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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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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黛托腮:“大问题。”
  她头发乱了; 碎发轻飘飘打着卷儿; 垂在小巧的耳边; 像宣纸上荡开的几笔水墨。
  被烛火一照; 淌出金粉般的流丽色彩; 很惹眼。
  江白砚视线扫过; 语气淡淡:“我若是凶手——”
  他收回目光:“进入幻境后,定要伪装身份; 跟随在死者身边。”
  阎清欢一愣:“为何?”
  “被崔言明收养的孤儿,与百里氏是血仇。”
  江白砚笑笑:“幻境里,当年的罪人接连死去,尚且留有一条命的,必然惊惧交加。”
  比如叶晚行。
  见到一具具惨死的尸体后,她神志崩溃,在血池地狱里,进行了声泪俱下的忏悔。
  同为寻仇之人,江白砚猜得透凶手们的想法。
  面对当年屠杀江府的杀手; 他尤其爱看他们狼狈不堪、挣扎求生的惨状。
  阎清欢恍然抚掌:“凶手想亲眼看看; 百里家人走投无路的模样。”
  囚车示众、钟声判决; 既是对罪人的惩处,也是对其他人的心理威慑。
  欣赏仇人逐渐慌乱无措、被恐惧折磨得歇斯底里; 对于凶手们而言,或许是一种慰藉。
  “和死者待在一起——”
  阎清欢睁大双眼; 又觉自己的反应太引人注目,低头压低嗓门:“岂不是跟我们在一块儿?”
  他们见过百里瑾,叶晚行更是始终跟在他们身边。
  与他们一路同行的人里,究竟有多少凶手?不会是两三个甚至更多吧!
  越想越起鸡皮疙瘩,阎清欢一阵恶寒,狂搓手臂。
  聂斩想了会儿,抬起明灿黑亮的眼:“不成,我还是猜不出谁是凶手。范围能缩得更小吗?”
  “第一轮的桐柱地狱,被直接传送在一起的,是流霜姐和宋庭、叶晚行和青儿。”
  施黛收敛神色,认真回想:“第二轮里,可以互作不在场证明的,则是叶晚行和青儿、聂斩和我们、流霜姐和宋庭。”
  “第三轮,宋庭被单独传开,我们与聂斩、秦酒酒、青枝姑姑一起,青儿和叶晚行两人一道,互相作证。”
  施黛道:“第四轮,管家与我们同行,青儿被传开。”
  “这样听起来,”阎清欢觉出猫腻,“宋庭和青儿很奇怪啊。”
  宋庭声称略懂阵术,带他们去了阵眼所在的地方,遇上黑袍人。
  黑袍人不愿被他破坏阵法,以此为缘由,宋庭被传离众人身边,独自去到偏远角落。
  如果宋庭本身就是幕后凶手之一,制造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从而脱身去杀人呢?
  这出戏演得浑然自成,没谁怀疑。
  还有青儿。
  她的不在场证明太满,除了最后的孽镜地狱,从头到尾和叶晚行待在一起。
  偏偏叶晚行死时,青儿不知所踪。
  施黛没再多说,垂眸安静思考,睫毛半搭,罩下斑驳阴影。
  她不说话,其他人也没多言,各自琢磨不同的事,四周一时静下。
  现在说太多,被凶手听见,无异于打草惊蛇。
  镇厄司没来之前,施黛决定保持沉默。
  凝神思索时,她显出与平日不同的柔静秀婉,双目沉郁,好似华光暗藏的宝珠。
  江白砚看她一瞬,低声道:“谢五郎的手。”
  “嗯。”
  施黛侧头与他对视,轻勾嘴角:“他嫌疑最大。”
  在她心里,已经把谢五郎看作了板上钉钉的凶手。
  施云声耳朵一动,巴巴望向他俩。
  江白砚抱剑站在她身侧,施黛保持坐姿,被他覆下的影子整个罩住。
  鼻尖萦有淡淡的冷香。
  她喜欢这个味道,习惯性嗅了嗅:“我怀疑叶晚行坠下血池,是凶手们有意设计的。”
  叶晚行虽说失魂落魄,但要跌进那么明显的血池,施黛觉得概率不大。
  更何况,她还正巧被谢五郎救下。
  “叶晚行说过,崔言明收养的小孩里,有一个酷爱练刀。”
  施黛低声:“常年练刀的话……手上会有非常明显的老茧吧?”
  到时候镇厄司来,八成要查每个人的手掌。
  换位思考,假若她是那个练刀的凶手,肯定不愿被人看见茧子。
  老茧无法抹除,与其编造些蹩脚的借口……
  一旦手上有伤,在血肉模糊的情况下,不就能隐藏刀茧了?
  幻境里的大多数地方并无危险,最适宜的,无疑是血池狱。
  无缘无故把手探入血水,自然要引人怀疑,于是利用叶晚行作为幌子,让谢五郎有了合理的动机。
  “叶晚行没说她被谁推下去。”
  在脑子里捋清逻辑链条,施黛小声:“我倾向于,是设下幻境的阵师动了手脚,让她跌落血池——阵师能操控幻境里的一切事物嘛。”
  这时,谢五郎挺身而出,上演一回搭救的戏码,便不显得突兀。
  “如此,”江白砚颔首,“当时与叶晚行同行的人里,许有一名阵师。”
  叶晚行坠池时,身旁仅有谢五郎和青儿。
  谢五郎要掩藏手上的老茧,身份被暂时定为刀客,阵师的人选——
  施黛抬起眉梢,瞥向远处的青儿。
  她被吓得瑟瑟发抖,跟在百里青枝身旁,一张鹅蛋脸惨白如纸。
  “虽然只是猜想,”施黛叹一口气,“按这个思路继续推吧。”
  推错了,重新来过就好。
  她沉吟一会儿,轻声低语:“至于宋庭……”
  宋庭这人的存在很尴尬。
  说他是凶手之一吧,他老老实实带他们去了阵眼,差一点就破除幻境。
  说他清白无辜吧……
  追踪阵眼这件事,怎么听,怎么像是骗取信任的套路。
  微眯双眼,施黛搓搓发冷的脸颊,音量更小,像在和江白砚说悄悄话:“我觉得,宋庭是局外人。”
  江白砚在她身边坐下:“为何?”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阵眼前见到黑袍人的时候?”
  施黛说:“当时他背对我们,一动不动看守阵眼——你和流霜姐突袭的话,说不定能成功拿下他。”
  看黑袍人那时的状态,压根没发现他们。
  紧接着,发生了什么?
  秦酒酒剪出皮影,冲他兜头罩去,在即将靠近黑袍人时,皮影尽数溃散。
  “第一眼看去,像是黑袍人觉察杀气,轻而易举化解了秦酒酒的攻势。”
  施黛皱眉:“可黑袍人真有那么强,连手臂都不抬一下,就能打散皮影吗?”
  身为演武大会的第一名,秦酒酒一路过关斩将,实力很强。
  把“案件中有许多共犯”作为前提,施黛推导出一个全新的可能性。
  黑袍人的的确确没觉察他们的靠近,秦酒酒召唤皮影,是为了给予他提醒,通风报信。
  而皮影轰然溃散,不过是她自导自演的假象罢了。
  只要秦酒酒撤回灵气,那道黑影理所当然不复存在。
  “而且……”
  略微迟疑一下,施黛望向席间众人。
  分家来的浓妆女人哭红了眼,小丫鬟们乱作一团,围着她慌忙安慰。
  秦酒酒表情淡淡,正低头剪皮影玩。
  烛火照不进她眼底,从施黛的角度看去,内里一片深不可探的暗意。
  宋庭闲得无聊,立在窗边看月亮。
  身后是人们吵嚷嘈杂的哭声与喊叫,他浑不在意,被月光勾出一道清癯影子。
  还打了个哈欠。
  谢五郎慈眉善目,耐着性子安抚心神不稳的宾客,掌心缠一块黑布,遮掩血痕。
  聂斩懒洋洋坐在不远处,发现施黛在看他,马尾轻晃,投来含笑的一瞥。
  施黛也朝他笑笑。
  第一轮的桐柱地狱里,百里箫被人一刀穿心。
  在大多数人尚未汇合的情况下,几乎所有人都能杀他。
  凶手杀了他之后呢?
  第一个动手,意味着之后全是安全期。
  他大可像个没事人一样,表现得事不关己——
  最好再找一两个同行的人,从头到尾待在一块,用作不在场证明。
  嫌疑为零。
  却也是最大的嫌疑。
  青儿,谢五郎,秦酒酒,聂斩。
  还有没有别人?
  指尖轻叩桌面,施黛垂眸静思。
  她目前怀疑四个人,死去的,也恰好是四人。
  青儿只在第四轮有空白期,如果她是凶手之一,大概率杀了叶晚行。
  秦酒酒,第一轮和第二轮都有不在场的时候。
  把聂斩看作第一轮的凶手,秦酒酒只能被安排在第二轮。
  剩下的谢五郎,与他们相遇在第三轮中后期。
  前半场,他有充裕的时间杀害百里瑾。
  这样一想……居然通了?
  软绵绵的后背倏地挺直,施黛杏眼更圆,眨了眨卷翘的睫毛。
  许是她恍然大悟的神情实在有趣,江白砚溢出一声很轻的笑:“知道是谁了?”
  施黛没什么底气:“六成……?我不确定。”
  除了谢五郎受伤的右手非常可疑,其余人的嫌疑全属猜测。
  凶手把这起案子安排得滴水不漏,难以找出有用的线索。
  第一轮的凶手不一定是聂斩,毕竟现场尚有数量众多的丫鬟小厮。
  要等镇厄司逐一排查,才能下最后的定论。
  在幻境里累得口干舌燥,施黛把杯中冷茶一饮而尽,想通了案子的端倪,整个人神清气爽。
  想再说点什么,猝不及防,身侧飘来一袭清爽的风。
  很干净的味道,不同于江白砚雪意般的冷,像是皂香。
  “施小姐。”
  聂斩不掩好奇:“你们聊出什么来了?”
  他穿一件简单的蓝衣,不带花哨纹样,黑发高束,喉音悦耳,携来挡不住的清越之意。
  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没聊出有用的东西。”
  施黛一笑:“案子牵扯的人太多,我看谁都有嫌疑。”
  镇厄司没来,她不打算刨根问底,否则惹怒凶手,指不定引出什么乱子。
  “也是。”
  聂斩笑笑,目光在席间散漫逡巡:“施小姐没有特别怀疑的人?”
  施黛半真半假地应:“管家吧?他直到孽镜地狱才和我们汇合,之前指不定在做什么。”
  “的确。”
  聂斩点头:“我方才问了好几个侍从,他们也是三三两两被传在一起,口供乱得一塌糊涂。”
  这是在暗示她,有更多人具备嫌疑?
  谈话间,屋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透过窗棂,可见人影幢幢,足足来了近二十人,声势不小。
  越州的镇厄司到了。
  紧绷的心口松懈下来,施黛蜷起指节,进一步试探:
  “当年有个孩子自幼练刀。如果他今日在场,待会儿查一查所有人的掌心,应该能发现他的老茧吧?”
  聂斩笑着应:“这个法子不错。”
  可惜被凶手提前想到,扼杀在摇篮里了。
  施黛与他对视一眼,嘴角扬起小小的弧。
  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这种紧张并非面对嫌疑人的恐惧,而是忐忑、不安、迫切地想要知晓真相,并因此心跳加快。
  比起刚来大昭的时候,她胆量大了许多。
  “镇厄司要查明全部的凶手,恐怕很难。”
  施黛说:“第一轮杀人的,最难找吧?”
  聂斩勾唇:“何出此言?”
  数道人影自长廊涌入,肃杀意气如海啸席卷,气势汹然。
  为首之人亮出腰牌,一字一顿,语调铿锵:“镇厄司办案。”
  江白砚默不作声,轻抚断水剑柄。
  他看出施黛的试探,在这场对峙中,无论如何,聂斩伤不了她分毫。
  因为在那之前,断水会劈断聂斩的脖子。
  “第一个杀人的凶手,最易隐藏身份。”
  凝视聂斩的双眼,施黛打趣般道:“打个比方,在幻境里,你一直跟在我身边,除了第一场桐柱狱里的短暂空白。”
  她想起见到聂斩时的景象。
  乌发晃荡,年轻人双目如星,朝她笑着打招呼。
  “如果,在桐柱狱相遇时。”
  施黛轻声说:“你……刚刚杀完人呢?”
  一个半开玩笑的假设。
  聂斩听罢,果然笑起来:“我?施小姐不是说,凶手不止一个?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
  同样是不正经的调侃语气。
  两人都明白,对峙并不如明面上的平和轻松。
  像绷紧的弓弦,不知何时出箭。
  镇厄司的差官鱼贯而入。
  聂斩想通什么,望向施黛,哑然失笑。
  原来她在等镇厄司来。
  同他说这些,是掐准了时间。
  “你,秦酒酒,谢五郎,青儿。”
  放缓呼吸,施黛定定看他:“对了多少,漏了多少?”
  一瞬间,刺骨寒意从尾椎腾起,直入脑中,令聂斩轻颤。
  并非源于施黛,而是她身边的人。
  江白砚面色平平,笑得礼貌含蓄,分明有一张美人面,瞳色却冷得骇人。
  长剑被他抱于怀中,只消聂斩有分毫对施黛不利的征兆,便会出鞘。
  幻境里,聂斩见过他一剑荡平鬼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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