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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相凝霜弯起唇角,仔细的数过他银质发冠的云纹,一尾,两尾…四尾,真巧,竟然还是素玄的内门弟子。
她含笑开口。
“…你是长留弟子?”
那少年一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出手下作的女子,声音竟然如此……好听。
低柔,微哑,带一点迤逦尾音,让听的人想起沉沉馥郁午夜被轻轻拨响的琴弦,迷离又清艳。
他一怔过后很快又反应过来,微微一点头,带一点名门弟子惯有的自持:“正是,如何?”
“…只是惊讶。”相凝霜含了一点轻轻的笑意,语气温柔如春夜,“…许久未见,没想到素玄除了教他徒赌牌九逛青楼,竟然还教血口喷人这一项。”
众人原本还在晕晕乎乎这帷帽女子的声音之美,慢了半拍才理解了话语内容,第一反应便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她她她说的素玄,是长留那位峰主素玄吗?
什么赌牌九逛窑子,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却到底不敢当面非议长留长老,只是一个一个都立刻看向那位长留弟子作何反应。
相凝霜却还没说完。
她仍含着浅浅的笑意,语调慢悠悠的:“对了…听说星罗前些日子身陨?”
“真可惜。”她轻轻叹了一声,美人含愁的姿态,“我竟然没能看上。”
众人已经说不出话了。
…星罗,长留上一辈弟子翘楚,天资极高,确实已经许久未曾出世,原本以为是在闭关修行,竟然是…死了吗?
众人难以置信,又一次看向那名长留弟子。
那少年已经气得满脸涨红。
当然不止是气,还有慌。
因为眼前这女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素玄一贯风流,这些年也愈发荒唐,领着得意弟子去南域玩乐是常有的事,至于星罗,也确实在前些日子因走了左道练了禁术而不慎身陨。但这些事情都是门中最为隐秘的秘辛,一般的内门弟子也未必知晓,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又是从何得知的?
然而他到底不是蠢人,众目睽睽之下很快便定下了神,心知此刻绝不能任这传言流传出去,便倏然横剑一掣,怒喝道:“大胆妖女,竟敢胡言乱语污我师门清誉!”
话尚未完,一剑已经狠狠刺了过来。
这是真急了,一般不是还要说点“拿命来 ”之类的话吗。
相凝霜依然不慌不忙站在原地,还有闲心在心里开玩笑。
剑意如雷,刹那间已奔至相凝霜面门,扑面而来的煞气下一瞬便要劈裂她帷帽。
长留弟子沉着脸,一心想要先杀了这底细不明的女子。
突然一根手指抬了起来。
细雪般洁白的手指,指尖却泛一点极淡的红,拈花拂水一般的姿态,点尘不惊般一捺。
方才还一往无前的剑意顿时一滞,随即霍然回涌无边煞气,逼得他仰面一倒,狼狈得连退几步,堪堪倒在了人群中。
相凝霜淡淡收回手。
她突然便觉得没意思,不想欺负这些后辈,也不去理会窃窃私语的人群,随手将掌中所剩的鹅羽全部掷入瓶中,不再多说什么,便要转身离去。
乌发同绯红绣银裙摆一同迤逦在风中,那一瞬间纷飞摇曳的姿态,让注视着她的人都下意识晃了晃神。
她想息事宁人,却有人不愿意善罢甘休。
那被逼得一个倒仰的长留弟子,自觉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牙根都要咬碎了,眼见着这人竟然如此轻松的要走,下意识一扬衣袖,飞出一线青黑利刃。
楚白一直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状立即抬手一拦,没成想相凝霜也察觉到了,下意识侧身一躲,那被撞斜的暗器便正正好直直飞去,撞落她头顶帷帽——
刹那明亮。
最先看见的,是她半偏过来的眼,灿丽夕阳中,一双眼眸流沔光艳,斜飞的角度仿若鸾鸟飞羽,氤氲漫天春光。
这一幕仿若跨越沉沉暮色终于得见朝阳初升,霞光飞落,一瞬的极致艳色,反而让人无暇细看,只是震撼于这瞬息间的亮。
而那先发暗器,后竖剑而出的少年动作也顿了一顿,一瞬间甚至没能抽出剑来。
相凝霜却很不开心了。
她的耐心已经被耗尽,此刻也不打算再留手,刚要抬手,远方却忽然传来一声乐声。
若钟鼓若铜钵,韵律奇异,清亮却悠远,茫茫而有大德,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层层涌来,仿若忽开灵山,有鹤驾引而来。
忽然有人至。
来人穿暗红袈裟,神色平静而温和,一步一步自河心无尘桥上过,不染纤尘,尚未开口,四下已经有城中居民俯首,低低惊呼道:“…净尘大师!”
净尘是这云城大严寺的住持,也是这云城城主的嫡幼子。
净尘自幼佛心,出生时满室莲香,有云游僧人以持珠相赠,后年五岁即剃度断尘,曾于云城饥荒之年开寺济众,大旱之时诵经七日求得大雨而至。在云城之中地位极高,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城中权贵,无一不执礼相待。
一干外来的修士俱都怔怔立在原地,云城一众居民却都俯首相迎,还未有人敢开口询问,净尘却又突然转过身去。
他对着一个方向,遥遥抬指点了三次,随即掌心交叠,贴伏于额,深深俯下。
净尘俯首,城众更是连忙低下身去,无论是白首老丈还是垂髫稚儿,此刻俱都随着他们的住持,一同俯首。
于是原本还热闹喧哗街市上,只有一干修士呆立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发生了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朝着人群跪拜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临江楼。
飞檐画角,层台飘渺,是城中最高的楼阁。
而那半掩半明的阑干窗棂之中,有素白一方衣袂,悠远。
那一抹飘在高楼天际之上的素白衣袂实在美丽,又虚幻,白得仿若长空之上吹过朗风,流云染过日光天色,九天之上,仙人之姿。
众人这么看着看着,竟然也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跪拜冲动。
相凝霜也在抬头看。
但她心里在想的是,好熟悉的神棍气息。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那净尘已然起了身,慢慢走下桥来。
在众人注视中,他一步一步穿过人群,一步一步,停在了她面前。
相凝霜:?
她一愣,下意识往后退去。
净尘却抬起手,微笑启唇。
“这位施主…”他将手中始终捧着的东西递过去,“…上座有言,天将冷,愿为您添衣。”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小楼夜色
上座……
这世上; 除了那位,还有谁能被称之为上座?
这下不止是在场的云城百姓呆立当场,就连原本始终骄矜、高傲、不可一世的众修士; 眼下都一脸愣怔,傻傻的看向人群正中的女子。
相凝霜也有些发怔。
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她一时尚不知作何反应; 眼见着面前的净尘依然微笑注视着她,她只好暂且伸了手,将东西接过来。
“…多谢大师。”
她这样低声道谢,心中却有些疑惑; 这会明明还日头正好; 哪里来的天将寒的话。
指尖堪堪触上托盘中的衣物; 尚未拿起; 便察觉到布料流水轻烟一般轻轻滑过她手指; 她因这不似凡俗的触感微怔,尚未来得及仔细看,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闷雷。
下意识一抬头;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际已然黑压压一片乌云; 遮天蔽日; 忽起的西风吹乱河岸柳丝飞燕; 不过片刻,竟然已经飘起雨丝来。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南地夏秋之交多有急雨; 当地百姓早已习惯,人人备着雨具; 此刻俱都麻利的穿起蓑衣撑起竹伞; 更多的则是撑着伞上前为净尘挡雨。倒是一群修士反而狼狈;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才纷纷乱七八糟捏起诀。
净尘微微一摇头,拒绝了人们递上来的雨具,只是依然看着相凝霜,微笑不语。
相凝霜连忙接过,轻轻展开。
是一件斗篷。
浅浅的藤萝紫色,一抖便烟云一般展开,越往下颜色越深,氤氲逶迤在骤雨冷风中宛如春夜颜色。
明明雨势不小,这件斗篷却仍不沾一点风雨,水色落于其上,皆如晨霜般无声无息化去。
她轻轻一弯唇,披上斗篷,下意识朝那座临江楼的方向望去。
……送件衣服送得这么大张旗鼓,怎么连面都不露。
小孔雀的心思真是复杂。
这就像是那种,已经告诉过全世界他最喜欢你的小狗,单独相处时却还是装作很酷,连肚皮都不愿意露给你,别别扭扭的,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相凝霜又忍不住浅浅一笑,收回视线,又低声朝净尘道一句谢,便准备离开此地。
被一群人目光灼灼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还是先走吧。
她方迈出一步,投壶的那名摊主竟然慌慌张张追了上来,双手捧了什么东西极其恭敬的递了上来:“仙人,您的玉佩。”
哦,是那枚雀羽形状的玉佩。
她下意识摇摇头:“不用了……”
话未说完,摊主已经更深的俯下身,笑呵呵的说道:“仙人已经连中七次,本就该得的,若是不喜,您弃了便是。”
话说到这份上,相凝霜只好接过,想起什么一般回头,便看到楚白还立在原地,并未撑伞,漫天的烟水茫茫中更生出些苍白的美艳,恹恹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注意到她看过来才抬起眼,浅浅一笑。
那笑也苍白,像快要被雨吹散的云。
…小可怜。
相凝霜犯了心软的老毛病,一时有些踌躇是否应该开口说点什么。
还没等她踌躇出个所以然来,便察觉到身上浅紫斗篷衣角忽而无风自摇,猫儿尾巴一般轻轻勾了勾她的小腿。
随即是一声轻而温柔的话语,低低如气音一般响在她耳边,仿佛有清冷而高远的香气拂过耳廓,若有若无的痒,一路痒到心头。
“……青白玉成色甚好。”
是洛长鹤的声音。
他用了传音的法术,说得很慢,仿佛含笑,又仿佛没有,明明是在赞玉,却听得相凝霜轻轻一颤。
“——可以送给我吗?”
相凝霜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孔雀竟然会问她要东西?
她觉得新奇,加之本身就是想送给他,便不假思索点点头。
点完了头才意识到他可能看不到,又在心中也用了传音:“当然可以。”
也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楚白看到她点头的那一瞬时,倏然变了的脸色。
而临江楼上,檀香细细燃出淡白烟气,冷风吹动珠帘玉幕,玉白生绢屏风上映出一段惊人美妙的侧颜轮廓,于是这满云城被疾风骤雨吹走的姝色,全部汇集于此。
人间天上,风姿卓绝。
洛长鹤放下手中白瓷茶盏,轻声念了一句佛号。
犯了嗔戒,实在不好。
他方才传音时,使了手段,故意让阿霜身边的那位少年也能听到。
他活的年岁不算短,又年少多磨难,因此虽然从来云淡风轻、超脱世外,却不代表不会用这样有些卑劣的手段,
端看在不在意而已。
毕竟,他所在意的,从来也就只有一个人。
至此,方才见着阿霜被奇奇怪怪的人所靠近而生出的郁气终于散了些。洛长鹤挽起素白衣袖,仔仔细细的往精心挑选出来的另一只白瓷茶盏中斟满了茶,复又偏过头,凭窗远远下视,隔着渺茫烟云,看向人群之中的女子。
阿霜竟然愿意将辛苦迎来的玉佩送给他,她果然还是…在意他的吧?
应该是十分在意他,心中有他。
小孔雀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却依然强制矜持,乖乖坐在位子上。
他方才已经暗示了自己的位置,阿霜等会便会来找他的吧。
洛长鹤又收回眼,仔细打量过一遍室内布置,将那白瓷茶盏又摆的正了些。
而楼下远处,相凝霜正在与净尘道别。
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能找到方才那个长留弟子的人影,心中也觉得没意思,便不打算在这里耽搁了。
短短与净尘寒暄几句,她眼看着净尘略一施礼后后转身离去,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脱口而出道:“等等!”
她这一句声音不小,不仅喊住了净尘,连江楼之上的洛长鹤都立即低眼看了过来。
相凝霜摘下了斗篷的帽子,雨势甚大,不过片刻,细细密密雨珠已经沾湿她眉睫,如画面容因此更为光艳,仿若雨后枝头海棠,连眸光都清亮剔透,揽这一片天地无边颜色。
她抬起头,仰着脸含笑请求道:“净尘大师,我心有惑,可否与您一叙?”
正翘首以待的洛长鹤:……
净尘也微微一顿,半晌点点头道:“请施主随我来。”
相凝霜连忙提起裙角,跟了上去。
只留某只小孔雀在原地不可置信。
……
净尘将她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