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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无缺一凛,那就是说,上头还有更厉害地等着收拾他。
“有为师在。”鹤不归扯住他往前走,“不怕。”
鹤不归跋山涉水来这一趟,全是为了护着这个不孝徒,有他在,玉无缺自然不怕,要真说怕的东西,也就是拖累师尊,害他一起受苦而已。
战战兢兢地扶着鹤不归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师尊却停下脚步不再往前。缀了一路的泥人终于在这里松开手,一路匍匐回了路两边的深林,落地生根,立时长成挺拔树木,只是脸的方向自始至终望着鹤不归的背影。
玉无缺靠过来:“师祖他们送了一路,往后就交给我了。”
鹤不归正好笑地看他,想这人哪来那么多好听话编,便被突然飞来的挂珠围了起来。
这些挂珠每一颗都有拳头大,佛光闪烁,威力无比,转速极慢却能形成一股密不透风的光墙,紧紧戒备在二人周围,像一个移动的囚禁阵法,踏上无量斋便让罪人无所遁形。
玉无缺手欠去摸了下,立时被烫得眼冒金星,赶紧缩回手来。
只这瞬间的触碰,他便知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古刹佛音不绝于耳,石台两边都是十人合抱的粗壮树木,郁葱宁静,只是面前形状和这般静好景象格格不入,无量斋的僧人双手合十围拢过来,少说也有五十之多,他们并未看着来人,也没带兵器,只是低头诵经,挂珠随着诵经声飘荡围拢。
没有杀气,却处处都是杀机。
其中一个弟子缓步向前:“我等恭候多时,请玉施主随我去戒堂,太微上仙在律堂稍等片刻,审讯结束,可去刑场一观。”
玉无缺:“……”
挂珠轻动,即要捆住玉无缺,鹤不归往侧边一站,把他挡在身后:“我要见方丈。”
弟子不急不忙:“方丈也想面见上仙,待我等将罪人拿下,便请上仙去内堂相见。”
“先见过方丈再说玉无缺的事,人已经送到此地,跑不了。”鹤不归取下玉冠上的鹤翎,交给面前的弟子,“怎么罚,请方丈见过这个信物再定断,你拿去吧。”
佛门高僧,是否仙物一眼便知,弟子只得恭恭敬敬地双手接下,让人去通传,过了片刻,僧人一路小跑而来:“方丈有请二位到内堂一聚。”
一群眼观鼻鼻观心的僧人在后头跟着,虽然没带着刑具,挂珠阵寸步不离地围着他转,玉无缺实打实有被当犯人押审的既视感,到了内堂门口,鹤不归却不让他进去:“你在这里等。”
玉无缺战战兢兢地跪好:“是。”
方丈没发话,其余人也不会擅自将人押走,鹤不归放心地进了内堂,将门掩上。
方丈法号宗焕,慈眉善目,心宽体胖,雪白的胡子和眉毛就快连成一体,看上去就是个很好说话之人。他一身袈裟挂珠盘坐在蒲团上敲木鱼,知道有人进门也没睁眼,只是耳骨动了动。
鹤不归自己扯个蒲团坐下,见对方无意寒暄,他也懒得主动打扰,便拿起面前泡好的茶品了一品,一盏茶都喝尽了,宗焕还在念经,鹤不归才不耐烦地瞧瞧案几:“再念我可带人走了。”
“好了好了,今日午课总要做完的。”宗焕睁开眼,见到鹤不归的刹那怔了怔,“多年未见,太微上仙容颜竟半分未改。”
“大师别来无恙。”鹤不归笑了笑。
别人喊大师那是客气,鹤不归喊他大师那是折煞,宗焕连忙告饶:“小西哥哥别打趣贫僧了,在你面前我哪敢当得起一声大师。”
小西哥哥差点没让鹤不归掉一地鸡皮疙瘩,鹤不归白眼一翻:“别乱叫,让你弟子们听见,还了得?”
宗焕哪有个尊长模样,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上仙莫怪,当年贫僧年幼和你相识,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谁曾想如今贫僧垂垂老矣,上仙还是旧时模样。”
七十多年前鹤不归跟着璇玑长老下山游历,在无量山附近的小村落歇脚,便是那时第一次见到宗焕。那时的宗焕大师还是个小沙弥,只到鹤不归的腰间,挂珠坠得他脖子都直不起来,白白嫩嫩的小脸很是可爱,青色头皮上九个醒目的戒疤却昭示他修行有德。
小沙弥在大街上化缘,见人就合十鞠躬,从街头鞠到街尾,村子贫苦,他一路化下来也没化到东西,鹤不归在看别人画糖画,小沙弥化到他面前时,钵中空空,瞧得人一阵心酸,连糖画都不忍心买了。
他便解了钱袋递过去,璇玑长老拦下他道:“布施斋僧是为了广结善缘,小西莫要瞎给。”
鹤不归当时还说:“我与佛门无缘,不结也罢,肚子饿就拿钱买了吃,有什么问题?”
璇玑长老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这个问题在哪里,鹤不归便开始硬塞钱袋子,宗焕当时也是初初下山化缘苦修,只见过驱赶嫌弃僧人的,没见过不要还硬塞的,他百般推拒,哪扭得过鹤不归的脾气,于是当街急得掉眼泪。
鹤不归也恼了,一番好心落了不是,把小和尚当街气哭,他转头便走,璇玑长老好一顿劝才把人劝回来,那小沙弥还哭哭啼啼站在街心等他们。
无奈之下,师徒二人把小沙弥送回了最近的寺庙,钱袋子拿回来,在破陋寺庙里和沙弥的师父吃了一顿寡淡清粥。
那时才知小沙弥法号宗焕,是无量斋最小最有慧根的弟子。
师徒二人在村子里歇脚的几日,总能见到宗焕化缘,一来二去,宗焕便和鹤不归熟悉了起来,由于叫「鹤施主」被揍过几次,他才改口叫「小西哥哥」。
后来鹤不归诛杀妖邪和叛门修士,往无量斋去过几次书信,来提拿罪人的正是宗焕,匆匆一面,鹤不归态度冷淡,送完人就走,宗焕都未来得及和他寒暄。
多年过去,当街嚎哭的小沙弥已经是功德无量的宗焕方丈,要不是玉无缺在天极宫闹出那么大祸端,鹤不归非得亲自押人上山,许是连这一面都难得见到。
但他和故人寒暄,并非是想凭着一点旧情网开一面,无量斋僧侣修行独树一帜,早已通天晓地,境界堪比仙族,他们坐镇凡尘实则是替天行道,惩戒犯错修士从来没有网开一面之说。
宗焕端详起桌前鹤翎,问道:“这尾鹤翎出自仙族,太微上仙将他呈上是何意?”
鹤不归没答,问了别的:“先说,你们打算怎么惩罚玉无缺。”
“按照公律,私自修炼禁术,废其修为,不过也得看。”宗焕摸了一把胡子,瞟向门外,“玉施主如果是第一次修炼,且并不精通,又能交代清楚禁术来路,倒可留下性命。”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懂了,留下性命然后呢?”
“在无量斋服苦役,以观后效。”
“能否下山?”
“终身服役,不可下山,若他有些许慧根,兴许可纳入无量斋为僧。”
鹤不归沉下脸:“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只能留半条命在这,就算能活,也只能活在无量斋眼皮底下。”
“是。”
“不行。”鹤不归不高兴道,“他已是我座下弟子,怎可出家为僧。”
宗焕不卑不亢道:“小西哥哥,不是,太微上仙,修真界公律,任何人都不得违背,贫僧只能秉公处置。”
“玉无缺罪不致此。”鹤不归道,“心魔阵厉害无比,却困不住他分毫,便能见此人心性纯良,何至于要困死在无量斋?”
宗焕刚直不阿道:“太微上仙携爱徒上山,已见山内心魔阵,玉施主确如你所言,秉性纯良,故而未受心魔之扰,贫僧正是看到这个,才留了他半条命的,否则动用「天罚」一级的禁术,摧毁神魂都不为过,哪会只需服苦役呢。”
鹤不归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便捏着茶碗道:“师徒连坐,我当受什么惩处?”
宗焕难为情道:“依律当施以杖刑,以示惩戒,不过太微上仙尊享仙号,我等不敢随意惩处,杖刑鞭刑或者心魔阵可自行挑选。”
鹤不归噎了片刻。
吃斋念佛的人比他还不通人情世故,好歹相识一场,论起刑罚却脸不红心不跳又是鞭子又是棍杖。
他来这一趟当真是没来错。
鹤不归道:“你不能罚我,所以也就不能罚玉无缺。”
宗焕:“为何?”
鹤不归指了指鹤翎。
宗焕沉吟片刻:“太微上仙与仙族结缘,有仙物为证,自是不敢将你罚重,但此物只保得了你,不可庇护玉施主。”
鹤不归眼睛一眯:“没得商量?”
宗焕摇摇头:“除非仙族亲自驾临,说玉无缺非凡人而是仙族人,那便不在我们惩戒的范围之内,啊呀!太、太微上仙——”
宗焕只觉眼前一花,原地卷起疾风,鹤不归凭空消失,他坐着的地方一只仙鹤盛气凌人地睨过来。
尾羽铺地,长余三十多尺,毛色和桌上那尾一模一样,仙鹤长颈细脚,遗世独立地昂了会儿脖子,旋即一脚踏上茶几,踢翻了茶杯。
“宗焕,我懒得跟你商量。”
仙鹤挥起漂亮的翅膀,只能从眼睛里看出他有些怒气:“你打不得我,也就打不得玉无缺,懂吗?”
作者有话说:
修完了哈哈哈;
鹤不归今天为大家表演一个仙鹤炸毛想象一下大鹅追人的样子(?
第37章 毒誓
说什么打不打的; 多见外啊,贫僧恨不能找个香案给您供起来。
宗焕一双浑浊老眼,看破世俗七十余年; 却也在今日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嘴脸。
“太微上仙……小西哥哥; 阿弥陀佛。”
实在不怪大师失态; 即便外界传言无量斋高僧境界可比仙人,到底不是真正的仙人,九天之上气象万千哪个凡人不是靠一点贫瘠想象去描摹仙人之姿,真得幸飞升的凡俗也并没有一人回来过,讲一讲那上头到底有些什么物事。
能在凡尘见一次真正的仙族,还是驮着帝君飞仙的鹤; 宗焕实在震撼。
大师惊愕万分; 手足无措; 干脆拾起犍槌一顿猛敲; 嘴里不住地「阿弥陀佛」,鹤不归还在天极宫收徒时便打定了倚官仗势的主意。
反正欺压的是无量斋僧人; 不怕他们说出去; 又可解玉无缺困局,两全其美。
但真碰到老熟人,把他吓得语无伦次; 鹤不归还是有点尴尬。
仙鹤抬起翅膀; 尾尖往木鱼上轻轻一盖:“宗焕; 这次只能逼你了。”
“小西哥哥别这样说。”大师停下动作,把犍槌放下;“贫僧已不是当初在街心不知所措的孩童; 晓得你是挑准了我来迫的; 因为信得过我。”
大师盯着锃亮华贵的羽毛看了半天,叹口气道:“但贫僧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
鹤不归一步不让:“玉无缺的事。”
宗焕双手合十:“他是仙族人门下弟子,无量斋没有资格插手,便将人还你,我必须知会斋中三位长老和两位知事,这是无量斋的规矩,这尾鹤翎还请上仙暂留斋中,以说清缘由。”
“好。”
“冀望山仙鹤一族从未现世,未免上仙身份暴露遭妖族觊觎,我不会挑明你的身份,至于说辞,无量斋自会给天下人交代,上仙不必担心。”
鹤不归听罢终于满意了,收了神通,盖在木鱼上的翅羽变成了素白的手,他亲自给宗焕奉茶。
“宗焕,我欠你一个人情。”
大师接过茶喝下,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少时见璇玑长老待小西哥哥十分亲厚,如今你也这般待自己的徒儿,我能明白。”
“并非如此。”鹤不归默了片刻,说了实话,“玉无缺和不死城的关系想必你们清楚,他体内藏着钥匙,我必须留在身边,确保他不出任何意外,恕我直言,哪怕是无量斋,不在我眼皮底下我也放心不下。”
宗焕叹气:“这就说回方才,贫僧有一言不得不劝告上仙。”
“你说。”
“玉公子心性纯良是好,可这样的人似白纸一张,任人描画,如今得幸在上仙坐下修行,我自然信得过上仙品性可教他学好,但人是否行差踏错,由己由心,由他经历的变故,将来谁也说不准。”
“他如今习得禁术,身怀门钥,身世又和不死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白了,无量斋重刑罚下,去他性命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鹤不归赞同道:“确实如此。”
宗焕大师道:“可上仙依旧迫我法外开恩,如此,便是将有可能发生的祸端,让天下苍生去担了,这个过失,将来不止无量斋要背下,上仙也难辞其咎。”
鹤不归淡淡道:“若有那么一天,我会在祸事将起前斩断祸根,至于我自己的罪责……心魔阵里的泥人,不是已经留下了么。”
宗焕大师喟叹一声:“阿弥陀佛。”
内堂门推开时,玉无缺两手捏着裤管都出了好几茬汗了。
他本认认真真跪在内堂门外等着鹤不归出来,身后僧人打坐念经,把他看得死紧,他又是上山请罪之人。
故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