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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给两人都验看了一下脚底板,全大夫也不嫌弃脏和有味道,倒是伸手去摸了摸,还用手抠了抠,这才起身,脸上倒是有些犹豫之色。
顾老太爷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已经麻木了,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又上升了一个新台阶,如今全大夫说哪个是他的孙子,他都不吃惊了。
因此只道:“有什么话全大夫尽管说,老夫要听实话!”
全大夫立刻心领神会了,斟酌了一下说辞,才开口。
大意就是,杨宗保的那个痣是原生态天生的,至于顾长印的那个痣一时也说不好,毕竟这人身上的痣,有随着人长大的,也有不随着人长大的,只是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对,需要回去配点药水试试。
这话虽然婉转,可该表达的已经表达清楚了。
顾长印脚底板的痣,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作假出来的!不过像全大夫这样的人,基本说话都是谨慎,从来不说满的,他说要配药水,那基本就是断定了。
顾老太爷心里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是顾老太太吩咐,让人将全大夫送回去,看着全大夫配好了药再一起送来。
顾老太爷听了这话,嘴角翕动了两下,到底还是没开口,任由全大夫听令下去了。
这边顾长印就是再呆傻也察觉出不对了,尤其是看到二房的人,听了那个消息,二太太谢氏,几乎忍不住激动之情,几步就扑到杨宗保面前,满眼含泪,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还有两位隔房的堂兄,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那杨宗保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善意。
顿时就觉得不妙,第一反应就是去寻顾文钟,在他心目中,父亲是最疼他的,有什么事情,只要有父亲在他就不怕了。
顾文钟此刻却一脸灰败,脸色说不出的萧索,似乎人的精神气突然之间都消失了。
顾长印心里更慌了,连鞋袜都来不及穿,就几步爬行到顾文钟身边,紧张的问:“父亲,这,这到底是这么回事?那个穷小子,怎么跟我一样也脚底板有痣?”
顾文钟听了这话,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了顾长印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惨笑来:“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一边说着,一边努力用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
顾长印没听太明白,只是觉得此刻的顾文钟有些可怕,那本来伸出去的手,就迟疑的停在了半空中。
顾文钟看到了这只停在半空中的手,顿时笑得更渗人了,嘴里念叨着什么,他早该看出来的,这不学无术,胆小自私的模样,哪里像是二房的种?
一时又念叨,老天爷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是老天要亡他啊!
顾长印惶恐又害怕的看着顾文钟念叨这些他半懂不懂的话,心里越来越怕,环顾四周,都是二房的人。
再看上头,一贯慈爱的祖父,此刻看着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审视和厌恶!
顾长印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心慌意乱之极,抓住了顾文钟的胳膊,“爹,我是您的儿子是不是?我是您唯一的儿子呀!您告诉过我的!说我是您唯一的血脉,我是您的命!以后这顾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是不是?您说话呀?”
顾长印惊恐之下,这声音没控制,寿庆堂里大家都听了个明白,别人还罢了,顾老太爷却是一震,看向顾长印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满。
他还没死呢!这顾长印就已经将顾家看做是他的了?这对任何一个掌权的家主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
那心底本来就淡薄无几的一点怜惜和不舍,被这句话彻底给冲散了。
这个家里,要说最了解顾老太爷的,还得数顾文钟,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顾老太爷已经厌了顾长印。
事已至此,他就算有千般手段,万般的计谋,可使出来也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张春桃釜底抽薪,直接将最大的底牌给他废掉了!
这让几十年来算无遗策,将顾文铮一家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顾文钟来说,简直是将他一生的谋算和布局,全部给打乱了。
再无翻盘的机会!
不用多想,他都能知道顾老太爷的选择,一边是天阉的长子,没有后继人,本来有的那一个二房的孩子,是他最后的底牌,可如今却成了假冒之人。
一边是三儿一女的二房,其中两个儿子已经颇有出息,有他们在,这顾家还能再绵延几十年。
傻子都知道会选那边!
再看顾长印,还一脸傻乎乎的模样,顾文钟也不得不承认,他输得彻底!
摇摇头,他勉强的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拍了拍顾长印的肩膀:“慌什么?慌也没有用!若我是你,就最后再享受一把身为顾家人的尊荣吧!毕竟过了今日,谁还认你?”
顾长印心底的那点不详被证实了,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一贯是心慌害怕之下,那脾气就格外的大。
摔砸东西是常有的事情。
此刻听了这话,条件反射的就将面前的顾文钟一推,然后跟往日一样,发起脾气来:“爹,你胡说什么?我本来就是顾家人!我就是你的儿子!是谁造谣说我不是爹的儿子?是二房是不是?”
“我早就知道,二房他们就没安好心!太太早就说过,二房跟咱们大房有仇,一直想害咱们大房!想抢顾家家主动的位置!老太太也是,偏心二房,勒啃我们大房!好东西都不往我们大房送,宁愿给外头那些打秋风的山沟沟里的穷亲戚,也不给咱们!”
“他们就是嫉妒!所以才陷害我!爹,你可不能相信啊!”
顾文钟被顾长印那么一推,本来就没站得太稳的他,一下子又跌坐了回去。
这次运气就没那么好,直接那尾椎骨就撞上了那黄花梨木的椅背,整个人跌坐了下去,“咔嚓——”一声,那椅背生生被顾文钟给坐断了不说,顾文钟一声惨叫,似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然而才一动,整个人就倒向地上。
他们父子本来站的就偏远,周围没人。
这一摔,若是顾长印能伸手接一把,说不得能接住。
可顾长印娇生惯养长大的,看到这一幕,反射的就往后一退,任由顾长印直挺挺的砸在了地上,头也撞到了高几,那高几摇晃了两下砸在了顾文钟的头上。
顾文钟还来不及多吭一声,就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六百三十章 造孽啊~
这一切都被在上首的顾老太爷看得一清二楚,几乎肝胆欲裂,忙扑了下来,喊着快叫大夫来。
可怜的全大夫,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连口气都没喘匀呢,就又被人拖着跑回了寿庆堂。
偌大一把年纪了,这一天就折腾了好几回了,两条腿几乎就报废了。
到了寿庆堂,顾老太爷正在咆哮,一面骂下人,怎么还没把大夫请来,一面又骂顾长印,忤逆长辈,居然敢对长辈动手,简直是其心可诛!一叠声的叫下头人来,将顾长印押下去给关起来。
顾长印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只剩下喘气的顾文钟,心里害怕极了。
听到顾老太爷的责骂,那性子越发左起来,高声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爹他说话吓着我了,我这才失手推了他一下,谁曾想爹这么大人了,一点都不中用,居然连站都站不稳,我一个小孩子推一下,能多大力气?”
还有几句话,顾长印看到顾老太爷铁青的脸色后,识相的咽了下去。
饶是顾老太爷极深的城府,此刻也差点被气到吐血。
二房这边,他被气得跳脚,那是他心里有数,因为二房对他有怨,所以有些时候是故意恶心他,他自己内心有愧,所以捏着鼻子认了,也心里有准备。
可顾长印这番表现,顾老太爷实在是没想到。
在他眼里,老大顾文钟对顾长印,那真是千依百顺,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爹做到老大这个份上,实在是这世道难得了。
可没想到顾长印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后悔和愧疚,第一反应就是推卸责任,似乎还都怪顾文钟自己没站稳。
果然不是自家的血脉,这气度,这心性,还有这为人处世,哪里像是顾家的人?
顾老太爷最疼者,唯有顾文钟一人,往日里对顾长印也宠爱有加,那都是因为他是顾文钟唯一的血脉,爱屋及乌。
如今顾长印伤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兼之又不是老大的血脉,顾老太爷的一颗心顿时冷硬起来。
也不管顾长印如何的喊冤,如何的抱怨,他只唤人进来,让将顾长印压倒在地,不许他动弹,还让拿东西堵住他的嘴,不想听他的声音。
被这般冷酷对待,顾长印自然不服,拼命的挣扎哭嚎。
只可惜,往日里最疼的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恨不得亲手掐死他,哪里还会有人出来替他说话?
就是那些下人,往日里对他毕恭毕敬的,此刻也都毫不留情的将他按倒在地,随手扯了腰上的汗巾子就塞进他的嘴里,哪里还有半点恭敬?
正要将人拖出去,全大夫进来,顾老太爷也就顾不上这边了,忙让全大夫去给顾文钟诊断。
全大夫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被人拖着进来的,旁边拖扶着他的人一松手,他一个趔趄,差点就没摔倒。
还好他老人家身子骨算是硬朗,勉强撑住了。
顾老太爷让他诊断,他也只得努力压匀了呼吸,深吸了两口气,走动了两步,平息了一下心跳,这才缓步走到了顾文钟面前。
就看到顾文钟面色发白,气息微弱,昏迷中还眉头紧锁,不时的发出呻吟声来。
心里一紧,一边伸手把脉,一边问情况。
听完之后也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什么都不说了,低头在顾文钟的腰后摸索了一会,才道:“大老爷的尾椎骨摔裂了,而且裂得很厉害。老朽却不擅长跌打损伤,倒是城西杜家开的药铺里,有一味断续膏十分灵验,老太爷可以让人去买上两罐回来涂上,老朽再开个补气血的方子,好生调养个半年左右,说不得就能下床了。”
张春桃不懂医术,不过听着好像是粉碎性骨折,心里也忍不住痛快!
活该!顾文钟这样的人,就该多受些这些痛楚才好!
不过那城西独杜家,可是王永珠的师傅,杜老太医家?
果然那顾老太爷听了这话,眼睛倒是一亮:“可是宫里杜太医的家的药铺?我听说杜太医家,家学渊源,擅长内科妇儿,倒是不知道他家也卖跌打损伤的药?”
全大夫解释了一句,说是那也是宫里最擅长治疗跌打损伤的太医配置出来的方子,最好的自然是供应宫中大内,略微次一等的也不多,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家有这个卖。数量不多,一般武将人家会知道的多一些,顾家乃是文臣,都是书生,少有需要的时候,自然就不清楚了。
顾老太爷听说了这话,哪里还按奈得住,忙叫人快去顾家药铺买去。
只是此刻外头太色已晚,城里也已经宵禁了。
本朝律法规定,宵禁后,没有京城提督的手令,是不得在城中行走的,不然出门就被抓起来,只怕明儿个就得去大牢里寻人去了。
因此顾老太爷就算心急如焚,也只能忍着了。
全大夫这边,歇过来气了,才有力气和精神来处理顾文钟的伤势,先是在腰上上了一圈绷带,固定住了伤处,又让人找来几块木板,将顾文钟的腿也都绑上,免得他醒来后,一受疼,人就乱动,将好不容易固定还珠的骨头,给又动乱了,那就糟糕了。
然后再给顾文钟扎了几针。
顾文钟这才慢悠悠的出了一口气,醒转了过来。
只可惜,这不醒来也就罢了,反正昏迷着,疼就疼吧!
可醒来,腰部就剧痛,这也就罢了,下半截腿想动也动不了。
顾文钟顿时慌了,连疼都顾不上了,只惊慌的喊着:“我的腿,我的腿怎么动不了了?我是不是瘫了?爹,我是不是成了个废人?我不要做废人!我要我的腿——”
还没喊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闪过疯狂的杀机:“都是那个野种!是他害了我!将他拖下去,给我打断他的腿——”
语气之森冷,神态之癫狂,不说顾长印,就是顾家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顾文钟这个人,虽然二房的人都恨他厌他,知道他犹如阴暗的草丛里的毒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可也不能否认,他外表还能迷惑人,虽然不如顾文铮文气纵横,风流倜傥,可也风度翩翩,温和儒雅。
此刻这模样,却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让人胆寒。
在场所有的人,此刻都只有一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