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于是又往前慢慢凑了凑。
洛长鹤呼吸更轻,游丝一般几近于无,眼睫也微颤,却到底没有动。
林中的鸟雀似乎都在此刻静了下来,风也停住,只有两人的距离在慢慢拉进,一寸、两寸……
“上座——”
草。
林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中气浑厚,正气昂然,一声就惊起无数飞鸟。
洛长鹤也一惊,下意识一退,慌里慌张撞上身后柳树,立时便是一声闷响。
相凝霜本身就心虚,也被这突然一声吓得要死,下意识就要跳起来却忘了自己仍半跪着,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掉进溪里。
洛长鹤连忙伸手拽住。
他终于反应过来,难得声音里带了点不愉,提声斥道:“何故如此惊慌!”
另外的武僧一愣,随即很是委屈。
他刚刚已经叫了很多声了。
平时只要在林外低声启禀一声,佛子便会应的,今日事情紧急,他不得已才这么提声喊。
“…是学僧莽撞。”总之先认错,“住持请您移步,商讨折月宴事宜。”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美人夜来
煮熟的孔雀飞了。
相凝霜很愤怒。
然而这一阵愤怒过去了; 她看着眼前人一面冷了神色听人禀报,一面却仍牢牢牵着她的衣袖,力道温柔却执拗; 仿佛落水的人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她突然就又生出一点心虚。
…幸好没亲到。
方才色迷心窍,她此刻冷静下来了。
要要要要是真亲了…事后怎么收场。她对天发誓当然是没有什么故意玩弄人家的意思,但她确实还没想清楚; 总不能亲完了再说你别多想哈我就是随口一亲不代表我要和你发生点什么。
…会完蛋的吧,纯情小孔雀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立刻急眼。
妖女守则:不要招惹什么纯情少年,纯情佛子也算在其中。这就跟遇见喜欢的人类的小狗一样,人家才不懂什么成年人的心照不宣; 摸他的头了就得对他负责; 要是敢跑路他就敢咬着你的后脖子把你叼去榻上; 红着眼睛一边磨你一边问你为什么抛弃他。
相凝霜又估量了一下她和洛长鹤的修为差距。
不行; 真的会完蛋的。
她于是略正经的直起了身子; 甚至还往后退了退,但无奈洛长鹤还拽着她,她后退未果; 只好十分善解人意、十分矜持的建议道:“似乎是有要事; 上座还是先去忙吧。”
洛长鹤并不想去。
他破天荒有了消极怠工的念头; 整个人还沉浸在相凝霜方才营造出来的黏黏糊糊的氛围中; 眼睫低垂,牵着她衣角的手指轻轻捻了捻,一贯清冷如青玉投泉的声线也软了些:“…也并不是十分紧急。”
…他在撒娇。
美色误人啊。
相凝霜眼观鼻鼻观心; 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定力,仍然微笑着坚持道:“折月宴这样的盛事; 相干事宜必定要紧; 上座还是去吧; 不要因为我耽误了。”
她表现得极其通情达理,深明大义,洛长鹤也不由得微微一怔,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声好,又问道:“那…在这里等我?”
“啊…我还有些事情,得回去一趟处理。”
“何事?”洛长鹤轻轻蹙了眉,“可是有什么麻烦?”
相凝霜卡住了。
她本想说是谷内有事,但她那片儿栖霜谷除了她自己就没几个活物,于是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灵光一现,回答道:“我也打算去折月宴看看,所以要回去准备准备。”
洛长鹤闻言微微有些讶异,但随即便是了然。
他似乎并不觉得她一个已经叛出师门、久不修习的妖女参加折月宴是件奇怪的事,只是轻轻一颔首,浅浅一笑:“甚好。”
他曾偷偷看过无数次她出手,或用剑用刀,或起阵定诀,道心明澈,惊鸿游龙,生漫天日光浮沉,霞色蹁跹,不该就这样隐没在连年雨雪的无人之地。
相凝霜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起了身,弯着眼睛跟他告别:“上座便先去忙吧,待事后…我再来寻您。”
她后半句话说的暧昧且温软,效果很好的顺了小孔雀的毛,等到人都走远了,洛长鹤才终于有心思去细想: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才来找我呢?
当然都是话术啦。
相凝霜自己都不清楚,只是觉得得让自己冷却一段时间,毕竟她上辈子已经翻过一回车了,重活一世得沉着冷静些,不能栽在烂桃花上。
她又偷偷溜回了栖霜谷。
她有一阵子没回来过,谷门口积了不少东西,相凝霜草草看过一眼,基本都是旁人送来的什么灵草灵丹法器之类的,书信也有一厚沓,她没什么心思细翻,只是把齐婳寄给她的东西从中挑出来,踢踢踏踏进了谷。
待到进了洞府,她并没有急着查看东西,反而飞身上了玉台打坐调息,轻轻挽袖,手指于半空中捏了个诀,随意一划。
指尖忽现大光明。
宛如一点星火落入寒潭深雪,顿起光明涟漪,不同于以往她灵力的清冷朦胧,此刻她玉白指尖光晕明净,却不灼热,一瞬间生万象般若莲花。
有所改变的不仅仅是修为。
她闭着眼,未曾发现自己体肤上的变化,随着她周身淡白光晕更盛,她肌肤也显出极致的白与透明,这种白不是苍白,而是玉雪一般的晶莹质感,仿若伐经洗髓,淘洗内丹,她体内一切暗伤、损耗都逐渐被疗愈、淘洗,仿若雪过天明,万般俱亮。
真气运转十二周天,再悠悠沉入丹田,相凝霜终于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先是她的手,如玉雕成,指尖却泛一点淡淡的红,仿若莲瓣尖上一点艳,玲珑。
她静静看了一会,倏然抬掌捺指,便有惊雷流火自万里莽原刹那奔至,在她掌中指下化为华彩粲然流光,挥洒翻转,炸开千丈烟波。
一面石墙轰然倒塌。
相凝霜满意收回手。
她心法第九重“玉生烟”,终于突破。
洛长鹤助她冲破的修为终究是他人助益,只有她自己融贯于内,才算真正有所成。
处理完了修为,她才下了玉台将齐婳寄来的东西取了,拆开细看。
是一枚玄铁铭戒,相凝霜熟的不能再熟,这是长留修士人手一个的东西,凭此戒才能入长留山门。
而她的铭戒早已在叛出长流那日,毁在山门前了。
齐婳应该是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所以才把这东西寄过来。
她轻轻一笑,却又将这枚戒指放回了原处,反而去取了纸笔,靠在窗边细细研磨,随即飞快落笔写起了什么。
经过琴师那一回事与查证过齐婳的说法后,她确定她的记忆出了些问题。这事情查起来其实实在棘手,毕竟她全无印象,又无人可以探问。
但她不死心。
修改记忆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一个人的记忆太过庞杂,主要的人物事件可以改,时间线却很难做到万全,隐藏去其中一段,便要修补另外的千万段去配合,想做到天衣无缝根本不可能。
但修行无寒暑,山中日月长,回忆过去百年的所有事情确实不简单,她便以齐婳告诉她的那个玉砚事件的时间点为切入口,没日没夜回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一件不太对劲的事情。
她曾在那之前,受过一场重伤。
那是她还年少时,有一次下山历练的过程中受的伤,伤势极重,她昏迷了许多个年月,最终是长留内善炼药的长老将她救起来的。
现在想起来,这件事的破绽实在是很多。
首先,便是那场所谓重伤,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暗伤损耗。其次,长留内善炼药的长老素玄很是厌恶她,并且自矜身份甚少出手救治弟子。最后…按照她的回忆,那段时间素玄应当不在山上啊。
奇怪,这么明显的破绽,她从前怎么从未想过。
相凝霜轻轻皱起眉。
虽说不应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但他此刻心底生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那就是,现在就去找素玄。
要是再晚一些,可能会有什么变故。
念已至此,她也不再耽误,立刻便起了身作势要走,却并没有带那枚入长留的铭戒。
一则是她没打算用,不想连累了齐婳,二则也是她用不上,素玄多半不在长留山。
这位长老其实很有点意思。
虽然是修士,又身为百年宗门长留的长老,但仍然对于低级趣味保留着极大的兴趣,极爱繁华,好精舍美婢、爱鲜衣华灯、藏古董花鸟,在南域有许多处堂皇富丽的私宅,平时除了必须在山中的一些特定日子,基本都在各处私宅中厮混。
其实也不只是长留,其他稍微有头有脸些的门派都存在这样的人,毕竟百年宗门,尾大不掉,藏污纳垢,内部势力盘根错节,其中的所谓魁首长老,有几个是真正一心求道,谁说得准呢。
她站在原地松了松筋骨,打算一口气把她知道的素玄的兔子洞都转一圈,把这老东西揪出来。
……
南域此时弯弯月上柳梢,街市灯火渐暗,车马凋零,设宴的各府都酒冷宴残,笙歌暂歇,正是宴席欲散、酒至昏昏的时刻。
而别院内依然灯火通明,花团锦簇,珠帘翠幄后有女婢从袅袅沉香烟气中一闪而过,捧了醒酒的瓜果与浓茶奉给主人。
素玄半阖着眼眸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便立刻皱起眉,不甚愉快的扔了茶盏,说道:“过浓,伤了茶性,重去沏一盏来。”
女婢立即诺诺应是。
素玄又阖上眼,他今日饮多了酒,因此头痛,此刻便半倚着椅背不甚痛快。
室内明烛高烧,窗外忽而起了风,吹动簌簌珠帘,绚丽模糊光影摇斜,与细细淡白烟气混于一起,愈发醉人。
素玄等了许久也不见人,生出些不耐烦,不快的睁开眼:“人呢——”
一盏红玉暗镂云鹤纹的茶盏,轻轻贴上他鼻尖。
随即倏然狠辣一劈!
连招式都未来得及出的素玄立刻身子一软,忽而倒下,盏中滚烫热茶烫穿皮肉,他却浑然不觉。
鸦青衣摆迤逦于地,眉眼朦胧清俊如雨后江南的男子随手丢了茶盏,慢条斯理拭干指尖。
“…以她的聪慧,应该也快要查到你这里了。”他轻声开口,含了一点温润的笑意,半晌语气却又忽而一凉,冷得室内烟气也乍停一番,“…想见小姑娘一面,还要借你们这些人的脸,实在让人不快。”
他悠悠说完,窗外海棠花影摇红,正如美人夜来。
作者有话说:
好华服好美婢那段化自张岱的《自为墓志铭》哈。
第49章 雾迷月暗
相凝霜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终于找到了。
素玄极爱豪奢; 这座宅院是七进七出的布局,她落下来的位置恰好是影壁旁的一棵高大的玉兰树,树影摇动; 能隐约看见一旁的抄手游廊上正有数名侍从捧了托盘,缓步向内院走去。
她没有多犹豫,悄然跟了上去。
一行女婢绕过垂花门; 夜风忽起吹动女子们长长淡金披帛,一刹那暗光流波,拂过临廊一方池面,下一瞬便又柔柔落下。
无人注意; 瞬息间队伍中已换了人。
相凝霜手法轻柔的放倒了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姑娘; 又干脆利落的把人塞进了耳房里去睡觉; 便不声不响的变了模样; 捧着红木托盘乖顺的跟了上去。
换完了才有空; 她伸出手悄悄翻看了看托盘上盛着的物品:俱是一色的澡豆、皂荚、胰子等物。
啊哈,喝多了酒要泡澡了,老东西确实会享受。
她又把托盘都整理好; 一面默默垂首跟着前面的人继续走; 一面思索着要怎么动手。
素玄身为门中长老; 按辈分她还得叫他一声师叔; 修为自然是远在她之上。所幸她今日也不是要和他打架,她只是想去求证个问题。
…但这也没简单到哪去,素玄本来就十分看不惯她; 如今她还背着个悖逆之徒的名号,别说心平气和回答她的问题了; 恐怕见了是她素玄便会勃然大怒然后放毒药死她。
人家本身就是个玩药的; 想下毒迷昏他让他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那还能怎么办呢……
她倒确实是学过些惑心之术; 但一来不甚精通,而来惑术的使用条件极其苛刻,若是想有好的效果,还需要在受术人心神不宁、意志薄弱的情况下使用。
又穿过一片繁盛花树碧叶,眼看着回廊快要到头,正房离得愈来愈近,相凝霜不禁颦起眉,动作却突然一顿。
…这是什么味道?
她顺着萦绕在鼻尖那股似有若无的香味望过去,正正好看到了前面那名女婢腰间佩着的一枚香囊。
这是…升霄灵香。
升宵灵香其实并不是香料,而是一味药材,从海上舶来,有异香,舔食可精神大振,甚至有飘飘欲仙、登临仙境之感,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常常会食其取乐,更有些会玩乐的,便令家中女婢佩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