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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错。”
两人闲谈一会,徐清沐突然盯着李诚儒问道:“或许,我该叫你声剑仙?”
那双手负手的李诚儒,神情平静,开口道,我在成剑仙之前,就已经儒道成圣,所以,还是叫我李诚儒吧,方云一,那个徒有虚名的剑仙,早已经死了。
半晌,李诚儒看着徐清沐,问道:“听说过世间写书人与翻书人吗?”
徐清沐摇摇头,率直表示并没有听过。
李诚儒叹口气:“徐清沐,你对这个世界失望吗?”
徐清沐没回答,而是问了个问题:“你亲手扔掉十八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失望吗?”
十八,剑仙方云一佩剑。
李诚儒笑骂道:“你这小子,嘴和你那师傅一样,忒他娘的毒。”不过随后心情却是大好,尤其想起那与太子徐培那一站,刚入四境却打出了最强四境该有的样子,果然是那剑皇弟子。
“你师父给你留下的徐十三,记得吧?”
“记得的,大概想让我成为那十三境?”徐清沐想起那张写下《轻衍诀》剑谱的纸,上面留有老乞丐写下的致:徐十三。
李诚儒点点头:“你师父这辈子,都没有破开十三境,世人只知道他在十二止境多年,困于情,蒙于心,才导致迟迟破不开那十三境。其实不然,当年与我在汜水涯边一战后,就已经摸到了十三境门槛。”李诚儒顿了顿,接着说道:“是你那师父,故意不破境的,他把这天底下剑道气运,留给了你。”
“另外,他也想让你补全十二剑,做到那第十三剑。”
徐清沐沉默,这些,他都不知。半晌后,徐清沐抬起头问道:“师父可说那十三剑名称?”
“剑十三:人间最得意!”徐清沐与李诚儒看向边塞斜阳,一老一少,皆无言。
…………
徐清沐回到军帐内时,已是半夜鸡鸣声。辞别李诚儒后,徐清沐独行十几里,去了趟天鼠营的驿站,打了三斤杏花酒,要了三碟咸水花生,在店里吃了一碟,又去了一趟王子乂的墓,最后回来时,给还在翻找古书的李诚儒带了一斤。
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书堆,徐清沐心中有感,为了查询自己北冥三十六天消失的原因,这文圣不惜熬夜寻找答案。
李诚儒接过酒,甩了甩写字写酸了的手,扭扭劳累的脖颈,看的徐清沐心中大为感动。
可就在离开的时候,徐清沐看到了桌子书堆上最下角的那一本熟悉且厚重的书——《朗朗云上八十一录》!
本想递出的那一叠花生,瞬间收回。李诚儒悻悻然搓着手:“稍后就研究,放心,保证找出消失的原因。”
这几日都无大事。
期间那穿着灰衣,手持江山扇的男子来过一次,留了些上好的药材,看望了徐清沐。徐清沐留了那中年男子吃了一顿饭,喝了些杏花酒,两人像故人般,聊了好些家长里短,甚至聊了边塞战事,天下格局。徐清沐对这些多听不说,只是在谈到鬼城酆都时,徐清沐讲了句自己的看法:
“当年围城做那灭城之事,世人皆骂太监司残忍无道,可在我看来,最该骂的是这背后的徐衍王。”
周围人脸色都变了,那胖子想提醒,可想到这青年人走时曾命令所有人不得向着徐清沐泄露皇帝身份,硬生生忍下了念头,头上汗珠滴落,诚惶诚恐。
谁知那男子面色不变,笑看着徐清沐:“你继续说说看。”
徐清沐扔了一粒花生米进嘴,接着说道:“没有徐衍王撑腰,我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太监司敢如此行事。一城灭十万人,设三百六十五镇魂幡,数以万计符箓,所为何?天下人不知,那庙堂之上的天子岂非不知?可这么久,泗阳变樊阳,活城便酆都,那徐衍王只知却从不下令,其心可知。”
顿了顿,徐清沐又开口道:
“人臣不议主,这话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也就看你为人不错,才掏几句真心话罢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我保证,这事只有这桌子上的人知道,我绝不会泄露。我觉得你说的,在理。”
徐清沐咧嘴一笑,说了声“谢谢”。
低头却有泪意涌动:今天,刚好是十三岁生日。这男子,来的真及时呢。
边塞战争连年,徐清沐主动投身战场。两只小兽七上和八下与徐清沐同进同退,取得战功无数。再被授予官爵时,
。
徐清沐向上神情,可否用王子乂将军的“乂”作为旗号,共同追随的一众近七百人的队伍,皆振臂高呼:“誓死追随徐公子!”
那一年,徐衍王下令,整个樊阳城东西两厢入驻,自此阡陌交通。
那一年,少年举旗立战场,背后是万里河山,面前是无尽蛮荒。
那一年,十六岁的少年斩出了剑皇宋梓涵留下的第五剑:
“剑五:剑指五马尸首分!”
。
第五十五章 世间无真情
雪花飞下,浑似江南画。
一人两兽蹲坐在墓前,已是舞象之年的徐清沐给墓前倒了一杯酒,随后用脚将土踏平,自己仰头喝了口后,将杏花酒扔给一旁体型已如大象般的七上。
已不能称为“小家伙”的七上,后腿盘坐,两只前爪抱住酒壶,如人般仰头喝了一口,伸出舌头咿呀有声。
“王将军,这两年,蛮荒又后退十里,当初那批七百弟兄,死伤近二百。”徐清沐接过七上扔回的酒,仰头又喝了口:“司月湖那批老兵,又有十二人去世,想来,也是追随你而去了吧。”
。。。。。。
一直到中午,已经十六岁的徐陌上才掸了掸身上的落雪,返回玄虎营。如今的玄虎营,有一面独立竖立起来的旗帜,上写“乂”字,所到之处,蛮荒皆退避。
徐清沐呵口热气,搓着手进了军帐。曹彤已是十四芳华,出落得愈发出众。模样七分似曹丹。
“胖子呢?怎么不在?”
徐清沐询问道。虽说嘴上喊着胖子二字,其实已不能称之为“胖子”,四年的边塞生活,让那浑身有些赘肉的沈修齐显得更加健硕,铮铮铁汉。
“。。。。。。”
依旧得了个白眼。
曹彤还是如四年前那般,对徐清沐不冷不热,说不上来的疏远。
徐清沐不以为意,也不去惹恼那军帐中独自练字的曹彤,而是转身去了另一所相对较大的军帐——藩王之女徐洛的住所。
大概两年前,长陵王之女徐洛突然来到边塞,已是二八芳龄的徐洛当时就吸引了同龄人胖子的注意力,胖子自那时起,练剑更加勤快,也更殷勤。如今两年下来,两人关系也更进一步,战事松懈之时,几乎天天腻在一起。对此,长陵王也毫不阻止,想来三姓家族的影响力,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除了徐洛公主,还有一位紧随而来的世子——徐澄狄。
对于这位如今而冠的世子殿下,徐清沐打心眼儿里喜欢不起来。如果说徐洛公主是可爱的平易近人,那世子徐澄狄就是可怕的难以接近。修习武道的世子如今已入筑基前期,虽说天赋比不上那虎痴,却也属于人中佼佼者。
最让徐清沐不舒服的地方,是那徐澄狄的心狠手辣。
虽说与蛮荒作战,本就是冲着杀敌而去,可徐清沐顺承了王子乂将军的心怀,一是休战期间,给予蛮荒匈奴足够的尊重,二是绝不虐杀俘虏。可那位世子殿下,尤其以虐杀俘虏为乐。
玄虎营王钟鑫将军也曾劝谏过,结果被骂了声:“你算个什么老东西?”,徐清沐等一众士兵差点动手,被王钟鑫将军拦了下来,这却更加让其在军中肆无忌惮。
没办法啊。
藩王徐永本就是当今皇上亲哥哥,加之这徐永向来知书达理,远政务而亲笔墨,九五庙堂之上本来还有老臣上谏以表忠心,说那徐永如何如何,请徐衍王务必提防小心。可这十几年下来,朝廷非议少之又少,到最后,竟无人再次提及。
而徐永膝下,唯有一子一女。这徐澄狄,便是徐永的心头宝。世子的蛮横,徐清沐可以忍,毕竟还有一个多月,这不可一世的世子便需要回京,继承那世袭罔替。
听说徐永半年前入山,回来便大病一场。心怀愧疚的另一位灵邑王徐亮,便出了山。徐亮是徐氏家族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却也是前朝皇帝最害怕之人。一手惊动天下的棋艺最是了得,懂兵法,擅谋略,尤其在收拢人心方面,连坐稳了江山的徐衍王都自叹不如。
好在,徐亮心中对这江山并无兴趣。
可大哥生病,卧床不起,这做弟弟的再次出山,便有点顺理成章,无可厚非了。
于是,长陵王密函,通知世子徐澄狄入京,世袭罔替。
这四年中,天下除了边荒战争,似乎更加和平。官民同乐,万物安宁。皆是颂徐衍王之功德,念大好世道。更有文官数百,齐齐磕头以求徐衍王修千丈金身,立于九五广场,以供后世颂千秋功德。
对此,徐衍王只是一笑。
除此之外,皇帝禁卫队中的四虎,也于灵邑王徐亮出山后解散。其中白虎戈弋与青虎张宁二人追随灵邑王徐亮而去。这两人本就是前朝征战时徐亮的死士,战后徐亮归隐山林,才让这二人任徐衍王禁卫队。如今再次出山,难免念旧,便辞职回了身边。
这次世子徐澄狄回京,便是这二虎前来接应。
对于回京,徐洛便耍起了性子,死活不跟着那杀气太重的哥哥一道。要不是碍于藩王世袭之礼必须要求徐洛在场,这性子极其跳脱的女娃估计连回去的念头都没有。
于是,在一众人好说歹说,并且沈修齐允诺亲自护送下,才捏着鼻子答应。于徐澄狄世子启程后三天,由沈修齐带领的队伍,也浩浩荡荡护送藩王公主而去。
王钟鑫将军本想留下徐清沐,可耐不住徐洛公主抱着膀子撒娇,便只得同意,让徐清沐等人一同前往,护送她而去。于是边塞“乂”字军,选五八打杂扈从,一行人由边塞出发,向王朝而去。
…………………………………………
冬天的司月湖,更经得起读书人的推敲。
一名依旧身穿破烂衣服的青年男子,口含三寸芦草根,双手负后悠哉悠哉,在岸边闲逛。
身后跟着的绒毛狐领大衣,身下却光腿清凉女子,缓缓跟在身后。若有自金陵城而来的骚客,必然可一眼认出,这便是四年前冠绝整个金陵城的陈双冠——陈赟。
那男子笑容可掬,一副人畜无害模样,转头笑嘻嘻看着容颜绝美的女子:“小猫咪,冷不冷?”
这陈赟确是从心底发寒,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眼前人的恐怖。虽说这四年中,男子从未欺凌过她,最过分的要求便是不允许她穿亵裤。可发自骨子里的惧意确是从见到他时,便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泗阳城被之前,她还不叫陈赟,叫赵赟。前朝旧臣赵顺王之女。眼前男子如般自天而降,带走了她。从那时起边,名叫芦三寸的男人便开始教自己音律,直到十四岁那年,以五两银子将她卖给了夜香楼。刚懵懂的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始了反抗,可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差点昏死过去。
也是从那个时候,定下了不允许穿亵裤的规矩,还有从赵,改为了陈。
“不冷。”看着眼前容貌十几年来几乎从未改变的男子,惧意横生。
“那就好那就好,嘻嘻。”男子转过头,看向已经结冰的司月湖,湖中有两只水鸟,不停用嘴啄着冰面。
“陈赟,恨我吗?”芦三寸开口道。
“奴婢不敢。”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聪明劲。”芦三寸笑嘻嘻道:“以前我同样问过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子,你知道她怎么说?”
芦三寸歪过头,脚步却不停。
“奴婢不知。”
“她说啊,恨不得我去死。”芦三寸一脸惬意,接着吐掉了口中已经被嚼的发白的芦草,漫不经心道:“所以啊,我就让她死了。”
陈赟浑身发颤。
“五马分尸吧,还是六马?记不清喽,肠子内脏一地都是。那时候她的眼睛还睁着,那嘴巴还想说什么,估计还是骂我的,我便将地上一块血肉,塞进她的嘴里。”
陈赟面色惨白,站立不动。
“所以说,我最讨厌别人不听话了,你说呢?小赟赟?”
那被无数男人奉为天仙的女子,颤抖着跪下,将今儿偷偷穿戴的亵衣取下:“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着那抹红,芦三寸重新丢了一根新的芦草,拍拍手道:
“真厉害,我又猜对了。”
不待那女子有何动作,芦三寸看向那块被叶妃娘娘题字的石碑,漫不经心道:“收着把,有人会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