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种事吃飞醋确实没意思,可当下又实在不能避免——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摸不清他的心罢了。我认识他不过一百多天,哪里清楚他前头八千多个日日夜夜都在哪里、在干什么。也归不到我管。
我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夜里被一声响雷惊醒,睁开眼时恰一道闪电划过,亮得我登时心如擂鼓,卜卜直跳。
我心道,坏了,忘记今晚上天气预报说要下暴雨了。这下完全睡不着不说,连个盖一盖遮一遮的东西也没有,那雷响一声,我心就猛跳一下,简直胆战心惊,如坐针毡。在沙发上扭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我翻身起来,屋子里很静,走在地板上会发出响声;我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心情忐忑地按下把手,他没有锁门。
门吱呀开了,瓦连京没有拉窗帘,窗子外头的路灯透过玻璃上的雨水照进来,映得他脖子跟胸膛很斑驳,我脑子迷糊,踌躇两下,在自己那侧悄悄躺下。他睡得熟,这么大的雷声都吵不醒,脑袋歪在枕头上,胸腔规律起伏。此时又轰隆隆一声,我不禁往他那头靠,跟他贴在一起;他人高马大,身子一直火热,刚好给我暖暖脚。我一边把脚贴到他腿上去,一边在心里骂他,要不是他非要跟我吵架,我哪里用得着去客厅挨半夜冻。
睡着睡着我突然想起窗帘没拉,两眼一张挣扎着要起来关窗帘,瓦连京被我惊动,嘟囔着翻了个身,大臂一伸直接将我揽在怀里,不许我动。我枕着他胳膊,脖子极不舒服,却也没有再挪,只因我整个人已被他牢牢圈住,被子里铺天盖地的全是他的味道,他睡前肯定喝了酒,带着股热气腾腾的酒精味,让我陡然想起那天在雅罗斯拉夫尔便利店的绿色灯光。
我抵在他怀里,看不见闪电,脚底板踩在他大腿上,渐渐回暖;随着困意阵阵袭来,陷入昏沉前我迷迷糊糊地想,夫妻没有隔夜仇是不假,但不代表没有隔夜的问题。今天像发生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发生。势必要跟他进行一次严肃的谈话。但再说吧。先把今晚过了再说。
第36章 Gopnik
五点多的时候,瓦连京的闹铃响了,没把他闹起来,却把我惊醒了。我见他还歪着头睡得正香,推了他几把,见他迷迷糊糊要醒来,我赶紧闭眼装睡。他伸出一只手把闹铃按了,另一手还枕在我脖子底下,我心中正忐忑,不知该不该装着翻个身,突然脸上一重,紧接着就给憋得喘不过气——这厮一百六十多斤整个儿压上来,压得我两眼一翻,险些吐出肺来。
自从我不许他再打我后,他就这么动不动扑上来压我,好几次压得我以为肋骨快断掉,他似乎特别喜欢看我反抗不过他的样子。经这么一搞,我装睡也装不下去了,张牙舞爪把他推下去,气喘吁吁回头一看,他正一脸惬然,使坏地笑,跟没事人一样。
我脑子一清醒,便开始生昨天的闷气,并没像平时一样扑上去跟他闹,只面无表情地翻个身,将被子扯到肩膀。他见我不理他,在床上舒展开四肢,长手长脚的,故意来碰我,而我一声不响,蜷成一团缩在角落。他自己扭了一会儿没意思,于是翻身起来,哗一声拉开窗帘,自言自语道:“居然下雨了。”
我没搭腔,余光瞟到他在往这边看。窗外的确正下着下雨,落在雨棚上听得很清楚,我们俩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听了一会儿,他脚跟一转,大步朝门外走去。他今天也是上一整天的工,这一走恐怕要捱到晚上才回来,也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甩下我去独自酒馆。
眼见着他要跨出房门,我终于喊道:“——瓦连京,”
他顿住,攀着门沿回头,我叹了口气,从床上坐正,直视他的眼睛说:“昨天跟你发脾气,对不起。”
他猝不及防,几乎立刻就变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支支吾吾道:“没有,没什么事。”随即垂头思索了两秒,退回来一屁股坐上床,凑过来在我脸上响亮地吻了一下, 钳住我脖子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他安抚般捏捏我脖子:“我去上工了。”
他没刮胡子,蹭得我一阵生疼,直往旁躲,但他全然没有察觉到,我感到他很高兴,可能还有一点兴奋,所以才会扑过来主动给我一个吻,像是某种奖励一般。我想他大概打算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把昨天揭过去,他就是这样——怕麻烦,懒得动脑子,懒得动感情。
他松开我开始换衣服,才五点过,外头下雨,即使拉开窗帘光线也很暗,屋内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衬得他皮肤显出一种蓝色,像前苏联的照片底色,离我很遥远。我问他:“索菲亚是怎样一个人?”
他正把体恤往头上套,没立刻答话,车行给他发的制服小了,一排俄文字母被他两片胸肌撑得起伏;他明明听见了,却不看我,手头慢腾腾做事,好半天才嘀咕道:“你问她干什么。”
我盯着墙角,想说很多话,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遮掩,究竟是怎么个意思,究竟把我当什么。然而这些话我都没有问,只干涩地说:“瓦连京,坦白讲,我觉得我们俩之间有问题。我很难做到什么也不在意,我当然无条件信任你,你讲什么我就信什么,绝不怀疑。重要的是,你想让我信什么?”
他很难决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说话,也不给反应。而他沉默的时间越长,我的心就越凉,控制不住地想这个索菲亚心真够狠,不知做了什么事,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我叹了口气,想说算了,我忽然也不是很想听了。
“我那会儿十七岁——”他突兀开口,我刚张嘴,声音断在喉咙里。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打拳击的,”他明显有些紧张,说得很混乱,背对着我在床边坐下,向前躬着身体,“我从十四岁就开始练拳击,奔着职业拳击手去的。那时候我个子没这么高。”
他说到这里微微侧过身体,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道:“后来父亲死了,我个子长高了,就慢慢不想练拳击了。”这三件事听来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我没有打断他。“我那时已经辍学去拳击学校专练拳击了,不打了也不想回学校上课,于是整天逃训练去街上晃悠。‘го??пник’(gopnik),你应该知道这个?”
“就安德烈他们一群不上学的。”我插嘴道。
“安德烈?安德烈他们哪儿算gopnik!现在大家都笑gopnik,说这是刻板印象,但帮派是真的,你听说的那些杀人放火的传闻也是真的。”他陷入了回忆,“他们常常在我去训练的一条路边蹲着抽大麻,那片区条子不管他们。我跟他们扯上关系是因为有天晚上另一个街区的帮派过来打架,顺手捉了个人朝脸上打了几拳,结果后来听说他们那伙的头子鼻梁断了。”
瓦连京越说得轻描淡写,我越难以波澜不惊;我早知道他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汽修工,却也没想到他曾是个真混混,咋舌道:“然后呢?”
他又侧过来瞟我一眼:“然后?然后我就跟着他们到处抢劫便利店。”我正要适时笑出声,他说:“我们那头子叫马克西姆,索菲亚那会儿是马克西姆的未婚妻。”
我笑不出来了,也不好搭腔,闷在一旁等他说。“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刚满十七岁,她二十七,藏了一年,有天晚上突然来我家说要带我去圣彼得堡,我当时已经想跟她断了,她结婚是一点,我没兴趣了也是一点,于是我说‘你疯了吗’,但她苦苦哀求,甚至跪在地上求我——她是那种总是高高在上的女人,谁都看不起,那样求我跟她一起去一趟圣彼得堡。我心软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连夜和她走了。”
“结果第二天马克西姆就上门朝我家崩了三枪。”
他说这话的时候捏了捏指节,骨头咔嗒脆响,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我妈那天早上正好出门了,他一枪把我们家唯一一张全家福打碎了,正好打在我父亲头上。”
“我听说后启程回莫斯科,走之前索菲亚尖叫说他会杀了我的,我说我不回去他迟早杀了我妈。她看我一定要走,便也要跟我一起走,但是我当晚把她捆在床头,把房门钥匙给了另一个兄弟,叫他第二天中午把她解开。”
“到莫斯科后我就去找了马克西姆,我在他家三公里的地方捡了块砖头,揣在怀里一路走过去,敲开他家门时拍在了他脸上。他趴在地上挣扎,拿酒瓶敲我,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知道不停地揍他,揍到后头他不躲了,因为已经没意识了,我还在挥拳,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打穿了我父亲的头。”他显露出困惑的神色,“最后是邻居听到动静报警了,他们说三个条子都没拉住我,枪比在头上才把我押出去的。我倒不记得有这回事。”
“再后来我进了局子,不知道马克西姆死没死,据说是没死,索菲亚垫付了他所有医药费,还给了他一笔钱,大概回乌发老家了吧。”瓦连京又开始搓手指,我知道他此刻很想抽支烟,“我坐了几年牢,前年保释出来了,索菲亚交的保释金。”
“我那时火气太大了。”他轻轻吐了口气,这样评价道。
“这就是遇到你之前的事。我讲完了。”他说完这话后转过来,毫不避讳地盯着我,此时已日出了,光线充足起来,他两只眼睛透着光,不再是纯粹的蓝色,带一点绿。他在等我的反应。而这故事超出我的预料,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痴痴捕捉他脸上的光影,照得他轮廓挺立,嘴唇饱满,下巴沟赫然在目,整个人像尊雕塑。我见过很多十六七岁的俄国青少年,大多脸都圆圆,长着青春痘,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想他十七岁的时候肯定也没这么好看,线条不会这样明朗,骂人更难听,打人更要命。但他的情绪会很好洞察,他的愤怒,他所守护的东西,全都很清晰,绝不是一句“火气太大了”可以概述。
“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脱口而出,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被我问住,移开目光,像真的在思考,我以为他会像平常那样说出些哄骗话,至少辩解几句,然而等了半天,他这次却很老实地承认:“不知道。”
————————————————
*го??пник(gopnik):高普尼克,根据维基百科上的解释,是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和其他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刻板印象和亚文化,指的是来自较低等级街区或教育不良、收入较低的家庭的年轻人,在20世纪演变,并于2010年左右销声匿迹。
说得这么高大上,其实就是微博视频上穿阿迪达斯喝酒的热爱土嗨的毛子。
索尼娅是索菲亚的爱称小名,不要绕昏了,虽然我也已经昏得来翻了几十次上一章了。
第37章 小情小爱
瓦连京说完便套上外套,胡乱洗漱一番就要出门,关门时例行给我挥手告别。而我站在门口,脑子很怔愣,觉得跟这些经历比,我拿小情小爱来烦他,实在有点羞愧,因此也不太敢吻他。
不过六点,我重返被窝补觉,但一点儿也睡不着。他的故事太难以想象,我听完后没觉得安心,反而翻来覆去地想,脑子一团乱;迷糊之间做了个梦,梦见瓦连京跟人打架,一拳过去把人鼻子打歪了,俄国人的大鼻子,像根血淋淋的大|屌挂在脸上,后来不知怎么的又梦到了瓦连京被操干的模样,骑得腰要浪出花来,掀开被子一看,那鼻子竟然真的成了大|屌,捅得他呻吟连连。我吓得一下子就醒了,醒来时冷汗淋漓,心想压力真是太大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脑子里钻。
回神过后我听到外头有响动,拿过手机一看才中午十二点,瓦连京通常这时候不回家的。我狐疑爬起来打开一条门缝,想看看究竟是谁,结果一开门就被一阵香料味扑面熏了个绝倒,然而待轻嗅几下,我鼻头一酸,简直要落下泪——可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卤味嘛!
忙不迭跑出门来,眼前景象更是让我目瞪口呆,那熟悉的味道不是来自外卖,也不是来自街上的餐车,而是来自于瓦连京面前捣鼓的一锅东西。听见响动,他回头斜了一眼:“起来了?”
我钻到他身后,伸长脖子探头:“你干嘛呢?”
那锅是立式大锅,俄国农民煮土豆用的,能煮半个人那种,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搬回家的。只见那锅里黑漆漆一团,咕噜冒泡,勺子一搅泛起各路香叶八角,足有半锅之多。
我脑子睡糊涂了,闪过的第一个画面竟是以前端午时候泡药澡,于是不假思索道:“你要泡澡?”
他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好像我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转身走到厨房另一端哗啦翻着塑料布。我环视一周,发现厨房跟战场似的,吧台摆了一排亚超袋子,想必是他中午下工后去的。
“起开起开。”他扛着两整块猪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