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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夜熙攘之前-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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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女生先是惊愕,然后蓦地盯向方穆焯,“她说的什么意思?!”
  方穆焯没想到宁岁会直接挑明,黑沉沉的视线径直扫了过来,怒道:“你瞎说什么呢!”
  宁岁没搭理他,对女生认真道:“就是你男朋友有个谈了半年的女朋友,前不久才刚分手的,你们俩的时间线完全重合了。”
  女生明显是不知道这事,目光登时就变了,把手从方穆焯掌心里抽出来,脸都气红了:“所以你假装单身出轨了我?你给我说清楚——”
  这时临近十点,正是最后一节晚课的放课时间,这条路又是东南门各系馆回寝时的必经之路,路灯明亮,一有什么动静就很受人关注。
  那些或打探或看笑话的视线扫过来,方穆焯立刻觉得脸上很没面子,低骂一声:“操。”
  他恶狠狠地盯着宁岁,迅速往前走两步,顺着推了她一下,而后直接拽起她领口,语气很凶地想要在身高和气场上压制住她:“关你屁事,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砰的一拳揍过来,力道十足的狠戾,方穆焯登时感觉全世界天旋地转,失去平衡往后踉跄了几步。
  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还是当着女友的面,周围还有零零星星的同学在围观。
  抬眸看见那人身高腿长地护在宁岁面前,方穆焯霎时间怒火丛生,直接冲上去抡回一拳,结果被轻松钳制住手腕,方穆焯见状又提膝用力去顶他的腹部下方。
  谢屹忱本来没想给他第二下,但对方这阴招实在太损,所以几乎是自防的应激反应,抬脚把方穆焯踹倒在了地上。
  方穆焯吃痛地叫了一声,谢屹忱单膝蹲下来,径直拽住他衣领。手背上筋脉迭起,将人死死扣在地上,分毫动弹不得。
  少年英挺的眉眼锐利而凛冽,冷冷地勾了下唇,轻嗤一声:“不好意思,脚滑了。”


第43章 天才
  新民路是一条宽敞的马路,两旁橘黄色的路灯林立。有不知名的鸟儿栖息在茂密的树荫里,风声吹过,树叶哗啦啦地摇曳。
  旁边是综合体育场,有乘着月色打球的男生女生,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自行车的摇铃伴随着哐啷生锈的链条声轻盈作响,树下散落着金黄色的落叶,在昏昧处铺成了某种生动的油彩。
  不远处就有一家小卖部,杂货五花八门各色各样,宁岁撩开透明的门帘探头进去,径直问:“您好,请问有创口贴吗?”
  “云南白药的卖光了,只有那种。”
  男老板叼着根烟,姿态慵懒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伸手指了指她眼前的立柜。
  是比较卡通的ok绷,什么叮当猫樱桃小丸子的。
  难以想象这个在他身上会是什么样。
  宁岁不自觉眨了眨眼,嘴角翘了下又忍住,拿起来递过去:“那就这个吧。”
  谢屹忱跟在后面走了进来。这家小店空间有点逼仄,他太高了,稍微弓着腰,看宁岁扫码付了二十多块钱过去,手上拿着一小盒花花绿绿的东西。
  他扯了下唇:“这什么玩意儿?”
  外面就是球场,门口有凳子。
  这边是另一个出门,几乎很少会有人经过,宁岁在书包里找出一盒碘伏棉签:“你先坐一下。”
  谢屹忱想说什么,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他不太在意地抻开修长五指,在灯光下打量手背上蹭出的细碎伤口,气息漫不经心哼了声:“其实没事儿,弄不弄都无所谓。”
  宁岁却细细凝视着那处:“还是得消个毒,免得伤口感染。”
  看得出刚才那一拳真用了挺大力气,都出血了,血痂浅浅结在表皮处,还没完全凝固:“手给我。”
  宁岁站着,熟门熟路地掰开棉签白色那边的头,看碘伏顺着管子渗进另外一边,她低着头,拉着谢屹忱的手摆到自己面前,小心地用棕色那一端去轻轻触碰他指节关节处的突起。
  这东西有点凉,碰到伤口的时候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
  但此刻更有存在感的是他染着温度的宽大掌心,和沉沉低拂的气息。宁岁手小,所以几乎是捧着他的手指,埋着脑袋,状似专注地在为他上药。
  今天她没扎头发,黑长柔顺的发从温热的耳朵边垂了下来,衬得侧脸颊白皙细腻。
  暖调的灯光照在她头顶,连发丝都烘出了一圈富有生机的、金黄色的亮边。
  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自带烟火气吗?
  不需要多么辛苦嚣张地闯出一片天地,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能够落在漂亮的光里。
  除了远处场上躁动的拍球声,砰砰然一顿一顿,这里的气氛很安静,只余片朦胧暗调的光线。谢屹忱喉结微滚,视线目不转睛地落在她略有些扑簌的眼睫毛上。
  那里软软的,似乎碰一下就会轻颤个不停。
  “你……”
  宁岁抬头,才发现他在看她。
  她顿了好一下,才轻声问:“疼么。”
  谢屹忱:“——不疼。”
  宁岁觉得这伤看起来还挺疼的,但他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她就小心地揭开那张草莓熊ok绷,放缓动作贴到他手背上。
  谢屹忱瞥过去一眼。
  粉红色卡通图案,傻里傻气又显眼。
  她贴得还挺兴致盎然。
  “……”
  “嗯。”宁岁思索了一下,忽然发觉他左手手背也有刮痕,像是被玻璃弄到的,“怎么这里也有伤啊?”
  她抬起眼,叫他:“谢屹忱。”
  “嗯?”
  宁岁抿了抿唇,试探问:“你是不是为了对称好看点,才专门去揍的人?”
  “……”
  谢屹忱鼻腔中哼笑了声,没回这话,而是盯着她问:“那男的是什么人。”
  “是我室友的前男友,之前因为劈腿才分手的。”宁岁又给他左手涂了碘伏,很扎实地贴了个库洛米图案的创口贴,轻轻摁了两下,“不重要的人罢了。”
  谢屹忱懒懒嗯了声,把她刚才还过来的外套收好,这才拎着包站了起来。
  这里离紫荆操场的步行距离不算特别远,两人就顺着新民路往北边走去。
  谢屹忱闲庭信步的,有一下没一下地踩脚边层层叠叠的落叶,宁岁偏头看了一眼,也学着往上踩了踩,轻微碎裂的清脆声让她恍惚回到了高二那个安静的雪夜。
  身边有好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呼啸着冲下大坡,谢屹忱还是插着裤袋。密长的睫羽虽深深覆落下来,姿态却仍是惬意散漫。
  他低着头的时候嘴角淡淡地平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宁岁顺口一问:“他们都有自行车,你没有吗?”
  “没。”
  “为什么不买啊。”清大不是南北纵向两公里吗?
  这人应了声,尾调拖长:“哦,因为我有摩托车。”
  宁岁:“……”
  谢屹忱侧眸瞥她一眼,勾唇补上:“放宿舍那边了,没开出来。”
  就这么一路走到紫荆操场。
  不过来还不知道,这儿架起了一块巨屏银幕,有人在调试设备,似乎正准备放电影。
  原本空旷的草坪上三三两两自由地围坐着同学。
  还有女生在地上铺了那种野营的餐布,旁边放着一盏小夜灯,和朋友盘腿坐在上面,等待电影开场。
  宁岁明显有点感兴趣,谢屹忱随便问了个男生,才了解到这是电影社在搞招新活动,放的是近两年的一部英国独立电影奖提名片,比较小众,叫《A Brilliant Young Mind》(《X加Y》)。
  宁岁偷瞄工作人员前前后后地忙碌,禁不住道:“你们清大确实有钱,随便一个校级社团也有资金用这么好的设备。”
  “嗯,那确实。”谢屹忱勾唇,说着不紧不慢瞥她一眼,“现在考虑转学还来得及呢。”
  “……”
  他们也选了个正中靠前的位置,宁岁从包里掏出一张类似桌垫的东西,恰好可以容纳两个人距离合适地坐下,谢屹忱兴味地扬了扬眉梢:“你怎么什么都有?”
  还不是因为芳芳准备的多呗,一个劲儿的给她塞东西,宁岁瞥了他一眼,诚恳道:“嗯,你也可以叫我岁啦A梦。”
  “……”
  C楼超市就在附近,在安顿下来之前,宁岁忽然说:“我去买几瓶酒?”
  谢屹忱语气懒散:“干什么?想喝?”
  看他这样子,好像压根没把身上的伤当一回事。
  宁岁觉得光她亲眼见到的都好几次了,不知道没看到的还有多少。
  ……他为什么总是受伤?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主动说,她也就无从了解。
  “不,给你左手消消毒。”宁岁低着头,“我怕碘伏的效果不够好。”
  谢屹忱怔了下,很快低敛下眸看她,眼底意味有些漆黑不明。
  宁岁呼吸屏了一瞬,片刻后也控制着自己抬头看他,不声不响地和他对视。
  “走不走?”她挺执着。
  谢屹忱凝视着她,片晌忽地沉促笑了声。
  “嗯,走吧。”
  他嗓音低缓:“C楼最近装修了,跟之前不太一样,带你逛逛?”
  确实不一样。
  之前宁岁和宁德彦来的时候也才是初中生,过去三四年,这儿都已经翻修好几次了。
  地下超市宽敞开阔,灯光明亮,商品琳琅满目,旁边还有几个餐饮小店在卖串串、水果和糕点奶茶等熟食,所有付款都是人脸识别,特别方便。
  卖酒的货架就在收银台旁边,什么都有,清大的东西也很便宜,据说学校会给补贴,谢屹忱拎着一个购物框,宁岁就自觉地往里面多放了几瓶不同牌子的罐装啤酒。
  两个人在超市里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电影刚刚开场,他们之前选的那个位置也坐了人,于是便沿着跑道绕到斜前方,选了一个比较偏僻但是离银幕不算太远的地方。
  操场上有不少同学都带了台灯,就像是满草坪上落着一颗一颗亮晶晶的星星。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数学天才少年Nathan的故事,性格古怪,表达障碍,却慢慢在其他人的感化之下明白了爱是怎么一回事。
  四周静悄悄,大家都在认真观影,宁岁听到旁边窸窣响动,是谢屹忱递给她一罐啤酒。
  他似乎知道她仍觉得开瓶这过程很有趣,并没有替她代劳。
  瓶身外边温温凉凉的,宁岁盯着那个拉环,探究般地拿指尖扣了扣。
  砰的一声畅快淋漓,酒液小幅度地溅了出来,有几滴沾到了她的睫毛上。
  还没开口,纸巾就递到了她跟前,耳边是他喉间漫出的一声低笑。
  宁岁蓦然觉得有点耳热,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又把脖子上碍事的毛绒围脖解了下来。
  她捏着杯摇了摇,瞄他一眼,这才开口:“挺巧的,我那个笔友的昵称好像就叫Nathan。”
  谢屹忱手上刚拿了一瓶酒,闻言不动声色又轻松利落地打开,嗓音低沉:“是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岁说:“很厉害,我觉得他是个天才。”
  谢屹忱表情顿了顿,倏地挑起眉峰,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噢,评价这么高啊?”
  “嗯,他思维很敏锐,对于数学很有天赋。而且很特别的是,我觉得他同理心也很强,脾气特别好。”
  明明近距离的地方没有路灯,她乌黑的眼睛还是被光线烘得很明亮,跃动着细闪的碎金。
  谢屹忱压了压黑眸,还没接话,却听宁岁幽幽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点渣。”
  “?”
  谢屹忱:“什么玩意儿?”
  宁岁慢吞吞地附和:“对呀,我也想知道。”
  “……”
  “我发现,我俩之间的相处模式通常是我说我的困惑,他开导我。但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自己的事情,很神秘。而且他还很喜欢听我家家长里短的故事。比如我弟犯错被我妈追着打什么的。”
  宁岁垂下桃花眼,思索道,“所以我老觉得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家庭伦理剧编导,在白嫖我的素材。”
  谢屹忱:“……”
  其实高二那年集训,大概有两百个人,都是不同省份过来的同学。
  很多人他只是打了个照面,不清楚名字,有的到现在,连长相都记不清了。
  只有宁岁和他产生了明确的交集。
  那晚误打误撞听到她打电话,瞧着她状态不大好,谢屹忱索性坐下来,拿着宁岁的卷子给她讲了她不会的题目。
  所以后来,宁岁在数竞答疑网站上给他拍了竞赛试卷发过来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她的笔迹。
  那时候也没想告诉她自己是谁,一个是怕再碰到她伤心事,另一个是觉得,就算现在知道了也没意义,能做什么,都还要高考呢。
  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网上聊了起来。
  谢屹忱发现,宁岁其实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文静内向,挺有意思的,偶尔还来点无厘头,有很多奇思妙想。
  跟她时不时聊一聊,他心情会放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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