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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子领着下人拜访苏府的那日,重樱早早准备了一架木梯,爬上墙头,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夫。
陆恒之一身华绣锦裳,被仆人簇拥着而来。他生得风度翩翩,眉目间自有几分凌然的傲气,走在人群中,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碾压众人。
重樱举起弹弓,连连射出几颗石子。
陆恒之身旁的小厮惊得团团护住主子:“大胆,谁在偷袭?”
陆恒之往墙头望来,重樱对他做了个鬼脸,爬下了木梯。
她打完人就跑,绝不留下给人揍回来的机会,刚跑出院子,拐了个弯,就撞上一堵肉墙。
那陆公子拎着她,抵在旁边的柱子上,盛气凌人:“想跑?”
“放开我!”重樱拿脚去踹他,“讨厌鬼!”
陆恒之干净的衣摆上,立时多了几个脚印,他眯起狭长的双眼:“找死。”
旁边有小厮匆匆跑来,低声提醒他,这位就是苏小姐。
陆恒之以一种极为危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重樱。重樱不喜欢他这样侵略式的眼神,瞪着黑白分明的双眼,毫不示弱。
陆公子倏地笑了:“原来是苏小姐,脾性如此大,是苏家父子疏于管教了。也罢,终归要做我陆府的夫人,不可如此不守规矩,苏家父子舍不得管教,今日我就替苏家父子管上一管。”
他拎着重樱,也不知是打算如何管教。重樱情急之下,两排尖利的小牙齿,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他脸色一黑,正要发怒,不远处传来冷喝:“住手!”
白沐匆匆而来,握住陆恒之的手腕,指间用力。
陆恒之面色微变,松了重樱。
重樱如小鸡崽似的,藏到白沐身后,揪住从他背着的琴上垂下来的穗子。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男儿,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白沐护犊地挡在陆恒之的面前。
“我管教我的夫人,与你何干。”陆恒之挑起长眉。
苏家父子和陆家有生意往来,苏家日后还要仰仗陆家,陆恒之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莫说管教苏梨梨,就是管教他们父子两个,他们也不敢出言反抗。
“呸,不要脸,谁是你的夫人。”重樱探出脑袋,骂了一句,在陆恒之狠厉的目光瞪过来时,又缩回白沐身后。
“我是她的夫子,你欺负她,便是与我有关。”白沐不卑不亢,“苏小姐与陆公子尚未成亲,口出此言,于礼不合。”
“你是要替她出头?”
“陆公子不妨明言,如何才肯高抬贵手。”
“那也简单,听说白公子有一身好武艺,你我切磋一番,你赢了,这个小东西我今日就不沾手。”陆恒之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重樱。
白沐放下琴,脱下外袍,卷起袖子,站在陆恒之面前时,重樱是懵的。
陆恒之自幼走南闯北,要管陆家的生意,学了点武艺傍身,可以理解。白沐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成天抱着他的宝贝琴,这般做武夫打扮的样子,着实叫重樱大吃一惊。
身旁的侍女道:“白公子身手若不好,当初就没办法从山贼手里救下老爷了。”
重樱恍然大悟。弹琴的会打拳,这叫深藏不露。
二人武艺相当,赤手空拳的肉搏,比的是普通的拳脚功夫,与重樱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些飞来飞去的高手相差甚远。最后白沐险胜一招,那陆公子眼睛被打了一拳,瞪着乌青的眼,威胁地看了重樱一眼,冷着脸走了。
陆恒之一走,重樱立刻招呼着侍女请大夫。白沐捂着胸口摇头:“我没事,不必兴师动众。”
陆恒之被他揍了好几拳,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漂亮的桃花眼一只肿了起来,手背上都是渗着血丝的擦伤。
这怎么叫没事?
他不愿看大夫,重樱只好回自己的屋里找了些瓶瓶罐罐,配合着水煮蛋,替他消肿治伤。
重樱用帕子裹着水煮蛋,轻轻揉着白沐的眼角,想起白沐刚才那干脆利落的拳脚,一脸惊奇:“原来夫子这般厉害。”
“算不上厉害,勉强应付几个小毛贼罢了。”白沐很是谦虚。
“夫子的功夫是和谁学的?”
“小时候曾在庙里住了半年,跟庙里的大和尚学的。”
“夫子也教教我好不好?我不想弹琴了,我想学功夫。”重樱站起来,比划了两招,“夫子你看我,有没有几分资质。”
白沐失笑:“你学这个做什么?”
重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小时候就想跟着爹爹和兄长走南闯北,可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女儿家,不应该掺和生意上的事,他们还说,外头坏人很多,就喜欢欺负我这样的女儿家。如果我能有夫子的本事,日后行走江湖,就不怕被人欺负了,要是遇到坏人,还能匡扶正义。”
苏家是守旧派,家中生意只传男不传女,重樱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花溪镇,每每望着兄长能和父亲一起出远门做生意,眼里都是羡慕。
“夫子,你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快同我说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重樱抱住白沐的胳膊央求道。
白沐只好笑着同重樱说起这些年的见闻,比如,他见过九条尾巴的狐狸,能口吐火焰的大鸟,会发出娃娃哭声的鱼,眼泪能变成珍珠的鲛人……
听得重樱不由心生向往,喃喃一句:“真想亲眼见识到。”
白沐瞧她一眼,双腿盘坐,拿起搁在一旁的琴,十指按上琴弦。
琴声散入风里,如泠泠清泉,幽幽淌过翠绿的水藻。树上的鸟雀不自觉飞落在他身旁,安静地聆听着琴音。
不消片刻,整个苏府的鸟雀都被吸引了过来,环绕在白沐周围,琴音飘出苏府,散入云端,过路的鸟雀也情不自禁为他驻足。
好些鸟儿是重樱未曾见过的,重樱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它们的鸟羽,友好的鸟雀停在她的指尖,拔下一根羽毛搁在她的掌心,作为赠礼。
白沐这些年走过的千山万水,都敛藏在这缕琴音里。重樱恍惚间在他的琴声里看到了他说的狐狸,大鸟,怪鱼和鲛人。
147、番外 师徒篇2
陆恒之回去后; 又拜访苏府数回,言辞之间; 有定下婚期的意向。
那苏家父子缕缕在他手中吃亏,被他打压得喘不过气来,终于寻得一个机会反击,自然是拿捏起来,提出各种无礼的条件。
陆恒之越是急,他们越是拖着。
这一拖,拖了四年。
两家的婚事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陆恒之得不到重樱,反而愈发惦记,生意上更是逼得苏家父子毫无喘息。他的目的很简单; 就是逼苏家父子主动把重樱送到陆府。
而苏家父子为了更多的利益; 处处与他周旋。
苏陆两家暗潮涌动,重樱这边依旧风平浪静。
不用嫁去陆家,每日跟白沐学学琴; 逗逗鸟雀; 日子过得很舒心。唯一不舒坦的是; 白沐生得俊; 总是有不长眼的媒人上门给他说亲,企图给重樱找个师娘。
好在白沐眼光高,谁也瞧不上,没个合眼缘的; 婚事一并拖着。
这一拖; 也是四年。
四年当中,白沐不常在苏府,他出门一趟,时常几个月才回来。重樱一天一个模样; 白沐这次回来,重樱的个头已经长到他的下巴了。
重樱听说他回来,正在湖中摘荷花,激动得差点一头栽进水里,连忙问白沐在哪里。
那丫头说:“白公子刚回来,就被老爷叫去了,听说是准备给白公子牵线,与楚小姐见上一面。”
“楚小姐?什么楚小姐?”
“小姐您不记得了吗?就是五个月前老爷生辰,才来过咱们府中的楚小姐。这位楚小姐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是楚家的当家人,人还知书达理,学识渊博,与白公子极为相配,上回她在咱们家看到白公子,就相中人家了,跟老爷提了好几回。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丫头说完,才惊觉重樱神色怔愣,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怀中抱着的荷花掉进了水里,也未曾察觉。
“快、快带我去找夫子。”重樱抓着她的手说。
“白公子和楚小姐就在前头的亭子里。”
亭子是个湖心亭,重樱把船摇过去时,隔着重重叠叠的莲丛,依稀能看到亭中坐了道白影。
重樱看得不分明,根本看不出白公子跟前有没有坐着其他人。她想起那位楚小姐的相貌,咬着牙,又酸又气,浑身发抖,捡起船上堆着的鹅卵石,拿起弹弓,不由分说就往白沐的肩膀上射了一颗。
白沐转头,看见她的那瞬间,黑眸微亮。
重樱又射出一颗石子。她只打他的肩膀,不打别处,是怕把他打出个好歹。
白沐侧身躲开,皱眉道:“许久未见,怎么见面就打我?”
“他们说,你要给我找师娘了。”
“你这般顽皮,是该找个师娘管教你了。”白沐看着掉在脚边的石子,叹道。
“你敢!”重樱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什么楚小姐,张小姐,李小姐,我不要她们做我的师娘!你要是给我找师娘了,我就……”
“就什么?”
“就从这儿跳下去,变成了鬼,日日缠着你。”重樱作势要跳下去,哪知脚底踩了个圆滚滚的鹅卵石,整个人一打滑,跟条鱼似的,直接滑进了水里。
“咕咚”一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翠绿的莲叶。
“小姐!”船头的丫鬟刚发出一声尖叫,又是“咕咚”一声,白沐跳进了水里。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片刻后,水花荡开,白沐抱着重樱钻出水面。丫鬟们赶紧拿来干布巾,替重樱擦着身上的水。
重樱吐了几口水,依稀记得白沐说要给她找师娘,磨着牙齿去寻他的身影。
她刚一抬头,就见白沐坐在柳树底下,浑身湿淋淋的,眉眼含着几分古怪的笑意,揶揄地看着她。
重樱无来由的脸色一红。
自落水后,重樱眼前总是无端浮起白沐朝她莞尔一笑的模样。
看见琴,她会想起他;
看见飞过的鸟雀,她会想起他;
看见摇曳的柳条,她还是会想起他。
看书时,发呆时,做梦时,那缕白色的影子,总是会猝不及防闯入她的脑海,令她吃不好饭,睡不好觉,读不了书。
她茶饭不思,不消多久,人就清减了许多。
丫头们愁容满面,私下闲聊时,提起整日魂不守舍的重樱,喃喃道:“小姐这般模样,莫不是生了病?”
“大夫瞧过了,也瞧不出是什么毛病。”
“怕不是魇着了,要不让老爷派人去寻个道士、和尚的。”
只有一名稍微有些经验的侍女说:“小姐这个样子,倒像是得了相思病。”
丫鬟们尽皆纳罕,苏小姐的婚事的确拖了很久,可苏小姐与那位未婚夫,向来都是水火不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苏小姐屡次提出,要与陆家解除婚约。
怎么会得相思病?
那人又道:“你们没发现小姐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么?”
“是那白公子回来后……”有人惊道,被那侍女堵住了嘴,“事关小姐名声,你我几个私底下唠嗑便是,千万不要传了出去。”
同样捂住自己嘴巴的,还有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重樱。
一个晴天霹雳,直接劈在重樱的头顶。重樱浑浑噩噩的心思,终于被劈得开了窍。
积年累月的仰慕,在此刻明晰起来。
那样的仰慕,不是一个弟子对夫子的仰慕,而是一名女子对男子的仰慕。
重樱堵住自己的嘴,无声地笑着,眼角悄然滑下了泪。
这世道容得下千千万万的男女之情,却唯独容不下她对夫子的爱慕。
发现自己的心思后,重樱对白沐避而不见,企图让这相思病症不药而愈。
偏偏事与愿违,她越是克制对白沐的爱意,那爱意就如同荒原上的野草,日夜疯长,盘踞心头。
重樱就这样绝望地仰慕着白沐,甚至在睡梦里,生出不如就此死了魂魄去追随白沐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心头阴霾霍然散去。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望着白沐送给她的那把琴。
她连死都不怕了,怎么还会怕世人的唾骂?
世道容不下她的仰慕又如何?只要白沐容得下便是!
重樱假装卧病在床,与侍女对换了身份,换上侍女的衣裳,偷偷溜出苏府。
她是笼子关不住的鸟雀,从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