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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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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白砚颔首,握起桌上的灯烛:“随我来。”
  施黛小小欢呼一声,跟在他身侧。
  卧房外是笔直的暗道,两侧分布有数间小室。
  烛火照亮狭窄长廊,施黛左右环顾几眼,见江白砚打开一扇房门。
  这里太安静,木门被推开的声响像垂死的哀鸣,挠在她耳膜上,莫名不安。
  随江白砚进入房中; 施黛一眼望见桌上平铺开的红。
  心口似被猛地一撞; 她蓦然顿住。
  嫁衣殷红; 灼灼夺目,锦缎穷极奢丽; 衬以点缀的圆珠,如霞光万道; 琳琅生辉。
  刺绣尚未完工,剩余大半空缺,却已胜过施黛曾见过的各式婚服。
  被鲛泪缀满的嫁衣,举世难寻。
  她的指尖轻轻发颤。
  “刺绣用的是龙凤花鸟,听闻贵女出嫁,多为此图。”
  江白砚侧目望来:“你可中意?”
  施黛不答反问:“这些鲛泪——”
  她最懂江白砚的心思。
  春分夜,得知容器真相、被“施黛”背叛舍弃后,他大抵是落了泪的。
  可独独一两次流泪,哪积得下这么多珠子,下意识地,施黛想到江白砚身上自虐的伤。
  他胸膛上的伤口,每一道都又深又狠。
  施黛握拢掌心:“这些鲛泪,全是你的?”
  “嗯。”
  江白砚扬唇:“喜欢么?”
  其他鲛人的泪水,不可能出现在施黛的嫁衣上。
  他语气泰然自若,眼里是纯然的期许,施黛一时心软,没了教训他不可自伤的底气:“……喜欢。”
  两个字出口,施黛音量小些,尾声涩然:“以后别这样了。”
  她没感受过这种程度的偏爱,视线落在嫁衣上,心脏仿佛分作两半。
  一半鼓胀充盈,往外沁出饴糖,另一半浸在苦水里,体会到涩然的酸。
  两两相较,心疼占多数。
  江白砚笑意加深:“你试试,我候在门外。”
  他知晓男女之礼,不愿冒犯施黛,离开小室,关好房门。
  江白砚走了,两个人变成一个人,房中骤然静下,落针可闻。
  施黛垂头,指尖触到嫁衣上的鲛泪。
  冷如寒雪,莹润生光,然而初初落下时,它应是滚烫灼热的水珠。
  江白砚掉了这么多眼泪。
  她怔然失神,有些透不过气,食指往下,碰到一只被绣出的雀鸟。
  江白砚送她的桂花香囊,仍被施黛挂在腰上。
  比起香囊,他在嫁衣上的绣工精进不少,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勾描出栩栩若生的花鸟图,红花绿叶,盎然蓬勃,不失端雅绮丽。
  这是被全心全意制成的事物,值得被好好珍藏。
  “江沉玉。”
  施黛问:“你不会一边绣嫁衣,一边掉眼泪吧?”
  门外的江白砚沉默好一会儿,嗓音才低低传来:“怎会。”
  施黛摸了把鲛泪,脱下襦裙,开始试衣裳。
  婚服是上下连裳的宽袖长裙,外罩一件大褙子。她穿得小心,唯恐把哪儿折腾坏,忽而听江白砚道:“我体内的邪气——”
  施黛动作微僵:“怎么?”
  隔着木门,他的声音稍显模糊,听不出情绪:“邪气不知何时出体,若有那一日,你留于我身侧,必受牵连。”
  施黛凝眸。
  听江白砚的意思,他下一句话……
  该不会是让她离开吧?
  “停停停。”
  施黛立马制止狗血八点档的剧情展开:“你都让我穿嫁衣了,还打算赶我走?”
  江白砚低笑一声。
  “没让你走。”
  他道:“我做你的替傀。”
  施黛:……
  每一次,江白砚总有远远超出她想象的言论。
  她眉心跳了跳:“你,做我的替傀?”
  “嗯。”
  江白砚如常应她:“若我为替傀,你所受之苦,皆由我承。一旦邪气缠身,我丧失神智……”
  他声音很轻:“不会伤及你。”
  替傀术,施黛没真切见过,但对它并不陌生。
  江白砚当了邪修多年的替傀,对这类邪术深恶痛绝,到今天,却主动向她提出。
  ——只要两人绑定此法,就算是侵占他躯体的上古邪祟,也奈何不了她。
  施黛毫不犹豫:“不要。”
  婚服厚重,被她穿上,透出丝缕寒凉。
  施黛望向襟前与袖边的鲛泪,火光掩映下,圆珠光晕流转,有如星河倒泻。
  “江沉玉。”
  她说:“你为什么从来不考虑自己?”
  用泪珠给她做嫁衣是,心甘情愿做她的替傀也是。
  不管什么时候,江白砚总把他自己放得很低。
  “我想成婚,是因为你。”
  施黛道:“没有你的话,这件衣裳就没有意义了。”
  门外,江白砚倏然撩睫。
  施黛喉音清越,平素脆生生清泠泠,眼下带了决然的冷静,仿似劈开暮色的一抹月华。
  她说:“我喜欢——”
  三个字堪堪吐露,戛然而止。
  紧随其后,是她生涩的、轻柔的音调:“我爱你啊。”
  爱为何物?
  在此之前,施黛对它的认知颇为模糊。
  比起爱意,“喜欢”更简单直白,也更容易说出口。
  她喜欢孤儿院里的老师和志愿者,喜欢在雨天一个人发呆,喜欢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可要说“爱”,似乎与之并不相称。
  这是一种更浓烈的情感,被铭刻于心,像炙热的火。
  施黛的尾音犹在耳畔,江白砚倚靠门边,轻抚腰间断水剑。
  心绪不稳时抚摸剑柄,是他从小的习惯。
  施黛说爱他。
  对于这个字眼,其实他未尝洞悉清明。
  在江白砚看来,他对施黛怀有怎样的情愫,爱便是如何。
  所有的爱意,都与施黛相关。
  想来奇妙,他往日对情爱一事嗤之以鼻,而今却贪恋万分。即便施黛挥刀入他心口,江白砚也甘之如饴。
  人人都有一死,由她给予的死亡,未尝不是幸事。
  江白砚只求,她别憎恶他,别不要他。
  喉间溢出近似气音的笑,少年瞳底暗潮汹汹。
  “我知道,”他轻声开口,宛如自语,“施黛爱我。”
  施黛披好外衫,语调轻快含笑:“当然啦。最爱你了。”
  房中没有镜子,她只得低头打量一遍。
  长裙略显宽松,好在影响不大,套上外衫,有点儿逸态横生的意趣,飘然若仙。
  江白砚看见,应当会开心。
  “我穿好了。”
  施黛把碎发撩到耳后,露出明耀精致的整张侧脸,压不下笑意:“你进来吧。”
  她说得欢快,下一瞬,笑意停在唇边。
  ——排山倒海的灵气轰然而至,如浪潮席涌,灌满整座宅邸。
  一声巨响穿透耳膜,施黛用了好几息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坍塌损毁的声音。
  听上去……像不远处的墙壁,或门。
  谁做的?
  心脏闷然狂跳,古怪的预感攥上胸腔。
  施黛顾不得更多,提起裙边行至门前,没来得及开门,便见门上浮现繁复纹路,以一点为中心,朝房中漫延。
  是个困阵。
  灵气缠结如蛛网,包围整间小室,把施黛禁锢其中。
  房门打不开。
  施黛咬牙:“江沉玉!”
  江白砚声线沉凝,冷静得异常:“我在。有人来了。”
  他掀起眼皮,眺望廊道入口。
  入口的暗门被巨力强行震开,与墙体一并碎作齑粉。
  灵气源源不断汇进来,似风起水涌,沸沸汤汤,绝非一人之力。
  来这里的,不止一个人。
……奇@ 书#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镇厄司。
  施黛何其颖慧,当即猜出门外的境况,用力捶打门板:“你困我做什么?”
  江白砚不必回答,她知道答案。
  看阵势,镇厄司来了不少人,其中不乏高手。
  目的只有一个,围杀江白砚。
  无论是生是死,江白砚不可能让她入这滩浑水。
  在世人眼中,施黛是施敬承之女、镇厄司前途无量的符师,一旦和他扯上关系,必定为正道不容。
  他声名狼藉也就罢了,哪会把施黛拽进泥里头。
  这恐怕是上古邪祟安排的最后一场大变。
  引正道围攻,令江白砚无路可退,恨意越强、杀念越重,邪祟越容易占据他识海,取而代之。
  江白砚走不了。
  “若我回不来,你便称遭我囚禁,强留你,是我一人所为。”
  江白砚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平静无波:“房契在卧房柜中,下有积蓄可用。你不嫌弃,随意拿去就好。”
  施黛凝结灵气,与门板相触,被阵法震退数步。
  江白砚有意困住她,阵法精妙玄奥,想必早早做过准备。
  她眼眶发烫:“你把门打开。”
  江白砚拔剑出鞘。
  他和施黛起得晚,又在卧房待了好一阵子,当下天色渐暗,临近傍晚。
  暮色沉沉,晚霞是血般的腥红,透入几点微光。
  断水嗡鸣不休,识海中的邪气不受控制,又一次撕裂剧痛。
  江白砚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若我回得来——”
  施黛凝神聚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探查困阵的结构。
  再复杂,她必须把它解开。
  一门之隔,垂目想起那件嫁衣,江白砚没往下说。
  刹那寂静后,越来越近的凌厉杀意里,施黛听见他的低语,字字清晰。
  第一次,江白砚对她笑道:“我爱你。”
  爱之一字,情到浓处是灵丹妙药,亦可化作夺人性命的刀。
  此生有幸尝得一回,是甘甜桂花香。
  江白砚冷然抬眸,暗道入口处,已有人影攒动。
  “邪物。”
  为首之人与他遥遥相对,亮出镇厄司木制腰牌:“还不束手就擒!”


第121章 
  日近西山; 斜阳如血。
  暗道入口的青年逆光而立,看不清相貌,唯独手中腰牌清晰可辨; 正是镇厄司所制。
  曾几何时; 江白砚也有一块。
  断水在战意中铮然轻颤; 江白砚面上寂然无波。
  镇厄司寻来此地; 他不觉意外。
  施敬承知晓他的生辰八字; 也有他过往的贴身之物; 足以供卜筮问卦。
  更何况; 镇厄司里的奇人多如牛毛; 一旦全数出手,只怕无人可逃。
  江白砚没想到; 他们会在这时候出现。
  一门之隔,施黛刚穿上他缝制的嫁衣。
  何其讽刺。
  镇厄司有备而来,派遣的人数远超预期。江白砚眼风轻扫,目色沉沉。
  施黛不喜滥杀无辜,他没想杀人。
  原本的打算,是像关押那三个误入此地的年轻人一样,把擅闯者们逐一压制再囚禁,尽量避免事端。
  可目前看来——
  眺向远处,江白砚面色淡淡; 握紧剑柄。
  繁杂的灵气越聚越多; 似千百溪流汇聚入海。这回来了多少人?十个; 二十个,亦或更多?
  江白砚懒得去猜。
  浮现于脑中的第一个念头; 是绝不能在暗道打起来,施黛身处其间; 宅邸坍塌,会伤到她。
  “你今日逃不掉。”
  不远处的青年抽出直刀,看江白砚的眼神里,有厌憎也有警惕:“我劝你莫要反抗,乖乖让我们——”
  话音未落,凛冽剑光陡然袭来,仅电光石火,直逼他面门!
  青年低低咒骂一声,熟稔挥刀格挡,刀剑相撞,震得他右手发麻,喉中血气翻涌。
  江白砚却是容色如常,抬剑挡开另一人的突袭,足步腾挪。
  他身法极佳,远非常人能及,白袍如落雪飞絮,难以捉摸。
  断水破开窗牖,江白砚自窗而出,看清庭中景象,眉目更冷。
  庭院不大,乌泱泱围满人影。
  镇厄司应是在宅中寻他,男男女女分散各处,听得动静,纷纷转目望来。
  院子里少说有三十人。
  看院外和屋檐,也候有密密麻麻的术士与武者,把宅邸四面包围,无路可逃。
  没有分毫停滞。
  江白砚现身的瞬间,数道杀气自八方袭来,刀、剑、符、阵缭乱生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毋庸置疑,在场每个人都下了死手。
  正如镇厄司发布的悬赏令上,对江白砚并非“通缉”,而是“格杀勿论”。
  没人想他活下去。
  唇边微扬,江白砚手腕翻转,断水挡下层叠乱流,击溃飞来的灵线与黄符。
  剑气大盛,耳旁狂风呼啸。
  一柄弯刀当头劈下,势不可当。
  江白砚扬剑迎上,剑身轻盈似游鱼,只顺势一带,弯刀便如乱风里的船只,偏了方向。
  断水再起,剑身划破冷白银弧,一根偷袭的箭矢被斩作两段,颓然落地。
  镇厄司的攻势无休无止,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招一式皆攻他命门。
  江白砚没用全力,挥剑多用在格挡,遽然凌空腾起,如鹘入鹰群,登上东侧守有数名黑衣人的房顶。
  宅邸周围被提前设了困阵,扼杀他逃离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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