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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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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透的云母石屏碎成了千万片,扬扬洒洒如初雪飘落,落至量云眼前时,他伸手一挥,原拟分散他注意力的石片此时成了他的暗器,将持刀来袭的纠判使万箭穿心。
  破窗人落地,肩上蓦然一沉——白面老妖踩在他双肩上。他双臂一振,没把老妖抖下来,反使肩上更重,两膝着地。量云不欲与他多叨唠,再度加力,脚下之人浑身发出脆响,骨肉塌成一团。
  风起云涌,遮星蔽月,雨若天河,飒风中夜游之神乘不系星舟——无冠无饰,面若石人,浑茫杀气劈波伐浪——碾碎光阴而来。
  量云独眼迸射精光,身子鹞子般蹿起,挥着双掌便如两面钢牌,虎虎生风。长剑刺到时,量云双掌一合,止住剑势,一点雨光流过剑刃,停在尾尖,去他鼻头仅有两寸。
  量云眯眼道:“你这剑叫什么名?我闻得到火气,该是新铸的。但我又闻到锈气,这却必定要有些岁数。”
  策公道:“它曾经叫春歇,后来叫夏倦,再后来叫秋暮,如今叫冬霆。每一次更名我都将旧剑烧融重铸一遍,每一柄都是新剑,每一柄也都是旧剑。此剑新铸出炉,却才发硎,尚未开锋,你倒是赶上好时候了。”
  量云冷笑:“试剑石就在这儿了,要看你劈不劈得动。”说罢双掌夹剑后撤,脚下飞起踢他手腕,欲要夺下剑来。
  策公弃剑翻身,以两脚踝夹住剑柄,上身倒仰,如蛟龙探海,去给量云飞来之脚分筋错骨。量云只得松手撤足,但双掌甫一分开,立马又合十来,向策公天灵斩去。
  如矿出金,如铅出银。超心炼冶,绝爱缁磷。'注: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洗炼》'策公现今出剑褪尽繁华,原先剑招中变化全数舍去,一招一式朴实刚健,浑圆自洽。
  而量云原本便是这路数,只是阴邪狠辣居多。但今夜受创甚重,恶毒心思不免要收一收,出手便简洁凌厉,看去竟有了几分正气。
  两人一来一回地斗招,皆在方寸之间,看似轻而易举,如同练武喂招,实则凶险难测,稍有不慎,便要命丧当场。
  远离两人的黑暗处,鹧鸪从披风下钻出,与获救的信天翁一同扛起老爹遗体,悄悄遁去。他出门时,最后看了眼越斗越险的两人,默默向堂中那些从来没拜过的泥像们道了句“菩萨保佑”。


第九章 
  朔风中的雨如同深海盘旋的浩瀚鱼群,来势不定,去向未知。屋脊至顶处,十字架高高耸立,一黑一白两片影子各自占据一端。
  策公右手腕骨碎裂,如今换左手执剑;冬霆剑锋刃上坑坑洼洼,排满缺口。量云被削去右足,鲜血泼红了大半衣裳,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如同绝地的孤狼与恶虎,长爪利齿交锋,撕咬至不可逆止的阴恶时辰,无关乎生存或荣誉,唯有一死一生的决斗。
  “是三花聚顶大法吧?现下你脸银光已褪,该是人华地华之力皆用尽了。再打下去,今夜我们谁都不能幸免,不若趁现在停手吧。”
  “来日你会否还要来寻仇?”
  “他是我胞弟,我没选择的。换做旁人,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功夫只学了个皮毛,便急不可耐地跑出来现世,朱提要了他一双手,我还要再加一双脚。可他是我亲弟弟。”
  “你要砍下刘云章的手来,于你弟弟并不划算,天底下怕是再没有谁的手比你更大了,舍了你的给他,那才算赚了一笔。”
  “唉,你莫要再激我,我俩好生商量商量……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朱提那女娃与你辈份差得甚远,你们一淮南一辽东,也不似能生出什么瓜葛的模样,怎么眼下这般豁出性命帮她?”
  “因为一坛酒。”
  “什么酒这么名贵?莫非能起死人肉白骨?”
  “三斤河东颐白酒。”
  “哦,在凡酒里也算是中等了,但仍是太次。一定还有别的缘故。”
  没有别的缘故了,就是三斤河东颐白酒。便是策公唯一一次喝得烂醉,给刘童抓包那回。
  那一日是他生辰,也是计梅儿的生辰,和她的祭辰。当然没人知道那一日于他有何意义。那一日还是他的定名日,他“策公”称呼便是那一日才叫开的,而之前,有叫“老策”者,也有叫“策老”者,更多的是怔了一瞬,脑子过一遍称呼,然后谨慎地避开这个难题。光风霁月的前半生从未想过的事成了阴雨晦明的后半生的头号难题,除却计梅儿那调皮傲娇的“夜猫子”,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好好称呼过他了。
  在许多年前的垂髫时代,父母长辈们都会亲昵地唤他一声“小策”;转眼是鲜衣怒马、少年风流,所见之人半是嫉妒半是艳羡地称上一句“少侠”;光阴永远不可抗拒,而立之年,心如大海,红颜散尽,许有一人添香,亦是幸之所及,见礼时自是“大侠”相称;年过中旬,或有声业大成,或隐于深山一隅,所访者恭维一般、敬重一般,“宗师”名之;若是命中一场横祸,击垮了肉体,也摧毁了精神,时日似快实慢,眨眼已是耄耋之年,前情已同浮云,来日不必猜测,无论身份各种年龄,皆是敬老又疏离地问候一声“策公”。
  都如那福至灵心的好厨娘,要多为他留一碗杂粥,她皱着眉头脑子里过电般掠过各类亲戚称呼,然后犹犹豫豫地吐出两个字——“策公?”
  他颓丧得想要醉倒。
  狭小的门户阖起,四壁黑乎乎的墙板将他困死在此处,翻涌起的各类情绪如同平水之下的暗潮,无论哪个都能把他拖入万劫不复之境。
  这时,窄窗被推开,天光汹涌而入。随着天光入室的,还有主母朱提那翠岚春山般的半片侧影。朱提将手中提着的那坛酒递入窗来:“今日瞧你脸色很不好,我也不知是何事困扰,但想来你是需要一坛好酒的。我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我这点岁数,要说点什么也是不疼不痒的,你怕是要笑我。所以——”她晃了晃酒坛,“何妨沉醉一场。”
  那时的困顿早已随酒意消散远方,如今风雨侵逼中策公垂下眼来掩盖眼中难得的情绪:“没有别的缘故了,就是一坛酒罢了。”
  量云也不欲深究:“那好。听说当年慧云那秃驴以老欺少,要你硬接他两掌,如今我们来点公平的,我们三招定胜负,败者立即远遁,永不复归。”
  “我不信你。”
  “也无所谓你信不信我,今夜我无论胜败都需修养五年,朱提趁这五年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叫我到死也找不着。你我的性命此时便如彀弓上的箭,我们过三招只是来缓缓弓弦。”
  策公脸上渐变为铜金色:“好,你先发招。”
  “承你的情,我这第一招叫‘冯夷起浪’。”量云双手手指交替掠过雨幕,无数雨点顿时脱离天风桎梏,一层层叠起,如同河床收口处的巨浪,向着策公方向缓缓逼去。
  “你此招甚妙,但有一样不好,便是不该叫这名字。接你这招‘冯夷起浪’,我要用的是‘伏波射潮’。东汉时伏波将军马援见廉州海中有九口巨浪作怪,便以箭射其六,唯余三口在海上虚张声势。而今我只有一剑之威,且试试能否破你这小潮之势!”
  他举剑合身射出,飞丸一般迅捷,冲破量云掌力逼起的巨浪。量云不敢坐以待毙,双掌重击座下横木,身子弹起,飞栖十字最顶楞木上。
  “好,下一招我先来,我这一招只有个俗名,长虹贯日!”冬霆剑上绽开耀目辉光,拖着长长尾迹,刺向量云。然而策公在横木上发势时,那段木头却突然碎裂——原来量云却才不惜气力重击横木,为的就是让它内里朽烂,一触即碎。
  长虹贯日被卸去大半威力,飞至量云身前已是强弩之末。量云探指点中策公握剑的左手腕际,策公左手剑本就不熟,这一点,冬霆剑脱手飞出,直直坠入河中,不曾激起半点水花。
  量云也随之坠落,降下三尺时,伸出剩余那一足勾住十字架右首那段完好的横木,仿佛一只白色大蝙蝠凌空倒挂。他道:“现下你失却了兵器,天华之力也用至尽头,如何胜我?我只需拍断这十字的支木,叫你摔下去,保管不死也要重伤。”
  策公脸上金铜之色确实在急速消褪,但他丝毫未有急色:“谁说我没兵器了?”他伸手猛地一拍胸肋处,飞溅的血花混入雨帘中;他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截剑尖,“这兵器在我身体里潜藏了十年之久……我还有第二件兵器。”他深深吐纳一口气,将慧云存续的那段内劲缓缓拔出,逆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周游小周天,面上渐渐转淡的金铜色顿时又恢复了些许。
  “我第三招叫妙契同尘。”
  风云变态,花草精神,海之波澜,山之嶙峋,俱似大道,妙契同尘。'注: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形容》'
  量云先下手为强,翻身上去,狠命劈碎了支木。但策公在他劈碎木头前,已先行跃了下来。他指间那不盈一尺的剑头融入风中,融入雨中,融入这尘世一饮一啄的妙契中,似在眼前,如在天边。量云伸手去挡,可那剑却好似影子般穿过了他掌心血肉,钉入他额心。
  策公继续下坠,下边那艘曾载着鹧鸪老爹遗体多年的小船此时无声漂来接住他。策公觉不出痛来,他看见空中风雨将尽,远方天际灰云散去一角,露出一线鱼白。舟船向着那处荡去,他在渐渐来临的清光中合眼,永无声息了。


第十章 尾声
  朱提与丈地罗汉大战一夜,终于将他绞杀,但她的右手被铜锤震碎经脉,再也无法舞动飞索。
  纠判使没有按她的计划出现,故而杀死丈地时,她极其绝望,丈夫已被掳去,生死未卜,而量云此时若再现身,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自己杀死。
  然而,及至天明雨止,量云仍未现身。朱提找到吓破了胆的刘童,在全府上下搜寻,最后在耳房里的一副棺材中找到刘云章——他沉睡在那对死去姐妹的冰冷怀抱中。
  朱提劫后余生,见丈夫分毫未损,神经瞬间松弛,险些瘫倒在地。刘云章扶住她,说乃是一位异人暗中相助。
  夫妻俩领着刘童并府中一干护院在城外河畔寻找,到老佛堂外时,刘童抖着手指向对岸:“妖、妖人在那!”
  量云被钉死在佛堂屋脊的十字架上,他身上的白衣如同浴过罪恶鲜血,暴雨浇注亦洗涤不净。
  住在老佛堂的孤儿们要搬家了,鹧鸪从水里捞出了策公那把冬霆剑,剑上坑坑洼洼,缺口颇多,但他不介意。架着老爹遗体出门的顽童们同样抬头去看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罪人,鹧鸪心里想着自己其实不配拿这剑,他没完成赌约。不过他又想,将来自己学好了功夫,再去杀几个恶人也是算的。
  看见量云已死,朱提大大地松了口气,道:“但不知杀死量云老妖的异人何去了。这异人果是不世出的高人,这一剑竟可穿过摩罗掌力而无碍,其雷霆之势实乃平生未见。”
  她向东方祝道:“我夫妻从即日起,每日晨昏定省都会在佛前为恩人祈佑,大恩无以为报,只望恩人身体安泰。”
  她拜完后,只见所拜方向漂出一条小船,如沧海不系之舟,于神话之中高蹈,孤独又孤独地隐入光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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