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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被陌生毛子打得半死-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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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库兹涅佐夫在里头。”
  瓦连京笑着回了句什么,我没听懂,他说得太快,不是平常跟我说话的语速。老板突然手朝上敬了个夸张的礼,他俩一同哈哈大笑,然后瓦连京才拍拍我的肩,推门进去了。等到了里头,老远就有人“嘿”地一声,我寻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红脸胖胖的老头,跟米哈伊尔有几分神似,吓了我一跳,但随着那人走近,我才看清他脑门上只有几根毛,比米哈伊尔头发少多了,一张红脸笑得很是慈祥,比米哈伊尔亲切多了。
  他也敬了那个很夸张的礼,我想这大概是他们自己人之间的暗号,随着他们再次旁若无人地大笑,我忽然有些后悔来了。然而没等我眼神飘回来,红脸老头啪得朝我也敬了个礼,膀子一挥要掀翻屋顶似的,真的太夸张了,太热情了,我受宠若惊。
  “鄙人库兹涅佐夫,新来的小老弟怎么称呼?”
  他故意说得很滑稽,紧紧攥着我的手,我当时不知怎的,也许是心里窘迫,也许是太过想融入,竟然也高举起手,啪一下学着他们敬礼、学他说话:“鄙人名为伊万。”
  库兹涅佐夫果然大笑,一膀子揽过来,要请我喝一杯。我跟着他笑,却有些心虚,慌忙转过去瞧瓦连京,见他脸上并无很明显的嘲弄,才稍稍放下心,跟着库兹涅佐夫坐下。
  库兹涅佐夫看起来得有五十岁了,身体肥胖,肚皮奇大,行动很费力,毫不避讳地打了个酒嗝,倒不是我刻薄,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退休酒鬼,早晨用伏特加漱口的那种。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我在旁边听,谈话中我知道了库兹涅佐夫是名诊所医生,但不知什么原因最近没有上班,也不像是退休的样子,因为他一提到这事就显得无奈,偏又装得满不在乎,仰头喝酒,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借酒消愁。
  这时老板端酒过来,顺便领着两个年纪轻一点的过来,大概二三十岁,库兹涅佐夫和瓦连京跟他们打了招呼,等他们坐下后,又都要了跟库兹涅佐夫一样的酒。他们之间十分熟稔,像认识了许多年,库兹涅佐夫帮瓦连京挤柠檬,这是他喝酒的小习惯,一定切半个柠檬挤进酒杯,他最喜欢酸涩的口感。我突然意识到我对瓦连京的交友圈几乎一无所知,除了之前的米哈伊尔,其他人我最多只听过名字,大多数时候他连名字也不讲,只以“我一个朋友”概括。这次大概算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朋友,自是全然不懂他们的话题。
  刚来的两个人一个黑发一个棕发,黑发的声音奇大,很爱开玩笑,我几乎摸不着头脑,比如他会突然看着门捂嘴惊讶,喊道:“——尤利娅!”然后所有人都住了嘴,朝门口望过去,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库兹涅佐夫率先笑起来:“你不要吓唬人。”黑发青年就会朝瓦连京挤眉弄眼一番,而瓦连京和那个棕发的只喝酒、笑,并不说什么话。
  一轮喝完了,他们要上第二轮,我说我酒量不行,不用算我,库兹涅佐夫直嚷不行,说哪有跟他坐一个桌子不喝酒的道理,其他几个也跟着劝,劝得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最后瓦连京出面说我酒精过敏,让我以低度饮料代替才作罢。
  我起身坐到吧台等调酒,得以逃避一会儿。正坐着,忽然一股浓烈脂粉味袭来,一个女人紧挨着我坐下。我抬头望去,只见她睫毛扑闪,红唇大咧,正笑眯眯看着我,用很怪异的口音说着英语:“Hello cutie。”
  我知道她是谁,这附近是老城,警察来得少,常有做皮肉生意的站街女出没,有时她们会在酒吧拉客,或者喝得大醉,眼线晕作一团,叫人看了很是伤心。我正不想太快回去,于是招手让调酒师再调一杯,坐在那儿跟她聊天。
  她说她叫奥列莎,看我面生,年纪不大,问我多少岁。我说我第一次晚上来这儿,就快二十二了。她小声说好年轻好年轻,让我叫她姐姐,然后说我俄语讲得好,在这边呆了多少年了。我笑着摇头道没有,去年才来。她便惊呼,我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说话,却突然被瓦连京他们一阵大笑打断,我跟奥列莎齐齐转过头去。
  “你跟他们来的?”她问。
  “是,我跟瓦连京来的。”我说。我看见瓦连京笑得往后仰倒,一直摇头说“不,不”。
  奥列莎噢了一声:“瓦连京呀。”她盯了两眼,又说:“漂亮小伙儿,就是不爱讲话。”
  “是,确实不爱讲话。”我目不转睛地说。瓦连京停了笑,听那个黑发青年说,手上又在挤柠檬,库兹涅佐夫问他还要不要再切一个,他摆手拒绝了。我听不真切,老是被他们爆发的大笑吓一跳,黑发青年又开始尤利娅尤利娅地怪笑。我没由来很是烦躁,不知这个尤利娅到底是何许人。
  我敲着桌面,灌一口饮料,扭头问奥列莎:“尤利娅是谁?”
  本来我就随口一问,没指望她知道,谁知奥列莎说:“是我们那儿的姐妹呀。”
  我错愕地看着她,她咯咯笑道:“嘿,你这么惊讶干什么,小处男似的。别说你不知道我们是做哪行的。尤利娅是我们那儿一个姐们儿,会跳钢管舞的,这些大老爷们儿总爱往她身上挤,”她啐一口,“揩了不知多少油。呸,也不掏几个子儿救济救济她。”她睫毛忽闪,斜斜看了眼他们,又说:“那个黑头发的,安东,你看他吹牛厉害的,其实射得最快,还没库兹涅佐夫老头来得猛。”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自顾自道:“他们那群人,只有瓦连京不占姑娘便宜,总叫人以为是个正派人,哄得一堆小姑娘迷他得要死要活,但其实也是个不给准话儿的混蛋。尤利娅……唉,总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说得郁郁,一口闷完酒,冲我笑:“姐姐没说你啊,你一瞧就跟他们那群人不一样。哎呀,你还耳朵红呢,小可怜!你是哪儿来的,中国?日本?你们那儿是不是开苞特别晚?姐姐今天本来不接活的,为你可以破个例……”
  我后头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因为库兹涅佐夫他们开始噢噢地起哄,对象正是瓦连京。喧闹中我捕捉到这样的词句:“前天……我记得好几年前瓦连京还没……瓦连京的索尼亚……那时候简直疯了一样。”
  我立即坐不住了,仰头猛灌完酒,杯子一推起身离去时,奥列莎突然叫住我。
  “你是瓦连京什么人?”她问。
  我顿住,盯着她,她丝毫不惮,也直勾勾盯着我。我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察觉到的,我顾不上去想;我脑子很乱,于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索尼娅在圣彼得堡吧现在?”
  我过去坐着时,叫安东的黑发青年正问。库兹涅佐夫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劲乐呵:“跟奥列莎聊得好?”
  我没搭理库兹涅佐夫,伸手拿了瓦连京的杯子啜一口,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瞪眼,直挺挺问:“谁在圣彼得堡?”
  安东一咧嘴:“瓦连京未婚妻啊。”


第35章 再说吧
  即使已有预料是安德烈口中那个要瓦连京搬去圣彼得堡的有钱姐姐,未婚妻三个字还是炸得我浑身都僵了。转眼看瓦连京,他还靠着椅背笑,满脸不在乎,熟悉的嘲弄神色。我一下被激怒,扭头吹了声口哨:“那我得好好听听,瓦连京从来不讲这些稀奇事。是不是?”我故意这样说,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慌不慌。
  他何止是不慌。他甚至没有打断。
  安东滔滔不绝,讲这件事有多么稀奇,多么惊天地泣鬼神,他那未婚妻名叫索菲亚,大他足有十岁,原先是别人的老婆,结婚第二周就跟瓦连京跑了。
  “你要知道,”安东摊手道,“索菲亚当时已经订婚两年了。”
  其实这事要是私下讲,或者先有耳闻,也算不得什么令人咂舌的消息,但我那时毫无心理准备,根本没料到是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恋爱,当即就变了脸色,嘴上却还要不依不饶:“后来呢?”
  安东不假思索:“后来……”
  库兹涅佐夫突然咳了一声,我看见他给安东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打圆场道:“你别说人家了,你自己家里的婆娘怎么样了?”安东的老婆就快临盆,即便他上个月才结婚。他开始讲他的老婆,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埋头无意识地一口一口喝酒,手心出汗得厉害,握着杯子直打滑。
  “重新给你叫杯吧,看你老喝瓦连京的。”坐在旁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棕发突然说。
  我一听这话猛地抬头,神经质地冲他笑,又冲瓦连京笑:“不用,不用。咱们俩哪儿在乎这个,是不是,瓦连京?”
  一旁的安东听了这话插嘴:“你俩认识?我先还以为这小兄弟就是坐过来一起喝酒的呢。怎么,结果你俩是一对啊?”他说完哈哈大笑,以为自己讲了句俏皮话。
  瓦连京大概从刚才开始就对安东一直讲他私事不满,此时已完全垮下脸,冷冷对安东说:“他喝醉了。”
  “不是吧,老弟酒量也太不行了。”安东奇道,“不是只喝了杯饮料吗?”
  “你他妈才喝醉了。”我低声骂了一句,使劲攥着玻璃杯,捏得发抖。瓦连京皱了眉头,夺过杯子放在桌面上,争推之间,酒全洒出来,淋了我一裤腿。
  棕发青年转身招手要向老板要纸巾。我霍地站起来:“不用,不用。我去趟卫生间就好。”随即踉踉跄跄跑开了。
  我洗了把脸,稍微酒醒了些,出来时瓦连京却已经坐在门口抽烟,见到我后站起来:“走吧。”
  我转头看了一眼库兹涅佐夫他们,仍然坐在那里谈天。我说:“不喝了?”
  “不喝了。”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推门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讲话,车里开了空调,又静又闷,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我打开车窗,夏日的晚风一下灌来,裹挟人群的喧哗,中和了沉默。瓦连京瞥一眼,开口道:“窗户关上。”
  我转过去看他,他移开了目光,于是我没有理会他,继续大开着窗户,让大风、笑声、食物的油烟一股脑钻进车里。瓦连京伸手关了冷气。
  回到家后我一头钻进浴室,洗完头洗完澡出来差不多十一点过,不见瓦连京踪影,吧台上放着空酒杯,我猜他刚刚又喝了一杯。这时窗台上传来他讲电话的声音,我瞄了一眼,回房间顺手关了门。瓦连京不知在客厅窸窸窣窣干什么,等他洗漱完进来时已经午夜了,我关了灯却不想睡,一直刷手机。光亮照着墙壁,瓦连京睡不着,在那头辗转反侧,不时啧啧两声,又发出叹息,我权当没听见,只背对着他玩我的。直到一点钟,我手机忘了关静音,来消息一阵狂响,他才猛地翻起来,啪一声把灯打开。
  “你到底睡不睡?”
  我头也不抬,眯着眼睛一个劲刷:“我睡不着。”
  “我明天六点要上工,”他没好气地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我怎么了我?”我莫名其妙被他凶,本来就窝了一肚子气,也火了,“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
  他立刻骂了一句“操|你的”,我一骨碌爬起来把手机往地上一摔,大步冲出房间,砰一声甩上门,门框震得嗡嗡作响。
  “神经病。”我隐约听到他在门里骂道。
  我坐在沙发上喘气,心跳奇快,烦得要命——这就是睡一张床的坏处,一吵架不是你睡沙发就是我睡沙发——这下好了,手机摔了,枕头也没拿出来,身上就穿了条裤衩,要怎么睡。我干脆不睡了,坐在那儿发呆想事情,想今晚的事,想瓦连京的事,想过去的,想未来的。
  我开始想我跟他怎么相识,怎么绑上关系,怎么睡到一张床,又是怎么要分房睡的。想来想去,发现只有一个“莫名堂”可以概述。我俩八竿子打不着边,他是汽修工,我是被迫来上学的留学生,所有事都是机缘巧合,所有事都没有深思熟虑。我突然间很不确定,应该说我突然发现我很不确定——我说服不了自己他同我一样。回想这几个月,我与瓦连京其实就是在过日子而已,每天处理的问题全是今天吃什么,几点睡觉这种问题,说是室友租客也没人怀疑,除了多了项夜间活动。然而床上说的话做的事,并不能太过当真,这算是我长这么大学会的为数不多的人生道理之一。
  我想我在这段关系中,一直在追求浪漫,一直在追求特殊,无非是想寻得一点稳定,一点自信,然而那位索菲亚、他的那位索尼亚,能在婚礼第二周与他私奔,能背叛所有人,这样绝无仅有,这样出人意料,这样洋洋自得地将我隐秘的愿望占为己有。我从来没有问过他过去的感情经历,毕竟为这种事吃飞醋确实没意思,可当下又实在不能避免——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摸不清他的心罢了。我认识他不过一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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