察这边动静的叶飞,眼神特别,像是在表达某种含义。
拓跋烈从小生在帝王冢里,对这份目光再熟悉不过,马上道:“几位道尊是本王最为信任之人,昂山兄有话直说便可,无需避讳。”他作为皇子,能够称呼昂山青为兄弟,可见已对他的投诚非常重视。
昂山青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来:“不瞒殿下,为了显示诚意,昂山为殿下带来了一份大礼”
“大礼?”说实话,昂山青公然投诚来得过于突然,皇子殿下一时间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凭着多年来积累的与人打交道的经验,支撑他与对方交好,周旋。
昂山青点点头,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皇子烈:“这一封是皇子真与人往来的密折,内容是……”
——重磅炸弹!
……
所谓无风不起浪,有些时候,从漩涡的边缘到漩涡的中心,只需要往前划水一次,仅此而已。
拓跋烈盯着平躺在桌子上的密折,面色凝重,密折中的内容他已经完整地阅读过,内容劲爆,看笔迹确实是哥哥亲手所写。
“伯夷奉旨出京,尔等尽快处理。”草草书写的两行字,若被父皇知道,皇兄便永远失去了争夺帝位的机会。
拓跋烈想:“仅仅第一次见面,昂山青便将这样一封分量极重的信函放在自己面前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有意试探自己,还是真的赶来投诚?为什么他越是热情,自己越是感到担忧呢。”
拓跋烈沉着眉思索,目光在昂山青与密折上来回转换,忽的望向叶飞,道:“道尊,你看看吧。”
再转目望向昂山青,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昂山兄,你觉得王位争夺战中,本王优势何在?胜算如何?”身为上位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便以退为进,这一点烈皇子很小的时候便知道。
昂山青并没有对烈皇子的态度变化产生丝毫怒气,语气平稳地说:“当今朝廷,争得最凶的当是大皇子和十皇子了。他们两人的身边都聚集着大量的文臣武将,江湖势力,甚至奇人异士,为了皇位展开激烈的厮杀,看起来只要一方失败,另外一方就能够顺理成章的成为帝位的继承者。”
“难道不是吗!”
“非也,非也!昂山并不这样想。”
“为什么!”
“陛下自称万岁,自然希望自己万寿无疆,永掌权力,两位皇子殿下虽是陛下的亲骨肉,但是在权力面前,亲情不堪一击。
据昂山所知,陛下早对两位皇子勾结群臣,瓜分朝廷的做法感到不满,只是年纪毕竟大了,心力不足,没什么办法改变现状,只能由着两人争斗,居中平衡,来保持手中的权力不受到威胁。”
“昂山兄对父皇很了解。”
“毕竟做了整整五年的御前带刀侍卫,对于万岁的脾气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微臣清楚的知道,其实无论对真皇子还是大皇子,陛下他都非常的不满。”
“连两位哥哥父皇都看不进眼里,那本王有有何优势可言。”
“至今为止,从未参加过朝政,没有自己的政治圈便是王爷您最大的优势。”
“既然还朝了,政治圈早晚不要建立起来。”
“那不一样,陛下自称万岁,毕竟不是真的万岁,谁都知道,陛下早晚有殡天之日……”
“昂山兄,快不要胡言乱语,父皇万寿无疆,千秋万代,理应受上天垂帘,永坐帝位。”
“昂山已经将一腔热血倾洒在殿下身上,难道殿下还不信任昂山吗。”
“信任,只是本王以为,父皇他理应万寿无疆。”
“殿下,昂山矢志效忠,希望殿下也能诚心相待才好。”
“本王……”
“殿下。”拓跋烈还要继续推辞的时候,叶飞忽然开口道:“殿下,您听昂山将军把话说完嘛。”
叶飞一开口,拓跋烈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立时不吭声了。与此同时,昂山青的眼角微微抽搐,对于叶飞在殿下心中的影响力感到震惊。
昂山青道:“皇帝陛下早晚有殡天之日,而在昂山看来,能够接替陛下之位的,绝不是大皇子,更不会是十皇子,因为两位皇子手中的权力都已经大大超出了陛下希望他们拥有的,殿下您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那个人。”
“若真的扳倒了两位哥哥,本王的权力便是朝中最大的,到时候父皇他老人家难道不会将本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吗!”
“等到殿下您如愿以偿地扳倒了两位王爷的时候,陛下他只怕已经时日无多了吧。”昂山青毫不避讳地直言。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陛下殡天的言论,毫无疑问是大不敬之语,却是叶飞允许他继续说下去的原因,如果这真的是昂山青和别人一起做的一个局,叶飞不认为他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足以诛他九族的大不敬言论。
“唏嘘!”拓跋烈听完了这番话却是感慨良多的,确实,昂山青胆敢如此公然投诚,证明帝都内的混战已到了将一切摊开在明面上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父皇他有意授意昂山青前来接近自己,加入乱局取代两位哥哥的位置,还是两位哥哥中的某一个,甚至其他隐藏在幕后的人授意他引诱自己这般做,自己都必须接受他们的好意,因为现阶段,确实盘亘在前方的最大的两个阻力,就是大哥和十哥,与他们相比较,自己的实力薄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昂山兄!”拓跋烈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