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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书。”
延平讶然。
赵霁面色无波,望着随风飘曳的毡帐。
签了也好,签了就再不相干,这样令人心梗的退路,不走也罢。
接下来就看一看,究竟是谁更受老天眷顾吧。
※
长夜将尽,战长林拿着那封和离书,找到居云岫临时住宿的营帐,叫来守在帐外的扶风。
扶风一看是他,脚步飞快,及至跟前,一声“公子”还来不及唤,战长林扔来一物。
扶风接住。
“叫她签字。”
战长林寥寥说完,转身便走,扶风无暇细看帛书内容,快步跟上。
“公子,长安的事另有隐情,郡主做此决定,实乃迫不得已,如果当初不……”
战长林驻足,月光朗照,他眉眼神色十分阴郁,疲惫。
“叫她签字。”
战长林看扶风一眼,这一眼说不上来是什么意味,似愠怒,似悲伤,又似无所谓。
扶风解释的话一下梗在喉咙里。
战长林敛回目光,阔步离开。
※
营区另一处,一群人正焦头烂额。
李副将按着剑徘徊在营帐里,反复思忖刚才的决定。
严焘被战长林斩杀,虎符跟着被他夺走,照理来说,他便是现在神策军的老大,自己听他吩咐拿下赵霁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做完这一切后,他总感觉有些发慌。
赵霁固然涉嫌谋反,可他在朝中势力极大,关系极多,如今圣人已死,部下还在河岸边发现了太子居桁的人头、四殿下居昊的尸体,大齐皇室可以说被屠杀了个干净,这种情形下,赵霁这个权相便成为了朝堂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如果最后他力挽狂澜,反败为胜,那自己今夜岂不就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了?
思及此,李副将全身又一个寒噤,回顾杀到翠云峰下所见的情形,后知后觉长乐郡主居云岫确乎是离圣人尸首更近一些的。
难道,事实当真如延平所说的那样,圣人并不是赵霁所杀?
可是长乐郡主作为宗室女,为何要刺杀圣人?
那些所谓的“苍龙军”又是如何冒出来的?
还有,赵霁跟长乐郡主不是夫妇么?
李副将疑窦重重,越想越头痛,便在此时,一名侍卫掀帐而入,禀告道:“将军,查到了。”
李副将忙道:“说!”
来人道:“刚才审讯了不少跟在赵大人身边的神策军,口供都一样,圣人是长乐郡主杀的,杀人缘由是圣人害死了当年的苍龙军,那些假扮成咱们的神策军也的确是郡主的人。”
李副将脸色一瞬间灰败,营帐里的其他人紧跟着大吃一惊。
来人话锋一转:“不过太子殿下是赵大人杀的!”
众人又一愣。
这……这怎么乱成这样?!
李副将还待再问,又一人掀帐进来,慌张道:“将军,战将军朝这边来了!”
一帐的人如闻惊雷,齐刷刷起身,李副将大惊道:“诸位留步!”
话声甫毕,毡帐被一只大手掀开,来人身影覆压,恰恰压在李副将后脑勺上。
于是,李副将头一次看到同僚们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脸上异常整齐地露出惊怖之色。
毕竟,来人在宫城底下剑斩严焘的那一幕实在太惊悚,没个十天半月,他们这些长于皇城的禁军是没法从那种震撼、恐惧里逃离开的。
李副将梗着脖子转身,没敢抬眼,只是拱手行礼。
“劳驾避一避,我有话跟李副将谈。”
众人迭声应是,一溜烟离开营帐。
毡帐放下,李副将额头上的汗跟着淌下来,喉结小心翼翼地一滚。
战长林上前一步,就近在一方案前坐下,然后叫李副将:“坐。”
“是……”
李副将后退至战长林左下首的一方案前坐下。
“李副将在神策军里任职多久了?”
李副将回道:“卑职六年前入禁军,今年年初刚调入神策军,担任副将。”
战长林道:“跟严大将军可有私交?”
李副将忙道:“没有!”
这是真没有,否则,他也不至于在猜出严焘跟赵霁密谋造反后毅然把矛头指向赵霁了。
战长林审度他一眼,李副将招架不住他的目光,眼皮咻地耷下来。
“外面的情况都查清楚了?”
“……是。”
“打算怎么选?”
“……”
李副将没敢吱声。
战长林耐心明显不足,敲案几。
李副将身躯一震,忙答:“卑职自然是选择给将军效力,唯将军马首是瞻!”
战长林唇角微微一扯,似个嘲讽的笑:“给我效力,图什么?”
李副将额头又开始冒冷汗。
战长林道:“知道赵霁是怎样当上丞相的吗?”
李副将道:“……知道。”
说好听一些,是助圣人在宣武门前拿下大捷;说难听些,就是做圣人弑杀手足的刽子手。
“四殿下、太子、圣人今日相继暴毙,宫中无后,晋王府已经没有人能继承大统。”战长林语气严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副将顺着这话往下一想,神思凛然。
因三年多前的宣武门之变,先帝留在世上的血脉全部被屠尽,如今,晋王府一脉的皇嗣跟着覆灭,战长林的言外之意是,日后能撑起大齐江山的,只能是肃王府了。
“可是,王府世子不是已经……”
李副将欲言又止,忽而想到今夜“死而复生”的苍龙军,难道,居松关当年也没有死?
胸口蓦地荡开一股激流,李副将的眼睛焕发出光芒。
赵霁虽然在朝中势力极大,可毕竟是叛臣贼子,如果皇位落入他的手里,大齐必然要改朝换代;可如果居松关还在,大齐的江山就可以继续传承,后面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变为名正言顺。
更重要的是,居松关成功登基,那他这个区区禁军副将可以就一跃成为从龙有功的首位将领了。
战长林从他眼神里读出兴奋,了然道:“李副将现在想明白了么?”
李副将不再恐惧,坚定道:“战将军放心,卑职一定效忠于肃王府,助世子顺利登基!”
战长林默然不语,少顷才道:“叫人给外面的御林军、神策军传个话,赵霁弑君谋反,已被羁押,他们没必要再打了。”
“是。”李副将颔首,又道,“那赵霁要如何处置?”
战长林起身:“留他一个,其余相关人员全部处决。”
李副将犹豫:“包括跟在他身边的那一批神策军吗?”
战长林瞄他一眼,那眼神似刀一样,凉飕飕的,刮得人心尖发颤。
李副将褪下去的惊恐又嗖一下袭上来:“将军放心,必定一个活口不留!”
※
残月落下树梢时,静悄悄的营区里传来斩首的动静,包括扈从延平在内,共有八十九人被处决。
战长林没看,他太累了,现在只想休息。
营帐旁边有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帐上树影斑驳,里面已燃着烛火。战长林径直走到门口,掀开毡帐进去后,脚步一顿。
一人坐在案前,身形单薄,脸庞被烛光映着,正是居云岫。
战长林手指微蜷,脚僵在地上,似有掉头走的意思,居云岫的目光锁着他。
战长林避开,不再打算走,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走进来,解战甲,脱外袍,走到居云岫身后的行军床前,倒头就睡。
居云岫听着他脱衣上床的动静,指尖掐在掌肉里。
很快,耳后传来匀长的呼吸声。
居云岫坐在原处,良久后,起身离开。
影影绰绰的烛光里,战长林睁开眼眸,眸底昏暗。
外面似有风,帐上树影微微摇曳着,战长林望着帐顶,疲惫至极。
算了。
他心想,重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入睡。
毡帐再次被掀开,战长林没动。
这次来的脚步声很轻,小心翼翼的,放完东西后,很快离开。
有人在床边坐下来。
然后是泠泠水声。
案上的那一盏烛火哆嗦着,似盆里那波纹不断的热水,居云岫尽量轻声把帕子拧干,转头给战长林擦脸。
战长林放在床上的手指又一蜷。
帕子很热,很温暖,温柔仔细地擦拭着,可是拿帕子的手指很凉,像戳破梦境的冰。
战长林偏开脸,侧躺,背对居云岫。
居云岫握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里。
外面的风声似大了些,帐里光影跟着曳动,居云岫望着战长林冷硬的下颌线,心似窒息。
“擦完脸再睡。”
战长林没有回应,帐里是令人煎熬的沉默。
是了,每一次吵架,他回应给她的都是沉默。
只是,以前她可以哄好,这一次,还能么?
居云岫想到七夕那夜他在画舫上对她说的话。
——答应我,不要再骗我。
——要是还骗呢?
——那我就不追你了。这镜子,我就不铸了。
所以,他是不打算再铸这一面破镜了,是吗?
居云岫目光泛起潮意,自嘲微笑,放下凉掉的帕子。
床脚放着一叠整齐的棉被,战长林没有动,居云岫离开前,打开被子盖在他身上。
掖被角时,战长林伸手抓住被角,看那举动,像是想掀开。
居云岫弯腰,看着他。
战长林的手抓着,抓着,最后,还是松开了。
居云岫的眼泪落下,幸而是落在被褥上,没有惊扰他。
“我会派人在外面守着,安心睡吧。”
第98章 坦白
清晨; 阳光从树林那边漫射过来,溪水里映着参差错落的树影,心月临水而立; 望着水里飘曳的青荇。
昨日一宿未眠的人很多; 心月是其中一个; 人虽然躺在安全的营帐里; 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翠云峰下厮杀的场面。
以及赵霁那一张映着月光的、绝情冷酷的脸。
离开赵府时,赵霁到流英轩来找她; 主动抱了她; 在她耳边诚恳说等他回来,那一瞬间她眼眶发湿; 差点落了泪。
她以为在他心里,她还是不一样的,也许回来那一晚他说的是真的。
他,心里是有她的。
可是结果呢?
结果是; 在生死面前,她连让他犹豫的资格都没有。
换句话说,她连做人质的资格都没有。
回顾昨夜情形; 失望和羞耻并至心头,心月深吸一气; 望着树林上的日光自嘲苦笑。
也好,没资格也好; 知道彻底没资格; 就不必再抱幻想了。
那一根刺; 是时候拔走了。
心月转身; 看到迎面走来的人; 一愣。
今日天晴,日照明朗,居云岫领着璨月驻足,肌肤在日光里透着霜似的白。
“郡主。”
心月行礼,居云岫示意不必,开门见山:“我派人送你回长安吧。”
心月讶然,看到居云岫眼里的诚恳,胸口一股暖流淌过。
离开赵府前,居云岫承诺过会护她周全,她是来兑现的。
其实,昨天的那一场对决,最终无论是谁胜出,她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倒是居云岫,如果没有战长林及时杀来相救,眼下必然已成神策军的刀下亡魂。
她这样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可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她仍然愿意承诺护她。
心月百感交集,苦笑道:“都没能帮上郡主什么忙……”
居云岫眼眸微动,道:“是我为难你了。”
溪水从身后潺潺流过,心月双手交握着,犹豫片刻后,低声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居云岫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赵霁,没有否认。
心月手指绞紧:“那赵府……”
居云岫知道心月的顾虑,坦言:“你是在担心你的女儿?”
心月咬着唇,点头。
赵霁虽然没有杀圣人,可是他杀了太子,杀太子,一样是谋反。谋反大罪,抄家灭族,按理来说,她这个侍妾都逃不掉的,就更不必提她跟赵霁的女儿了。
“在长安,你叫什么?”居云岫忽然问。
心月抬眸,回道:“李蔓青。”
被秦岳救上来后,他有一次问她姓名,她不想透露身份,转头看到河岸上碧青的蔓草,于是就胡诌了这一个。
“孩子呢?”
“秦笑笑。”
“那你就是李蔓青,孩子就是秦笑笑。”居云岫郑重道,“你不提,你母女二人便跟赵家一事没有关系。”
心月明白这是又一个承诺,动容之余,牵挂道:“那府里的依依呢?”
如果赵家不能幸免,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