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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樱自黑暗中伸出双臂,抱住他的腰身,如此方能安心些。
又走了一段路,宫明月陡然停了下来,放开重樱。
重樱双脚刚踩到地面,就感觉到身边的人重重地倒了下去,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布袋里摸出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幽深的洞穴,洞穴很宽阔,像是凿空了整座山的内部,四面八方都是入口,不知宫明月带着她从哪一条路进来的。
山壁上滴滴答答淌着水,其间缠绕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藤蔓,有些生满长刺,有些长了红色的果实。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以及一股浓烈的腥气。
“师父!”重樱嗅出这腥气不同寻常,举着夜明珠,高声唤道。
夜明珠照明的范围有限,她只能一步一步摸索着往前走,走了几步后,一截金色的蛇尾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地上留有拖行的痕迹,那能碎裂万物的尾巴,此时一动不动,透着死寂的信号。
重樱顺着蛇尾走了过去,阴影中,宫明月倚着石壁而坐,头颅微垂,凌乱的发丝垂泻下来,掩住半张脸,心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汩汩往外冒着血珠。
重樱先前被他抱在怀里,没有察觉,此时发现自己衣服上都是他的血。
再看那条蛇,双眸阖起,长睫微敛,脸白得像是覆了一层霜雪,薄唇干裂得失了血色,不知是死了,还是昏了。
偏他容颜绝色,脆弱和苍白,反而给他添上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重樱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拂开他面颊上的乱发,那双原本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蹦出冷厉的光,惊得重樱往后退了一步。
“你想杀我?”
“不、不是,师父怎么会这么想。”重樱下意识地否认,心脏砰砰乱跳。难道是她平日杀意太过外露,连宫明月都看出来了。
这次他真的冤枉了她,时间太短,她根本没有来得及确认他的死活,更遑论理清自己的心思。这样深的洞穴,杀了他,她也没办法走出去。
宫明月冷冰冰地盯着她,眼中似有尺子,将她上下丈量着。
那少女双手撑在地上,素衣染血,脸色雪白,黑色的瞳仁不安地转动着,眼眶里隐有水光在打转。
他眼神稍缓,过了一会儿,说:“过来。”
重樱爬起,走到他面前,凑得近了,看清楚他心口的血洞,饶是先前已扫过一眼,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师父,你的伤……”
“死不了。”宫明月喘了口气,眼皮微掀,“你怎会在此处?”
是重樱带来的香丸救了她。她与檀七郎斗法时,灵箭释放出来的灵力波动,引起蛇窟震荡,他敏锐地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书院有任务考核,我来此处是取龙衣的。师父又怎么会在此处?”重樱说话间,眼角余光往旁边瞥,瞥见了一截金色的蛇皮。
联想到檀七郎说的那句“蜕皮期”,她恍然大悟,宫明月说的出远门,是跑到深山老林蜕皮。
他虽是半妖,毕竟身体里流着一半的妖血,还要受天性驱使。
蛇每隔一段时间需要蜕皮,蜕皮是蛇最虚弱的时候,就算强大如他这般,力量也会遭到压制,所以他不得不远离人族,藏到洞穴深处来完成这么危险的事情。檀七郎同为蛇族,很清楚他的弱点。
假如以宫明月正常的状态,檀七郎就算偷袭,也不一定是宫明月的对手。
“呐,樱樱的任务完成了。”重樱发呆时,手中忽然多了一物。
是宫明月蜕下的蛇皮。
重樱捧着他的蛇蜕,垂下双目,往他的蛇尾望去。
刚蜕过皮的蛇尾,光泽愈发浓郁,华贵的金色仿佛会流动一般,就算已经见过一回,依旧冲击着重樱的灵魂。
这样漂亮的蛇尾,是会勾起人类的贪婪之心的。重樱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
“又在发呆。”宫明月说。
“师父,我这里有药。”重樱打开随身带来的布袋,取出瓶瓶罐罐。这些药出自国师府,都是好东西,她出门时怕受伤,多带了几瓶。
蛇蜕皮后是要休息几个小时的,宫明月受了重伤,还能从檀七郎手里带走她,可见大陆第一灵术师不是徒有虚名。
“都是我不好,是我学艺不精,若非如此,师父也不用拖着重伤之躯来救我。”重樱垂下脑袋,掩饰着眼底并不存在的愧疚。她心里很清楚,宫明月救她,不是为了她。
“你我师徒有缘,相隔千里,还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碰见。师父很欢喜,看见你,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宫明月笑得半真半假。
“师父净胡扯。”重樱打开瓶塞,替宫明月上药。
药粉撒在伤口上,很快就止住了血。重樱上药时偷偷打量着他的伤口,眼底光芒闪烁。
那伤口比她想象得更为严重,平日里檀七郎连他的汗毛都动不得,却能在他的蜕皮期重伤他至此,蜕皮期的他果然虚弱至极。
“师弟,别躲了,我已经瞧见你了。你受了伤,又带着个拖油瓶,能藏到哪里去呢。”檀七郎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用了灵术,穿过一层又一层山壁,清晰地落在重樱的耳畔。
重樱拿着药瓶的手一抖,药粉撒偏了。
宫明月歪了歪脑袋,说:“别担心,他找不到我们。”
蛇窟入口无数,他在路上设下无数陷阱,檀七郎要是敢进来,早就进来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檀七郎的声音再次飘来:“师弟,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整座山。”
“他会先烧了自己的尾巴。”宫明月嗤笑。蛇怕火怕热,这条蛇浑身弱点多得像筛子。
“宫明月,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别藏头露尾的,出来光明正大和本座打一场。”檀七郎骂骂咧咧,“你若再不应声,本座现在就去国师府,将你养的那些小崽子一个个都揪出来,当着你的面,涮了做下酒菜。”
重樱一愣,没明白宫明月养了什么小崽子,正欲开口询问,对上宫明月幽暗的眼眸,突然福至心灵——
檀七郎口中的“小崽子”指的是宫明月收的几个徒弟。
对他们这些老妖怪来说,宫明月的几个徒弟年纪得自然称得上小崽子。
宫明月背靠着石壁,阖起双眸,脸上尽是疲倦,凌乱的黑发散在他的身后,艳艳红衣浸了血,愈显出色泽暗红,反衬得他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第41章 蛇与樱花
外面檀七郎还在叫骂; 重樱左耳进,右耳出。整个天都城有宫明月和卫无欢联手设下的结界; 檀七郎这只妖物,连城门都进不去。
寂寂夜色流淌,夜明珠的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隐约有水流声传来。重樱捧着夜明珠,走到水流前,撩起袖摆,洗干净胳膊上的血迹后,将剩下的药粉倒在胳膊上。
檀七郎骂了一会儿; 约莫累了; 没了声息。
没了他的骂声; 空气愈发幽静。重樱转头看宫明月。
宫明月半个身体藏在阴影里,下半身那条长长的蛇尾偶尔摆动一下。
重樱重新走回宫明月身边坐下,托着下巴,不知不觉盯着他的尾巴发呆。
蛇窟阴冷幽暗,这条蛇睡在这黑暗里,仿佛与世隔绝; 全身上下都萦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史料记载,人族和妖族开战; 第一个被屠杀的却是半妖族。
半妖的身体里流淌着两族的血,两族撕破脸后,他们被认为血脉不纯,是不容于天理的存在。
人族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妖族的奸诈和残酷; 妖族则认为他们继承了人族的虚伪和不要脸。人族和妖族坚决划开彼此的界限; 对着半妖族举起手中的屠刀。
曾占据大陆五分之一人口的半妖族; 在这场战争中踏着鲜血和死亡走向灭族。
这世间已经没有这条蛇的同类。
他是一个极其矛盾的存在。
血脉里的本能既叫他仇视人类; 又控制不住地亲近人类。收人类做徒弟,设下结界保护人类的是他;复活灵女千重曦,放出妖族为祸世间的也是他。
谁又能想到这个言行不一的大魔王,此刻就坐在重樱面前,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
不,并非毫无防备。
重樱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能触摸到檀七郎、宫九、宫七他们的过去,却从未触摸到宫明月的过去。
宫明月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要么是原书提供的信息,要么是她翻遍野史、东拼西凑而来的。
宫明月的心底铸了一面密不透风的城防,连灵女的力量都无法穿透。
而现在,他受伤了,还未渡过蜕皮期的虚弱。
重樱跃跃欲试,故作畏寒哆嗦着,将夜明珠塞进袋子里,小幅度挪动着身体,往宫明月身边靠近。
她一边挪,一边听着宫明月那边的动静。
宫明月没有任何反应。
重樱放心地挪着,袖管里的手,悄悄朝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伸去。
“冷了?”靠坐在黑暗里的宫明月突然开口。
重樱吓了一跳,咕哝着说道:“都说蛇的目力不好,师父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别忘了,我身体里有一半人族的血脉。”
“我懂了,师父是混血,是上天的宠儿,世上只有师父拥有这般得天独厚的条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呢。”这句话重樱倒是真心的,没打半句草稿。
“你当真这样认为?”宫明月调整了一下坐姿。
重樱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顿了顿,又道:“如此说来,檀七郎是纯血妖族,他会受本体限制而眼神不好,对吗?”
“妖族修炼,一旦修出人身,力量越是强大,越不受本体拖累。你说的这些,只会在低等妖族身上出现。”
重樱用心记着宫明月的话。
低等妖族会受自身影响,无法摒除天性,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这世上力量强大如宫明月和檀七郎的,毕竟是少数。
似宫明月和檀七郎这般的,他们也不能完全摆脱自身的妖性,比如,宫明月和檀七郎都还受蛇的蜕皮期干扰。
“蛇的本事很多,它们不需要眼睛,也能捕捉猎物。”宫明月难得见重樱一副认真求知的模样,决定给自己的小徒弟长长见识。
“不靠眼睛,那靠什么?”重樱对蛇的了解都来自书本,眼前就有位活教材,一下子激发了她旺盛的求知欲。
“蛇的听力和嗅觉很好,在黑夜里哪怕猎物距离它们很远,也逃不出它们的掌心。”宫明月话说到一半,空气的波动引起师徒二人的注意。
那种变化是很细微的,就好像一只飞虫掠过,微不足道,又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紧接着,响起了轻轻的吟唱声,分不清是男声还是女声。
歌声幽怨,穿过清寂的夜色,如千里荒原寒鸦夜啼,黄泉路上百鬼嚎哭。
宫明月捂住胸口,唇角滑出一缕血痕,皱眉道:“这是梦魇兽的歌声,樱樱,快堵住耳朵。”
重樱用双手堵住耳孔。
吟唱声断断续续,极具穿透力,不自觉往重樱的耳中钻,拨动着重樱大脑的神经。
“师父,什么是梦魇兽?”
“那是一种以梦为食的妖兽,能用歌声构筑梦境,将魂魄引入梦境中猎杀。”
“如果我不睡着,还会入梦吗?”
“樱樱若有这样的本事,自然无惧。”宫明月轻笑,“樱樱心中,可有害怕的事物?”
重樱心中最害怕的,无非是宫明月。
她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黑了一黑,等她的视线再次清晰时,幽暗的烛火透入眼底,耳边似有人轻唤“樱樱”二字。
她的眼睛尚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芒,眯了眯,眼角沁出些湿意。
眼前有个人,面目模糊,正在和她说话。
“才一会儿就睡着了,是我不好,昨夜累着樱樱了。”他的手伸过来,用指腹蹭着她眼角的泪痕。
重樱眼前清晰起来,模糊的人影赫然变成了宫明月的模样。
宫明月身上披着一件湿透的薄衫,乌黑的发尽数垂在身后,发尾打湿,湿漉漉地淋着水。
晶莹的水珠从他的侧脸滚落,不知是水汽凝成,还是汗珠。
周围雾气氤氲,他半个身体浸入水中,一截金色的蛇尾从水底钻出,轻轻晃动着,拨开水面漂浮着的玫瑰花瓣,甩动的时候,带起一串透明的水珠。
紧贴在他身上的薄衫,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反而正是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风情,更加引人窥探。
重樱的视线慢慢往下移,从他的身上,移到自己的心口,登时惊得大叫一声,双手环胸沉入水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