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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燃一把大火,只需要一个微弱的火星。
也就是在这一刻开始,慎釐原本还想维持的安宁生生地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从中流淌出了滚烫的岩浆。
这一次跟随着慎釐来的一共有三十人,虽说这些人在升降“鱼梯”之中伤了五个,然后又有两人留在了升降梯旁照顾伤者,可在场的墨家弟子还是不少。
而当这群墨家弟子真正开始出手的时候,天枢层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暗弩和机关在一瞬间被释放出来。
“嗤嗤嗤嗤嗤嗤嗤……”弩箭的声音显得十分凄厉,形状就像是一群饥渴的飞蝗,短短一个呼吸时间就跨越了十丈距离,去到了公输般的面前。
除此之外,更有一些人手持金刚伞这样的兵器,当猛然推动拉杆的那一刻,金刚伞的伞叶轰然向外张开,如同绽放开的金铁之花,蒺藜、飞刀、钢针种种远程利器紧随其后,不甘示弱。
铺天盖地的锐器如大雨倾泻而下,换成是旁人只怕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横死当场。
然而站在中心的却是公输般。
一个宗师境界的高手,除非先以铁骑轮番冲击耗尽他的气血,再以这些手段做补充,还算有成功的机会。可今天公输般站在原地,根本没跟谁交过手,气血必定充盈,又怎么可能中这样的招数?
不出意料的是,随着公输般那宽大长袖猛然地一抬一扫之间,明明是柔软的袖子却像是拥有了金铁一般的硬度,随着“叮叮叮”的声音不绝于耳,无数的弩箭钢针居然在这样一扫之下纷纷落地!
甚至,随着公输般单手旋转,宽大的袖子如同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卷起到手臂上。
他出手如拈花。
不过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众人甚至只能看见他手的残影,公输般却真就把那些射向他的暗器一个接一个地握在了手里!
“还给你。”公输般嗤笑一声,随后手部微微发力,伴随着一股激射而出的气劲,无数的暗器反向射出,直接把那些紧随在暗器后准备对公输般发动袭击的墨家弟子射得倒下了七人。
随后他那条完好的腿在地板上狠狠一踩,强大的气血顿时激起地上的无数灰尘,手掌再度一挥,两声闷哼从他的背后响起,两名小宗师境界的墨家弟子先是吃了一击气劲,两眼有些发黑,随后胸口一痛,一时间不知有多少暗器直接透入了他们的血肉之中。
这些暗器虽没有淬毒,上面携带着的却是公输般可怕的力量,不但迅捷,而且势大力沉,几乎像一颗颗攻城锤直接撞上了他们的身子。
这股力量不但摧毁了他们的气血根基,更撞碎了他们的五脏六腑,等到两人落地,已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剩下的墨家弟子很多境界还未到小宗师,面对这样的强者更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只能看见一群人好像挡车的螳螂,随后又化作被秋风扫清的落叶,纷纷向外倒飞回来。
这些仅仅发生在五个呼吸之间。
此时,墨家二十几名弟子,已没有几人还能站着,即使站着,也已经被公输般吓破了胆,颤巍巍地握着手中的兵器,只敢恐惧地向后退却。
但一切似乎并未完结。
在扫清这些敌人之后,公输般微微侧目,看向了一个一处显得阴暗的地方,只一个抬手之间,他的袖口里响起两道呼啸的风声,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那人胸口插着两支短小的弩箭,竟有一大半都深入到了血肉之中,鲜血顺着箭尾缓缓滴落到地上。
“左边一个,右边两个,你后面还藏着一个……墨者这些伎俩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实在无趣。”公输般作出遗憾的样子摇了摇头,随后几乎眨眼间,他右手边的阴影里,两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地跳跃而出!
墨者的剑向来由那些在机关城里的铸剑师们所铸,锋利无匹,虽然还算不得当世名剑,要刺破一个人的血肉却是轻而易举。
但慎釐的双瞳依然缩成了针眼般,烛火被风吹动的那一刻,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了原本藏在自己身后的墨者也跟着跃了出去,左手捏着剑诀,从剑脊上一扫而过,像是在黑暗中亮起一道电光。
这几人,除了刚刚中箭倒下的那人之外,全部都是小宗师境界的高手,平日里一直贴身跟着慎釐担任他的护卫,必要的时候,会化作黑暗里的一把利刃,扫平障碍。
先前慎釐跟公输般对峙的时候,他们凭借着墨者的本能已经潜入了黑暗之中,找到了自以为最合适的刺杀位置。
站在中心的公输般已经很老了,若论起年龄,他甚至比巨子还大上八岁,当年那场动乱之中,他又失去了一条腿,只能借助假肢才能站立。
此时面对三人的凌厉杀机,他似乎一下子变得佝偻了许多,叹息之中满是垂老迟暮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寸步未动。
第631章 墨家机关令
三柄长剑,掠过近一丈距离,顷刻间就到了公输般的身前,一把指向他的喉间,一把指向他的后心,最后一把更是阴狠地指向了他的胯下的卵袋。
偏生公输般依旧没有动,他就像是一座石雕一般,神情阴沉,微微眯起眼睛。
在那一瞬间,就连慎釐都以为公输般真的已经太老了。
尽管他的气血修为依旧强大到可以靠着一声喝震伤自己的弟子,却已经因为这具老迈伤痛的身躯而无法重现当年的强大,就连小宗师境界的高手居然都可以轻易地近他的身。
三把长剑顺着他的黑色大氅带着绝大的力量狠狠地刺了进去,随着三名墨者的低声爆喝,澎湃的气血使得他们的长剑卷起了锐利的风,席卷了公输般的周身,吹得那有些凌乱的头发不断地飘动。
墨者行走天下,本就是一群天下少有的刺客,其剑术风格也是暴烈无双,不求有所保留,唯求可以倾尽一切诛杀目标。
这一次三人几乎都用上了十成的力量,虽然因为那锐意无双的剑意让把体内的气血几乎耗干,心中却还是有几分惊喜。在他们看来,就算是公输般,终归已经是个垂暮的老人,面对他们这样在要害部位的三剑,又哪里活得下来?
但很快,他们嘴角的弧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从他们双目之中绽放出来的,是无比的惊骇与……恐惧!
就在这时候,他们很清晰地感觉到,明明他们已经用尽了力气推出了手中的剑,但在他们的感觉之中,他们的三把剑就好像是刺在了一块坚硬的石块上。
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太恰当,要知道以他们的实力,这样全力一剑,不说石块,只怕就连是三尺厚的铁板也一样会被洞穿。
偏生公输般那应该苍老到有些干瘪的皮肉,他们甚至都无法再往前再进哪怕半寸!
“你们的老师看来并不怎么称职。”公输般依旧是静静地站立在原地,完全无视了刺入他大氅之内的三把利剑,微微抬起头的时候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向十分遥远的地方,“他没有教过你们一句话,叫宗师如尊长,膝下皆孩童。”
随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竟然是直接越过那刺在他喉咙上的剑,直接一把握住了那名墨者的脖子,手里微微发力,便把他整个地抬了起来!
那名小宗师境界的墨者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挣扎,拼劲了仅存的气血,狠狠地一脚踹在公输般的大腿,随后他的两名同僚也再度发出一声怒喝,把手中的长剑抽出再度刺进了大氅之中。
但这些都是徒劳。
孩童终究是孩童,就算举着一把玩具一般的剑,又能真正伤到他的尊长么?
随着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之声,明明两把长剑刺中的是人体,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是这样的怪异,此刻的公输般就好像从一个佝偻的老人变成了一尊根本无法被伤到的魔神。
公输般的右手收紧,那名被提在半空中的墨者顿时感觉到一种窒息的痛苦,两眼上翻,双腿蹬直,挣扎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前辈!”正在这个时候,脸色早已经苍白的慎釐终于喘着粗气怒吼出声,只见他已经换了个地方站着,随着他的脚下一跺,地板在他急切的一跺之中崩裂,一座台子猛然升了起来,直到他的腰间。
“前辈大能,以指挥使兼任调度使之身早就这座庞大的机关城,既然如此,前辈也该知道,我手上的是什么东西。”慎釐猛然地一抖手,一块玉牌赫然在上,即使是烛火的光芒下,依旧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好像一口古井能让人坠入其中。
公输般缓缓地把视线投向慎釐的手中,甚至只需要眼睛一扫,便认出了这块墨色的玉牌,或许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熟悉这块玉牌的人,因为这块玉牌本就是他的。
这是腰牌,若非在这地下只能靠着烛火照明,他甚至还可以从这墨色的腰牌上看见那精细雕刻着的文字:护国承运。
其实整个稷上学宫的总教习并没有什么以腰牌证明自己身份的制度,纵然朝堂上会给稷上学宫各家的总教习发放官身配饰与朝服,但这块墨色的腰牌却是整个墨家只有两块。
一块在巨子手中。
这一块则专属于机关术总教习,也只有握着这块腰牌,才能随时安然地出入机关城,不至于被机关城各种凶险的机关所杀,而且这块腰牌最为重要的作用,还不仅仅只是这一点……
公输般看着那块墨色的腰牌,终于缓缓松开了手中的墨者,但似乎是觉得几名墨者在他身旁有些碍事,索性又抓住了墨者的身体顺势一甩,只听见一声闷响,这名已经昏死过去的墨者直接撞上了那两名握剑的墨者,三人一起跌进了一旁烛火照不到的黑暗中。
“墨家机关令?若以此令插入机关,转动锁芯,顷刻间整个天枢的琉璃顶便会碎裂,所有的水都会灌入天枢,把这里变作一片汪洋……不,甚至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所有的道路都会被封堵,即便是宗师高手,不可能一辈子不呼吸,用不了多少天,我也会淹死在这里。”公输般甩了甩袖子,嘲讽地笑道:“你拿出这机关令,想跟我同归于尽?”
慎釐面色苍白,遥遥看了一眼那几名墨者,在得到挥手的回答之后,才缓缓地松了口气,然后沉声道:“前辈应该知道,是你逼我非要行此下策。如果前辈愿意,我可以恭敬送前辈离开机关城。”
“然后动用墨家驻扎在城中的五万雄兵和宗师高手把我包围起来轮番冲击,直到黑骑把我踩成肉泥?”公输般的眼神深邃,“若是如此,你的话我还有必要听么?”
慎釐摇摇头,还打算继续用言语说服公输般:“我绝不会如此,想必就算是巨子也不会如此,前辈你应该知道,巨子虽下了那道贬斥公输家的命令,却始终忘记前辈。这一次巨子甚至还重新启用了公输胤雪,为的就是让公输家重归朝堂,到了将来……就算是公输家的冤屈或许也……”
“公输家的事情跟我无关。”公输般却冷冷地打断了他,“你应该知道,如今的公输家只不过是我那位早已经离世的长兄传承下来的血脉,虽与我有亲,但还不至于真让我为他们来一趟稷城。我公输般一生从不信血脉传承,发妻早亡,也没有给我留下一儿半女。何况,时过境迁之后,墨狄以为加恩于我,我就真会承了他这份情么?”
慎釐面色十分难看,公输般的回答无疑是最为糟糕的回答,也是让他最为不能接受的回答:“那前辈这一次来稷城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难不成真要为了当年的事情去谋害巨子?可巨子当初那么做,名为贬斥,实则是保护。朝野不明真相,群臣议论纷纷,公输家若继续在稷城,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就算是前辈也难以幸免。前辈可以不念与巨子的旧日情谊,但就连这份恩情也要一并抹了么?”
“恩情?”公输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慎釐,“这些年你们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还是说,在你们看来,只要不杀我就已经是一种恩赐,我应该感激涕零,并且在余生把那个老头子的牌位供养起来,每日焚香诵经?”
面对着心中早已经发虚的慎釐,公输般终于叹了口气,又说会到了之前说过的话:“看来墨家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第632章 水穷看龙起
公输般终于对慎釐失去了兴趣,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并不在乎眼前这个晚辈,此番他前来稷城,眼中只有那一个人,除了那个人之外,一切都不过是在行路途中出现的一两颗脚边石子罢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还记得你的老师曾经说过一句话: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公输般又抬起头看向了那片繁星,微微眯起眼睛道:“意思是说,钓鱼人躬着身子,不是对鱼恭恭敬敬;用虫子作为诱饵捕鼠,不是喜爱老鼠。在我面前谈所谓的恩情,你以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