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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不归给他披了一件大氅,内里捂得热热的,而后再次牵了一股灵丝直入后心,他兀自在玉无缺身后坐下,抬掌导入灵力。
入夜正是鹤不归虚弱的时候,这些灵力是经年日久辛苦攒下保命所用,轻易不能用的,玉无缺刚想开口拒绝,就听鹤不归不容置喙地道:“别啰嗦,如此我才能放心。”
玉无缺闭上眼:“嗯,有师尊在必然事半功倍,我开始了!”
“好。”
嗡——
眼前景象和声响被一股无形的漩涡搅乱吸入,仿佛一瞬间抽空了活力,玉无缺恍惚了一下,成功入境。
有鹤不归灵力加持,玉无缺进入魂灵境界后得以最快的速度生出咒文根,根系以他魂魄为料,越长越繁盛,稳准狠地扎进每个浮动飘忽的魂火中。
大根生小根,周身禁咒满布,魂火就像果实,被咒文根逐渐包裹起来,原本在魂火上由神女留下的那些根系突然挣扎起来,试图对抗外来入侵物,两厢较量,正是解除控制的关键。
但两个时辰前他才动过魂术,当时魂魄有些不稳,鹤不归感觉到了,故而这次刚刚入境,耳边就响起鹤不归有些担忧的嗓音。
【学艺不精就不要勉强。】
【师尊放心,徒儿感觉良好。】
【那你抖什么?】
【我在抖吗?】
【全身震颤,冷汗直流,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你到底行不行。】
【……】
我当然行,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玉无缺嘴硬辩解。
【入了境,肉身就像是个壳子,五感渐衰也感觉不到,不过魂魄虽多,师尊灵力加持,咒文根已经扎进去了。】
之前说魂术施放的细节二人还未来得及交流,故而咒文根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鹤不归根本听不懂。
但玉无缺的肉身虚得太过厉害,他只好忍下好奇,又推进一股精纯灵力护体,叮嘱道。
【缓缓为之,为师在你身后,不必操之过急。】
鹤不归的嗓音不沉,但低低说话时语速很慢,挠着耳心发痒,倒叫人听出一股安心。
玉无缺以灵力为料,自身魂魄为基,倏然点了一簇灵火,烧起了自己的魂魄。
魂力一放,咒文根上禁咒闪烁不停,神女的咒文根抵触得更加强烈,玉无缺隐隐约约触到对方的一点能量,心下难免骇然。
所有魂火堆放在一起,要同时解控释放的能量比之解救汤怀恩要放大数十倍,这对玉无缺来说并非易事,而对方仅仅依托海螺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在魂术运用上,自己和神女的差距宛如天堑。
这种诡异邪门,威力又无可限量的魂魄之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上上个懂得此法的人被人骂了一千年,到现在提起名字还「谈虎色变」,而神女眼看就要接棒成为下一个遗祸千年的人物。
自己凭什么做了几个梦,就平白学来这么厉害的法术呢?
他一边狐疑一边推力,被差距勾起的好胜心让他不愿后退半步,况且神女行恶自己为善,哪有邪胜正的道理?
灵火从脚底烧到膝盖,神女的咒文根不敌这股力量,开始被玉无缺同化。
他想起在高兴斋念书,闲暇时和鹤不归拆解过魂术原理。这个既不是识海也不是现实的魂灵境界凡人是根本看不见的,饶是修为高深如鹤不归,也只能从《千古风物志》中窥得一二。
玉无缺两手一摊,大大的不明白,说天选之子骨骼清奇修仙飞升,那他这种天生就会魂术的岂非也是骨骼清奇的背锅好手,简直地选之子,倒霉蛋成精。
鹤不归听不得丧气话,狠狠敲了十个爆栗后跟他讲了一个道理。
上有天,天管命数,便是人活一世依托的血肉之躯。
下有地,地掌魂魄,所谓万物有灵的「灵」便是这一点精魄,它于六道轮回里往复不灭。
肉身是命,凡人修行一世,大多求一个长生不死的仙人之躯,再不济,一身法力也是为了活得久一些好一点,归根结底还是为有限的命数而修行。
而人死之后,魂魄去向大多无人知晓,入了冥府再走轮回路,生前事便也都忘了,可「灵」自始至终都不会灭,而「灵」的世界才是生命本身的意义。在鹤不归看来,血肉消亡一世走尽并非意味着死,真正的死是循环的「灵」彻底灭散。
故而他做不出将蛮陵岛亡魂打得灰飞烟灭那般决绝的事,基于这一点,玉无缺全然懂得。
鹤不归道:“天神眷顾之人,至多便是飞仙上届,那也仅只是突破命数的界限。而地冥眷顾之人,能通往魂灵世界,掌控万物之「灵」。”
言下之意,像玉无缺,姬瑄和神女这般人物,就是地选之子,手中掌控着的能力不止是别人求不来的,更是藏了巨大能量足以超越仙者。
“所以无知之人忌惮,避之蛇蝎,我告诉你这些,并非不许你用它。”鹤不归告诫,“玉无缺,我要你有一颗敬畏之心。”
对天地对生命,对万物之灵保持敬畏,才能将这强大的能量用之于苍生。
当时玉无缺囫囵答应着,其实是不能全然理解的,直到现在窥见魂境真象,他倒懂了些许。
纷杂的思绪收回来,咒文根像藤条拽紧了每一缕魂火,确认没有遗漏之后,他猛得散力。
只听「咔嚓」几声,堆在角落的长刺骨螺应声而碎。
魂灵境界中,神女的咒文根已经彻底变成玉无缺的东西,听他差遣了。
不过灵火从膝盖燃至腰间,他感受着自己魂魄因为灼烧而震颤,想来肉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才这么一想,鹤不归的灵力又推进来不少,往四肢百骸疏散,又一股直护丹田。
鹤不归几乎把他所有要害都保护得结结实实。
【师尊,浊月已尽数解除,他们自由了。】
【我知道,骨螺碎了。歇一歇,你实在太虚弱。】
【我可以,我行的很,不用歇。】
【……】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
【收,我没有要考你课文。】
几句调笑,玉无缺已缓过来些气力,接下来纳魂是他熟悉的「噬日」,必得一鼓作气势如虎地将事情了结。
灵火再次爆燃,从腰间烧到了脖颈,咒文根扭动片刻,密密麻麻的禁咒在魂火上攀爬。
肉身什么情况玉无缺感知不到,但魂魄被灼烧的滋味当真不好受,不痛不痒不酥不麻,他找不到词形容,硬要说,便是清晰地知道自己这个人在缓慢地消散,从灵体到意识,到七情六欲和五感,仿佛有个无形的漩涡在抽掉他的生气。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假如魂魄被烧尽,他会直接魂飞魄散还是去往冥府世界呢?这算不算魂术的反噬?
想到此处,他突然明白「神女食用头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正待将发现告诉鹤不归的档口,无数股纷杂的回忆涌进他的身体之中,连带着,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一个不拉,无数的人脸,几世的过往,像书页被狂风吹飞,哗啦啦钻进了脑子。
只不过一瞬间,他好像尝遍了几百个轮回的磋磨,生死离别的痛苦,剧终人散的遗憾,也有儿孙绕膝的幸福,两情相悦的美好。
面前一百来个魂灵,他们经历了几世,便反馈给了玉无缺多少,别人一辈子历不完的辛苦艰难,被玉无缺堪堪收拢入腹。
他想喊一声「师尊」,生生卡在嗓子眼里,最后只能迷迷瞪瞪地道:“我好难过。”
【玉无缺】
【玉无缺,醒醒。】
【玉无缺!】
“无缺,醒醒!”鹤不归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却摸到了两颊热泪,烫得他指尖一缩。
不知在魂境里遭遇了什么,玉无缺恍惚醒来时两眼发直,眼泪流个不停,他原是盘腿坐着,现在噬日已成,魂术撤去,他半躺在鹤不归怀中,后颈枕在师尊的肩上,浅淡的芙蓉暖香勾回神智,是鹤不归唤了他一声「无缺」才把他拉回来的。
“噬日原来是这样。”玉无缺望着虚空动弹不得,“师尊,每个人经历了几世,遭遇过什么,我都瞧得见,就像是看自己。”
难怪无法承受,情绪崩溃,鹤不归哄人嘴拙,干巴巴地「嗯」了一声,眸光落在两行清泪上,玉无缺明艳张扬的模样见惯了,这般凄楚伤心还是第一回,泪珠晶莹剔透地挂在玉一样白净的脸上,底下却是大彻大悟,怅然若失的神色。
“辛苦了。”鹤不归低声说,掩着心疼。
玉无缺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是替他们难过。”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用力,也活得那么不容易,芸芸众生千千万,这零星几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在魂境中和大家连成了一体,对任何细微的情绪感同身受。
他们死了就像是自己死了,他们失去了就是自己失去了。
他们哀莫大于心死,让玉无缺手足无措,心痛难当。
众生皆苦,而我无能为力。
“之前我确实想过这件事的对错,也犹豫该不该做。”玉无缺喟叹一声,“师尊,见了疾苦,我只想救他们。”
“嗯。”
“哪怕魂术犯大忌,往后再遇我还是会如此,就算别人说我错了,我也不后悔。”
鹤不归没有吭声,玉无缺又喃喃道:“徒儿不会后悔,师尊莫怪,你莫怪。”
玉无缺随手往墙角一捞,拿过来一坛咸菜,他歪头冲首级堆某个方向苦笑道:“莹莹,我一会儿就给你放在雪里,等你醒了给爹爹吃,再等一日,好吗?”
鹤不归听不见魂魄说话,大抵能猜到,这许是哪个魂灵生前戛然而止的心愿吧,玉无缺懵然抱着腌菜坛子不再动了,泪砸在坛子上,排山倒海的难过并没有那么解脱出来。
臭小子要一夜长大了,鹤不归却体会不到欣慰,只有心疼。
他屈指笨拙地伸过去,想把眼泪擦掉,却被人揪住手指,玉无缺吸着鼻子很难堪:“师尊别看我,太丢人了,我马上就好,长这么大还没哭过鼻子,你别惹我哭。”
“你哭过,很吵。”鹤不归把他的手拍开,捻着衣袖替他擦脸,“小时候我去接你,你哭得隔壁帐篷都快塌了。”
玉无缺又哭又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师尊你怎么还有心情打趣我。
还是不是人啊!
热泪滚烫,少年伤心难抑不过一颗慈悲心太软,鹤不归又把人抱紧一些,于今夜第二次亲昵地唤他「无缺」。
人总是这样,独自悲伤默默流完泪也就罢了,不能有人劝,一劝一体贴那泪越发绷不住,其实难过的感觉已经随着术法撤去淡了很多,往生的苦自有办法续上,玉无缺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将倒灌给自己的情绪发泄出去。
鬼使神差的,鹤不归伸手触上潮湿的脸颊,二人皆是一僵,不过短暂的怔愣后,师尊硬着头皮按了按湿润的眼角,他很少这般低声温柔地下命令:“不许再哭了,听话。”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
一夜之间塞给他上百人无数次轮回的往生故事,要他哭一场消化干净,这是真·揠苗助长。
身心一齐长大就可以放肆追爱了。
好像被我逐渐写成正剧了,据说小透明作者写正剧就是蹲在冰窖里写,我已经冻麻了哈哈哈求评论求收藏——
第50章 凶星
烛火从深夜亮到晨曦初现。
死寂持续了一月; 村落里终于飘起了第一股真正的炊烟。
早膳是怀恩做的,他知道鹤不归的屋子灯一夜未熄,一早就使了瑞溯出海打渔; 做了一桌香喷喷的早膳叫空知去抬。
空知看着差不多的时辰将早膳送进屋里时; 鹤不归还是他出去时的模样; 埋头案前,不知疲倦,主人做了一夜器物,到现在都不肯歇息。
屋里彻底没有下脚的地方了,但凡有空处不是放着机括就是轴承,还有上过漆料将将晾干的卯榫。
无数炭盆上蒸着东西; 瓶瓶罐罐连着管子; 咕噜噜冒着泡; 实话讲; 比起炼制白澒时硫磺的刺鼻气味,蒸烤油料和漆水的味道更呛人,不过鹤不归闻惯了; 只叫点了安息香; 就放在床头边上。
空知小心避开,好不容易才在桌角找了个地方把粥放下:“主人歇歇吧,用了早膳再做; 这是怀恩亲手做的鱼片粥。”
“唔; 先放着。”鹤不归眼睛都没挪开; 听见是怀恩所做,他瞥了一眼道;“岛民如何?”
空知道:“情况还不错; 正在恢复。”
鹤不归这次出门带的傀儡不多; 好在机械简单的任务低阶傀儡还能做,这些傀儡用了一整夜缝补尸身,由汤怀恩和瑞溯认领,分别搬进各自家中放好,连屋子都替他们打扫过。
清醒的活死人并不能全然适应当下的状况,空知抬早膳的时候听汤怀恩说起,瑞溯已经带着大家去空旷海滩开小会了。
一来经历一场浩劫,死而复生对任何人都是巨大冲击,瑞溯必须出面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