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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樱的视线慢慢往下移,从他的身上,移到自己的心口,登时惊得大叫一声,双手环胸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口中还不小心呛了水,咕噜噜吐了几个泡泡。
比起宫明月那毫无作用的薄衫,她更惨——她一件衣裳也没穿。
“都看了多少回,怎么还躲躲藏藏的,樱樱身上什么地方师父没见过。”宫明月勾起唇角,双瞳里笑意氤氲,伸手去拽重樱。
重樱慌得抓着他的左手,在他的手背上啃了一口,哗哗趟着水,缩到角落里。
这浴池就这么大,她像条小鱼似的,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四周垂下的帘子。
“樱樱是在和师父玩大蛇吃小鱼的游戏吗?”宫明月笑得开心极了,那笑容落在重樱的眼底,张狂又变态。
重樱的脑袋在水面上一会儿往左飘,一会儿往右飘,藏在水底下的两条腿,早已软得像面条,若不是本能的求生欲支撑着她,她已经吓得瘫过去了。
“乖,过来。若是平时,自会陪你玩耍,今日不同往日,莫要耽误时辰。”宫明月抓了一会儿,失了兴趣,贴着浴池的边缘坐下,歪着脑袋看她。
重樱摇头。
宫明月眸中笑意微敛,黑黢黢的双眼盯着她。一条冰冷的蛇尾从水底掠过,准确无误地缠上她的腰身,将她带起,往宫明月的怀中掠去。
浴汤暖洋洋的,依旧温不热这条蛇的尾巴。
重樱双臂拍打着水花,全身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抖动,这是惊惧到极致本能的反应。
宫明月将她禁锢在怀里,抵着池壁,垂眸凝视着她。蛇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笑意,驱散了眸中的冷色。
他低头在重樱眉心轻轻吻了一下,便松开了她。
重樱宛如被雷劈中,僵在原地。
宫明月趟着水上了岸,上岸的瞬间,蛇尾化成了笔直的双腿。白露捧着干净的薄衫,替他换上。
重樱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犹在发呆,耳边响起女子的声音:“十姑娘,今夜是您大喜的日子,早些更衣,以免误了吉时。”
重樱恍恍惚惚盯着她的脸,侍女面孔陌生,不是她认识的春夏秋冬四婢。
“你是谁?”
“奴婢是您的贴身侍女,柳絮。”侍女眼中微露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答了一句。
重樱在侍女的搀扶下,从池中起身,披上干净暖和的衣裳。
那条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跟着侍女沿着长廊走过,途中所见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她熟悉的国师府。
侍女领着她踏入一间女子的闺房,那闺房陈设精致,处处无不彰显着奢侈。屋内点着数盏琉璃灯,亮如白昼。
重樱在镜前坐下,四个侍女围着她忙前忙后,有人替她绾发,有人为她上妆。她的眼神惊疑地从她们脸上掠过,没有春夏秋冬四婢,她们几个她一个都不识得。
两名高个子侍女捧着琉璃托盘走到她身后,恭声道:“请十姑娘起身,奴婢们为您更衣。”
重樱抿着唇,自始至终不发一言,警惕地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在她们解下她身上的衣裳,连最后一件都保不住时,她再也忍不住,开口阻止道:“不脱了。”
侍女笑道:“今夜您是新人,自然从里到外都要换新的。”说着,不由分说扯下她的抹胸。
少女雪白的身躯映入镜中的瞬间,重樱神色骇然,连退数步。
“十姑娘,您怎么了?”侍女们面面相觑。
重樱捂着胸口,浑身颤抖,鼓起勇气,再次抬眸往镜中望了一眼。
镜中少女身段窈窕,腰肢又软又细,盈盈不堪一握间,盘踞着一条金色的蛇。
那蛇从身后探出,蜿蜒缠上她的腰肢,脑袋往心口探去,张开嘴巴,吐着红信子,似是亲昵,又似是要吞噬隐藏在皮肉下方的一颗温热跳动的心脏。
蛇的周身粉色樱花炽烈绽放,枝叶摇曳,花瓣绚烂,开到极致的命运,却是凋零。
这是纹身。
纹在千重樱身上,烙在千重樱的心底。
蛇与樱花纠缠,代表着她和宫明月这段畸形的师徒恋,浪漫,却又充满着禁忌和危险。
第42章 猎杀心魔
侍女们没有得到重樱的回应; 唯恐耽误吉时,引起宫明月的震怒,捧起新裁的嫁衣; 一层一层往重樱身上套。
套上最后一件后; 她们拿起绣着珍珠的腰带; 束起重樱纤瘦的腰身。重樱奔到妆奁前,疯狂地翻找着。
她在第三格翻到一把匕首。
趁侍女没注意; 她抖着手; 将匕首拢入袖中,提起裙摆往屋外跑去。
嫁衣层层叠叠,繁复厚重; 她的跑得急; 迈过门槛的时候; 裙摆被自己踩了一下,整个人往外面扑去。
蓦地伸出一双手; 将她捞入怀中; 横抱而起,轻笑声在头顶响起:“连鞋也不穿; 行事还是如此莽撞。”
裙摆下方小巧玲珑的双足,镀上一层银色的月光,显得更为洁白无瑕。
重樱抬起脑袋; 对上宫明月的目光; 眼睫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侍女们捧着鞋追过来; 正要给重樱套上; 宫明月道:“不必了。”
侍女赶紧退下。
他抱着重樱踏进月色里; 鞭炮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震得重樱脑袋发昏。小石头跑过来; 手中拎着花篮,抓起花瓣往他二人身上撒。
霜降道:“大人,宾客都已经到齐。”
“繁文缛节都免了,你自去招呼他们。”宫明月穿过摇曳的花影,“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打扰我的洞房花烛。”
宫明月这般张狂行事,已经不是第一回,原书曾说,天下尽在他手中后,他更是不把人族的礼节规矩放在眼底。
重樱右手缩在袖中,握紧匕首。
宫明月抬脚踹开屋门,将重樱搁在软榻上。
红纱飘曳,烛影摇红,鲜花在烛光中灼灼盛放,满室飘香。
夜风从窗口灌入,吹得珠帘撞击出清脆的响声。宫明月捏了捏她的鼻尖,说了一句“等我”,转身去关窗户。
床头燃着一对龙凤红烛,红色的蜡泪顺着烛身流淌,堆满金座。
重樱伸手从床头的果盘里抓起一颗糖豆含入口中,悄悄下了床,走到宫明月的背后。
在宫明月转身的瞬间,她扑进他的怀里,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将糖豆喂进他口中。
宫明月先是错愕,很快便张开唇,接纳了她的热情。
片刻后,他推开她,眉间略有迟疑,问:“怎么如此心急?”
“你不喜欢吗?”重樱眼角含媚,隐有华光流转,呼吸间,甜腻的香气扑在宫明月的面颊上。
“我竟不知道,樱樱原来是只狐狸精。”宫明月目光灼亮,将她打横抱起,丢上软榻,覆身压了过来。
重樱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
二人相缠间,宫明月的身躯猛地一震,垂下脑袋。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把银色的匕首插入他的心口,匕首的另一端正握在重樱的手里。
鲜血滴滴答答浸湿了身下的床单,绽出大朵的血梅。
宫明月的面色逐渐灰暗下去,漂亮的桃花眼里有惊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
他的影子轰然碎裂,连同着他心口的那把匕首,在重樱的眼前灰飞烟灭。
重樱长舒一口气。
她的梦魇,结束了。
眼前的幻象一寸寸坍塌、粉碎,化作虚影,四散飞去。忽有强光入眼,重樱闭上双目,再次掀开眼皮时,绯红都换作了满目的苍白。
林中下着大雾,雾气氤氲,掩去山林苍翠,只剩下若隐若现的绿意。
重樱愕然。
这里是哪里?
难道她的梦魇还没有结束?
清脆的铃声穿透浓厚的雾气,回荡在深林内,一丝风声也没有,显得那铃声十分诡异。
重樱循着铃声走去,走了几步后,一名少女的背影出现大雾深处。
那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头发梳成双丫髻,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脚底踩着草鞋。她背着一个与身高不符的大竹筐,口中哼着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随着她的动作,系在她腰间的铃铛,叮叮当当发出悦耳的声音。
重樱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藏匿着自己的气息。
“小铃铛,下这样大的雾也上山,小心遇着狼。”路上,一名面容苍老的妇人与她打招呼。
“没事的,婶子,山上已经没有狼了。”女孩用同样的口音回道。
“小铃铛”三个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重樱蹙着眉头,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女孩与妇人完招呼后,继续往前走。山路蜿蜒向上,树下长了蘑菇,女孩采了蘑菇往背后的竹篓里扔。
重樱琢磨来琢磨去,一拍脑袋。
可算是让她琢磨出来了!
小铃铛,那不是原书里坑了宫明月的炮灰么!
纵观全文,宫明月这条蛇风光一世,鲜少吃闷亏,在小铃铛这里,却是彻彻底底栽了个大跟头。
栽得头破血流。
这小姑娘牛啊,一出手就薅掉宫明月半条命。
想到宫明月抱着自己的蛇尾巴,躲在没人的角落里黯然神伤,重樱简直想拍案大笑。
没别的,宫明月不高兴,她就高兴。
不过小铃铛到底是占了宫明月幼年形态的便宜,在这条蛇连遭打击前,正太版的宫明月根正苗红,是个温柔纯良一心向善的好少年。
重樱托着下巴。
如此说来,这里不是她的梦魇,是宫明月的梦魇。
“谁在那里?”小铃铛比重樱想象得警觉,她站起身来,面向重樱的方向,从竹篓里抽出一把镰刀,“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重樱从树后走出来:“小妹妹别怕,我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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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铃铛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寻人路过此地,迷了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重樱抬手冲自己的腰间比划了一下。五岁的宫明月,约莫是这么高罢。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徒……”重樱顿了下,淡定地改了称呼,“我是他师父。”
小铃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他生得很好看,和姐姐你一样好看,腰间还配着玉饰,对不对?”
那哪是什么玉饰,那是用来通讯的法器玉符,其中一枚还给了小铃铛。
重樱点头:“对,就是他。他走丢了这么久,他的亲人都很担心,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小铃铛站着没动。
重樱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丢给小铃铛:“带我去找他,这个归你。”
小铃铛高兴地收了镰刀:“姐姐跟我走吧。”
一路上,小铃铛姐姐前姐姐后,甜甜地唤着。重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小姑娘很狡猾,话里话外都在套她的信息,比如家在哪里,这次同来的有谁。
重樱说到孤身一人时,她似乎舒了口气,笑得更为甜美。
“姐姐,你马上就能和他团圆了。”
“那可真是好,谢谢你,小妹妹。”重樱冲她虚伪地笑着。
小铃铛带重樱走的是下山的路,下了山后,她从村子里叫了一辆牛车。两人坐上牛车,出发前往镇子。
镇子上最大的府邸是镇长家,镇长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隔三差五就将宅子翻新一遍。这栋深宅大院,越修越大,远远望去,气势恢宏。
小铃铛带重樱走的是小门。
她叫重樱等一会儿,上前敲了敲小门。
片刻后,木门从两边打开,露出中年男人的身影。
中年男人看到小铃铛的瞬间,眼神变了下,小铃铛压低声音与他说了几句话。男人点点头,眼神有意无意往重樱这边瞟。
“姐姐要找的那人,就在这府里。”小铃铛送别男人后,走回重樱身边,眼神真切地说道。
重樱假装好奇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方才那人是我爹爹,在这府里干活,爹爹见那位小公子可怜没地方住,就安排他在这里打打杂,混口饭吃。”
两人踏进院子里后,两名打手迅速将屋门合上,守在门前。
小铃铛哒哒迈着小碎步,远离重樱,躲到中年男人身后:“就是她,她是蛇妖的同伙!”
“大家听到我女儿说的了吗?此女是蛇妖的同伙,快抓住她,抓住了镇长重重有赏。”中年男人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群人,围住了重樱。
这些人有男有女,从衣饰来看,是猎妖师。
重樱并未在他们腰间看到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