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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槐树纪事-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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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望生说:“不行,你一个人不安全,我实在不能放心。”
  “反正我不去,我不喜欢寄人篱下。”她一这么说,章望生心里就?很?难受,他又没法带着她念书。
  “不管怎么说,嫂子是最靠得住的了。”
  南北拉着脸:“你以为是,就?是吗?她婆婆打我主意呢,想叫我跟她儿?子睡觉。”
  章望生一下怒火上来,他很?吃惊,南北看?他人都站起?来了,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嫂子嫁的那?家人,一点都不好。”她把在凤芝家里的事,说了一会儿?,章望生心里特别复杂,他不愿意过多?想往事,一想起?来,藤蔓似的,牵牵连连,二?哥,嫂子,雪莲姐,狼孩哥……过去是一张大网,轻易把人给罩住。
  他有点颓唐地告诉南北:“不去就?不去了,嫂子她不容易。”
  南北愤愤说:“她可以不嫁人,跟咱么一块过日子。”
  章望生摇头:“你不懂,事情没你想的简单。”
  南北觉得章望生脸上有种脆弱,她抱住他,喃喃说:“我晓得,不管怎么着,嫂子早都是别人的了,只有你是我的,三哥,只有你最疼我。”
  章望生摩挲着她的脑袋,伤怀得要命。
  最终,章望生决定让南北暂住知青宿舍,跟着刘芳芳两个,不过肯定不能白住。南北觉得跟着知青挺好的,能听收音机,队里也愿意把报纸借给知青们看?,她也能正大光明跟着蹭。
  章望生坐上汽车走了,人很?多?,就?这么一趟汽车,挤的喘气都费劲,他像被什么夹扁了,比旁人都高。南北追着汽车跑,跟他摆手,章望生拼命地弯腰,手伸出窗户喊:
  “快回家去!”
  “三哥,再见!再见!”南北跑得带起?烟尘,辫子跟着一上一下,像田里的喜鹊,起?起?落落。
  她追了很?远,汽车在颠簸的路上左倒右歪,章望生被人挤过来搡过去,他始终挨窗户那?,直到南北跑不动了,她扶着膝盖,张大嘴巴气喘吁吁目送汽车拐个弯,再也不见。
  章望生慢慢垂下胳膊,旁边人抱怨,他跟人说句不好意思,却还要扭头,妄图还能寻见南北的身影,他又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月槐树,想到这里,章望生眼眶里全是泪水,无声淌下。
  汽车远去,南北歇了会儿?,才直起?腰往回走,她遇见了替生产队放羊的冯长?庚,冯长?庚手里拿着根鞭子,甩得很?响。
  “你三哥又去城里念书了。”
  南北心里空荡荡的,说:“我以后也会去的。”
  冯长?庚说:“不是那?么好考的,现在人都晓得高中招生了,竞争肯定大。”
  南北难得认同他一回,问道:“你也要考吗?”
  冯长?庚点点头。
  南北心道,那?你也是我竞争对手呢。
  几个知青也在为工农兵大学的事想法子,托关系,总是请假回城,一来二?去,搞的队里不大高兴,说知青的户口都落月槐树了,回去哪能那?么容易。南北跟着女知青们,听她们讲城里学校的事,很?向?往,她平时帮人做饭,把自留地的菜摘来送给知青吃,眼头很?活,大家很?喜欢她,有时会逗逗她。
  南北很?会和别人相处,有说有笑,活泼得很?,但?这不能消解她对章望生的想念。她自己弄了个日历,过去一天,划掉一天,数着日子过。
  这年发?生了件大事,美国?总统访华,城里的学生很?为此激动,讨论不停。章望生对政治上的事情,比较疏离,他跟几个男同学在操场上打篮球,他们说他们的,他也不发?表看?法。
  学校的墙上刷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另一侧,则是“我们一定要□□”,学校里多?是十?八九乃至二?十?来岁的青年,很?健谈,学习的氛围相当好。
  “每次聊天,都不见你说话。”邢梦鱼问章望生,大家基本?穿灰的蓝的,她则穿了件红衣服,脖子上系了白丝巾,特别时髦。
  章望生给人印象,是腼腆的,有些忧郁,邢梦鱼忍不住关心他。
  “没什么好说的。”
  邢梦鱼奇怪道:“怎么会呢?我们正是最年轻的时候,思想最活跃,你难道什么想法都没有?”
  章望生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便避开了:“真没什么。”
  邢梦鱼狡猾笑道:“我不信,章望生同学,我们是不是朋友?”
  章望生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然。”
  “那?跟我总能聊一聊吧,我特别想了解你。”邢梦鱼很?大方,她是个很?自信很?阳光的女孩子,男同学们都爱围着她,她却只关注章望生。
  章望生说:“我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乡下来的,没什么好探究的。”
  邢梦鱼语气变得温柔:“不许你妄自菲薄,别人我不敢说,但?我很?清楚,你是个很?有想法不随波逐流的人。”
  谁能真的不随波逐流呢?时代的浪潮过来,人都要顺着它走,否则,出没烟波里,也许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还是被这个同龄的女孩子触动了,他很?寂寞,很?警惕,像一头孤独的兽走在荒原上,时刻绷紧脑中的弦,不晓得哪一刻会被冷箭击中。他仅仅是触动,并不太敢相信邢梦鱼。
  慢慢的,邢梦鱼同他接触多?了,两人会谈论些文学作品,也会一起?解题,他发?现她有一些很?大胆的思想和言论,提醒她不要在外说。
  “我只跟你说,我信任你。”邢梦鱼睁着美丽的眼,非常肯定。
  章望生心跳加速,他其实很?需要一个理解他的,能与之对话的人,邢梦鱼的出现,让他渐渐快乐起?来,精神?世界不再那?么荒凉。邢梦鱼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他没细说,只说还有个小妹妹在念初中,他一句也没问邢梦鱼的情况,尽管和她相处,他感受到了愉快,但?他对她一点打探的欲望都没有。
  他弄了些复习资料,托人带回月槐树。除了学习,他依旧要到厂子里做工,积攒学费,邢梦鱼会来看?他,给他送些吃的。学校食堂很?清苦,城里只能说比乡村好那?么一些,但?也没什么人有条件放开肚皮吃。
  章望生在造纸厂当临时的装卸工,他干活很?麻利。
  “你还挺有力气的,”邢梦鱼跟他玩笑,“没想到你能文能武啊!”
  他笑笑:“我在公社?每天都得上工,最开始也不习惯。”
  章望生跟她讲了公社?的许多?事,邢梦鱼会由衷说一句“劳动人民真的很?辛苦”,她说起?自己的姐姐,去了东北插队,那?边冬天能打许多?野兽,冷得很?。
  “这个你拿着。”邢梦鱼塞他一包东西。
  章望生见是糕点,还有精制挂面,当然不肯收。
  “你拿着吧,不是最近打算回家看?看?小妹吗?你不吃,她小孩子家也要吃的。”邢梦鱼佯装生气,“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这点东西。”
  章望生收下了,在邢梦鱼的课本?里夹了五块钱。
  这下惹恼了邢梦鱼,几天不理他,章望生觉得女孩子真是难以捉摸,他被她弄得有些不安,突然的冷淡,叫他难免多?想,可他也并没找邢梦鱼主动解释什么。
  那?天,因为学校组织劳动,整理东北角的花坛改成菜园子,供给食堂,弄到很?晚很?晚。邢梦鱼很?少参加劳动,手嫩,磨出了水泡,她找到章望生,叫他送她回家。
  章望生有些犹豫,想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便答应了。
  “你看?我手上,怎么拿铁锹弄成这样了?”她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又跟他挺自然地搭话。
  章望生说:“没事,主要是你没怎么干过这些,干多?了结成茧子,就?不会疼了。”
  邢梦鱼忽然牵起?他的手,低头观察:“我看?看?你的是不是长?茧子了?”
  章望生脸一下涨红了,说:“我干久了,有茧子很?正常。”
  邢梦鱼抬头,她心跳也很?快,第一次这样抓男孩子的手。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章望生想抽回手,勉强说:“不是。”
  “你讨厌我吗?”邢梦鱼追着问。
  章望生说:“没有,怎么会呢?”
  邢梦鱼抿嘴笑了,她攥紧他的手有点踉跄地把人推到暗影里去,章望生紧贴住电线杆,他没反应过来,邢梦鱼已经吻了他。
  她整个身体靠过来,属于年轻女孩子的柔软和芬芳一下把他包裹住了,章望生觉得欲望几乎是瞬间被调动起?来的,特别快,他已经是成年男子,本?能叫人无法抗拒。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颤动,有些魂不守舍,邢梦鱼抵开他的唇缝,舌头非常柔软,温暖,他脑子轰然作响,□□的滋味如此美妙,第一次朝他敞开大门。


第35章 
  但很快;他被不知名的恐惧猛得抓住,许多?人和事,一股脑涌过来;像暴风雨已经过去;可浪潮依旧拍打着海岸。
  章望生突然推开邢梦鱼,两人都有些尴尬,他不知说什么?;最?后,是邢梦鱼先开的口?;说自己家已经不远了。
  最?终;章望生有些焦灼地逃离了现?场;他回到寝室,觉得不太真实,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回味那个吻,为之深深震颤不已。可那是危险的;他又觉得自己昏了头,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邢梦鱼。
  要不要跟她说些什么?他心里很乱。
  好像没法说,章望生深思熟虑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是个错误;年轻人一时的意乱情迷。他不想跟人提及自身,也解释不清;索性?什么?都不说好了。
  他对邢梦鱼;显而易见地避嫌起来。男生们都看出来了;开玩笑说他不解风情;邢梦鱼非常委屈,她趁周末来找他;大家告诉她,章望生回公社参加农忙去了。
  道路两旁长?满麦子,即将成熟的麦子,布谷鸟飞来,鹧鸪掠去,郁郁葱葱的草木,长?满了平原的边际。章望生在车里?看到熟悉的风景,熟悉的土地,他觉得平静许多?。
  他回来,对南北来说很惊喜,章望生出现?在知青宿舍门口?时,她跑出来,一下抱住他,章望生这才发觉,快三个月不见,她已经长?到自己胸口?了。
  南北穿着布拉吉,苗条,亭亭玉立,身体发育的更?加明显。章望生觉得她有点陌生,可看这脸蛋,神情,分明还是她,时间那双手,把她剪裁出一个少女的模样。
  “裙子没小吗?”章望生认出还是那条布拉吉,雪莲姐做的,他再想到她,已经远隔山海一般了。
  南北抬高?他一只手,围着他转了一圈,说:“我?找裁缝给我?改了腰身,漂亮吧?”
  章望生被她这么?罗曼蒂克的动作惹得发笑:“漂亮,你这跟谁学的?”
  南北说:“书上的插画啊,外国的贵族就这么?跳舞的。”
  两人高?兴地回了家,南北以为他要到暑假才来,章望生说:“麦子熟了,回来收麦子。”
  南北问:“不耽误功课吗?”
  他很淡然:“耽误不了多?少,我?忙完再走,这样也记些工分。”他当然不能跟她说邢梦鱼的事,他逃避这个,只能回到月槐树。
  家里?的手电筒不亮了,章望生买了电池,两人一起打扫卫生,搞了一天,家里?收拾整洁了。章望生又拿出火石,蘸了水,蹲地上磨镰刀,南北在旁边看,镰刀很快磨得发光透亮,薄刃闪烁锋芒。
  南北叽叽喳喳说这段时间公社的事,谁家娶妻,办满月酒,谁家老的又走了,谁家上街吵架,没什么?稀奇的。说来道去,无非是生活里?桩桩琐事。
  磨完镰刀,章望生把坏了的粪箕子重?新编织,暮色深沉,麦子的气味叫风送到院子里?。
  这么?忙活许久,章望生叫南北去烧水,他要洗澡。
  痛快洗了个热水澡,章望生觉得心里?那股郁积之气才跟着散去。他进堂屋时,见南北正?往书包里?塞什么?,一见他,有些慌乱,章望生说:
  “我?洗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洗。”
  南北嗯嗯两声,把书包放好,跑出去洗澡了。
  章望生看着那书包,走过去翻了翻,书里?飘出一张折叠的纸,上头也没写什么?,只约了时间地点。
  “三哥,你帮我?擦头发!”南北穿着睡裙,松松垮垮进来,见纸条在章望生手边,立马跳脚,“哎呀,你翻我?东西干嘛!”
  她跑过去就去抢,章望生不给她,反而是把她细细的胳膊钳住了:
  “我?有话问你。”
  南北有些生气:“干嘛啊,搞得我?跟犯罪呢。”
  章望生便松开她,她肩膀那歪了,露出白白的皮肤,他忽然就不晓得往哪儿看好了,只能说:
  “是不是男生给你写的?”
  南北撅着嘴:“是啊,怎么?了?”她根本没当回事。
  章望生心里?很不高?兴:“什么?怎么?了,你才多?大,不好好念书弄这些。”
  南北坐下来,拿手巾揉头发:“我?弄什么?了?真是的,我?可看出来了,你一回家就是冲我?发火,跟吃错药似的。”她说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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