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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夫人微闭了闭双眸，给自己又顺了顺气，挥手示意书画不用上前服侍。
过了许久，
林老夫人终于幽幽地看着方氏说，“老身的兄长，你的父亲，方阔方大人最近还好吗？”
方氏闻言一惊，老夫人这是要让自己回娘家找父亲大理寺寺卿方阔帮忙。可是父亲身为大理寺的寺卿，管的都是上京百官与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
京郊郊外死了几个无名女尸，上京内又没有官家小姐或者显赫大户府中的小姐无故失踪，父亲是万万不会插手这样的事情的。
方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她也不想就这么丢掉了掌管‘玄林玉行’的权力。毕竟自己在将军府大部分的油水都是从那里出，要是‘玄林玉行’不在自己之手，别说自己和芳儿再也用不起许记稀罕的珠宝、薛家流行的口脂，就是些体己的银子都存不下了。
方氏缴着手帕，半晌没有回复。
正坐堂上的林老夫人，不由得怒气冲天，方氏瞒着自己不报这等大事，现在还想推脱，不愿出力。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打压李氏母女，疼惜她方氏和林瑶芳的这么些年。
老夫人忽然有些喘不上起来。这时书琴刚巧从暖阁走了进屋，连忙上去帮老夫人顺气。又把清辉堂大夫配置的救心丸拿出来给老夫人和水服下，林老夫人发青的面色才缓过一二。
林老夫人看着堂下跪着的方氏，压住心中的怒火，平声道，“去祠堂跪着。”
言毕，就不再看方氏一眼。
方氏此时也知道万不可再惹老夫人生气了，连忙站起身，极快得做了个福，向林家的祠堂走去。
老夫人看着方氏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才感觉自己缓上一口气，对着郑江说道，
“去把玄林玉行的罗掌柜带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老太君。”
郑江转身出了屋，发现隔壁是大小姐学习管家的暖阁，心忖要不要告诉大小姐玄林玉行发生了大事，可一想到大小姐年岁尚轻，现下接手管家之事本就不易，府上还有存心要置大小姐于死地之人。
自己还是不要再拿玉行的事情为大小姐增忧，等着看老夫人将如何处置吧。想到这里，郑江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去廊下唤罗掌柜前去老夫人面前。
第四十六章 烫手山芋
罗掌柜一进屋，发现地上碎着的茶盏，心忖侧夫人方氏这回恐怕是倒了大霉，不由得为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
“罗掌柜，你把玉行最近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给老身讲上一讲。”林老夫人高坐堂上，气色已经缓上了许多，可口气却严厉非常。
“是，是老夫人。”罗掌柜赶忙向老夫人回了个礼，然后边回忆边说道。
“是这样的，老夫人。
半个月前，咱们家在京郊玉山县的玉矿山上，不知怎么的，突然挖出了六具女尸。当即便震惊了京兆府尹，派官员前去调查。
这本也算是为民的好事，可没想到案情进展了许久，却毫无头绪。咱家的玉矿倒是一直被封着，这样一来，供应着‘玄林玉行’的货源就突然断了。由于咱们家玉行在京城内的生意一直很好，甚至与许记的珠宝行不相上下。一出这事，立马就被上京内其他几家玉铺趁机围堵。”
说道这里，罗掌柜不禁停了停，咽了口唾沫，方才有说道，
“老夫人，不用小的说，您也清楚。在京城内做玉器生意最怕的就是没有好品质的货源。供不上好货，不但会显得我们玉行没有底子，更是得罪了之前喜爱我们的老客户。而这些老客户，大多都是上京内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一来二去，弄得脸上很是不好看。
虽然大老爷明令有言，不让‘玄林玉行’打着镇国大将军府的名声在外，更是不准借用将军府的权势办事。可是供不上贵人们要的货，别说贵人们拆不拆玉行的铺子，就是这铺子没了信用和生意，迟早也得关门呀，我的老夫人。”
说到最后，罗掌柜竟是径直跪在了林老夫人的面前，嚎啕大哭，就仿佛是自己的孩子受了委屈一般。
林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
“你说你在一出事就报给了侧夫人方氏知晓？”
“是，是。”罗掌柜不住的点头，“刚一出事，第二天清晨，小的就差人报给了侧夫人。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侧夫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应小的。”
老夫人半晌没有说话，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玄林玉行的罗掌柜。
如果说是七八天前，方氏受了大刺激，府中的掌家之权又被夺走，一时间没有缓过来，也并不在乎那些平民女子的死活，自己可以理解。
但若说是半月前——
林老夫人微哼，‘这罗掌柜还真是摘得干净。’
就在堂下罗掌柜被林老夫人的眸子打量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再也待不住气的时候，林老夫人摆了摆手道，
“罗掌柜这么客气做什么，还不快起身，难不成是等着老身下去扶你。”
罗掌柜赶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心忖老夫人虽是如此说道，但应该是对自己不予追究了。
真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多年不管家，也不管府中的玉行，竟然还能有如此毒辣的眼光，一眼便瞧出自己口中不合理的地方。方才本想着趁着侧夫人方氏不在，把自己与她之间合谋的污水都推到她身上。现在看来在老夫人面前，自己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罗掌柜站起身，有些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却见林老夫人只是略瞥了他一下，便向一旁的书琴吩咐道，
“去把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叫过来。”
“是，老夫人。”
书琴应了声，向着隔壁还在看账本的林瑶玥和林瑶芳走去。
林瑶芳正得意等下书琴考自己和林瑶玥的时候，自己必会比林瑶玥表现得好，故而正在左顾右盼，又在一旁与小丫鬟慧琳闲聊，打扰林瑶玥算账的思路。
可没想到，书琴却突然进到了暖阁之内。
“啊，书琴姐姐，你可回来了，芳儿都看完账目内，就等着你考呢。”说着林瑶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含着笑，亲亲热热地走上前。
却发现书琴此时却并不搭理她那话，而是走上前来，朝着林瑶玥和自己行了个疏远，却极为妥当的福。
林瑶芳一时间有些悻悻地，眸子不由得瞪了过去。
只见书琴比起自己，与林瑶玥说话的口气更透着股由心底里发出的尊敬，就听书琴对林瑶玥这样说道，“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和二小姐一起去正屋。现下，便请您随奴婢来吧。”
林瑶玥放下手中计算的毛笔，轻轻起身，林瑶芳紧接着二人的步子，进到了众人集聚的正屋。
老夫人略瞥了一眼进来的林瑶玥与林瑶芳道，“这是家中玄林玉行的罗掌柜。”
二人齐齐行了个礼，“见过罗掌柜。”
“二位小姐，不敢不敢，罗某只是林家的一个下人。”罗掌柜口中虽是这么说，但林瑶玥用余光略看了眼老夫人的神情。
显然老夫人就是要让她和林瑶芳二人给罗掌柜见礼。
林瑶芳瞅着罗掌柜的模样，虽是仍规规矩矩地见了个礼，可心中却颇为不屑。不光是因为罗掌柜只是她们镇国将军府外管理玉行的一个掌柜。更重要的是自己亲眼看见母亲方氏也不待见他，前几天还将他轰出了芳霞居。
看着林瑶芳的神情，林瑶玥有些相信那日桂嬷嬷所言。
方氏现下与玄林玉行的罗掌柜起了纠纷，两人即将撕破脸皮，虽然现下还没有接触到罗掌柜，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何事。
但对于自己仍是一个好消息。看来从庶母方氏手中夺走玄林玉行的机会就要来了。
林老夫人见林瑶玥和林瑶芳都行完礼方才说，“你们二人不是都要学习管家之术吗，眼下我们林家的玄林玉行出了岔子。
你们且随着罗掌柜，若是你们之中谁能挽救回玄林玉行的生意，那么以后玄林玉行就交给谁打理。若是你们挽救不回我们玉行的生意，便说明你们没有这个本事。那管家之事，你们二人也就不要再提。”
林瑶芳闻言不由得一惊，祖母这是什么意思。虽然自己有母亲帮衬，可看这阵势一看就知道是个烂摊子，她林瑶芳可不想依。
看着林瑶芳有些不情不愿，又想要上前拒绝这个不公平安排的林瑶玥，心中也自是清楚。
这不过又是一次祖母的‘偏心’，甚至偏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林茹真无限期不能来将军府学习管家，她——林瑶玥和林瑶芳的祖母，便要亲手断了她们二人管家的机会。
第四十七章 可悲亦可叹
林老夫人示意罗掌柜将玉矿山和玄林玉行现在的状况，都跟林瑶玥和林瑶芳讲一遍，随后便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林瑶芳看着祖母这般厚此薄彼，对自己置之不理的神情，不由得气上心头。却仍是不敢出言反驳什么，新仇加旧很，林瑶芳在一旁狠狠地拿着她身旁的小丫鬟撒气。
林瑶玥看了看堂上的老夫人，又看了看一旁欺软怕硬的林瑶芳，唇角间，浮上了一丝冷到极致的笑容，她走上前对着堂上的林老夫人及众人说道，
“既是如此，玥儿自请前去京郊玉山县的矿山上，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女尸，又是何事阻挠了衙役办案。玥儿愿以自己微弱之力，早日还我林家玉矿山安宁，摆脱此等鬼祟之事”
林瑶玥清丽地声音，此时带有极强的穿透力，在松寿堂内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回响震震。
林老夫人闻言微眯了双眸，打量着林瑶玥。
而站在林瑶玥身旁还在拿小丫鬟撒气的林瑶芳闻言，一瞬间也顿了顿。她只感觉自己此时像是吞了块铁疙瘩。林瑶玥的勇气和担当与自己的畏首畏尾，紧缩不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她恨这样的自己，但却更恨林瑶玥，
“大姐姐，你这话说得可真动听，可就是不知，你现在会看账了吗？若是你现在连看账的本事都掌握不好，还是快快别在祖母面前说此等大话。省得传出去了，丢人现眼呐。”林瑶芳一边笑着，一边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唇角，挖苦地剜了林瑶玥一眼。
林瑶玥看了眼林瑶芳淬着毒光的眼神，却并不感到生气或害怕，而是觉得好笑。
林瑶芳相对自己，是个看账的老手。
她当真以为自己今晨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吗？林瑶芳早已经学过如何看账了。可今早却还在一旁笑话自己与她一同学习，却为何进度比不上她。
明明同作为林家的子孙，面对着自家的玉铺，有本事却不上前。当别人站出来之时，却要出言讥讽于他人。
林瑶玥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看待她林瑶芳。前世之事，自己感觉恨她，恨她利用了自己的信任和善心，可此时，林瑶玥竟然生出了一丝看不起的情绪，她林瑶芳当真是自己父亲镇国大将军林朝阳的女儿吗。
林瑶玥思忖至此，却终是莞尔一笑，对着当众挑衅自己的林瑶芳说道，“既是如此，便不妨请祖母对我姐妹二人考上一考。”
闻言，林瑶芳顿时心中说不出的舒心，自己从清早到现在就等着这句话。长久以来，她还没有在什么事情上真真正正赢过林瑶玥一回，可现在，她不禁思忖，自己站在林瑶玥头上的机会终于来了。
林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又用眸子略瞥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等着看好戏的罗掌柜，说道，
“书琴，你去把玄林玉行最近两个月的账册拿来，一人一个月，分别交给大小姐和二小姐。以半柱香的时间为计，看她们谁先找到自己手中账册中的缺漏。今日，也好让堂上的罗掌柜，补上一补。”
罗掌柜闻言不由得大惊，收起眸中看两位小姐争斗好戏的神情，不敢直视林老夫人的眼睛，只得滴溜溜地瞎转。看到林瑶芳时，他略略思索，既是侧夫人方氏的女儿应该会看账，自己还是得小心一些。
又滴溜溜地看向林瑶玥，想起了正夫人李氏，是个善良宽厚之人，但一点手腕都没有，不由得放松起来。这几日他虽也听说过‘林瑶玥’灵宝天尊入室弟子的盛名，可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林瑶玥几日前，运气颇佳而已。
是那法力高强的无涯道人觉得林瑶玥顺眼，从而‘赏’给她的名头罢了。而眼下‘玄林玉行’和林家在玉山县的矿山，却是实打实拿金钱和人脉说话的地方。
镇国大将军林朝阳不让家中的玉铺沾着镇国将军府的光，林瑶玥只凭自己这个尚未及笄的弱女子，去了矿山，又能做什么。
罗掌柜想到这里更是一脸看林瑶玥笑话地表情，丝毫没有一丝下人该有的尊敬。
林瑶玥看在心里，心中甚是明白，原来这些年铺子中的掌柜就是这般看待母亲和自己。既是如此，就更别提他底下的杂役面对自己将会是怎样的懈怠与不服。有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