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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沧大笑起来,得意地冲黄纪彦抬抬下巴:“听见没有?我的才是最好的。”
“我不跟你争,”黄纪彦道,“你们是亲兄妹,肯定是你最明白阿姐喜欢什么,我也抢不过你呀!”
姜云沧顿了顿,笑意淡下去,岔开了话题:“意意,你的东西都拉回来了,我让轻罗盯着,先在外头整理一遍洗洗干净,到时候再拿进来,嫁妆那些东西,你得空看看,别让他们给克扣了。”
姜知意倒不担心这点,沉浮虽然薄情冷淡,但在钱财方面从不曾克扣她,俸禄和火耗之类的都是刚一拿到便由账房向她报账交割,田亩之类的收益也归她管,并不许赵氏插手。
赵氏曾闹过无数次想要管账,都被他弹压下去,甚至赵氏每个月的月例开销也都是沉浮亲自拨给,从钱上卡死了,免得她折腾。
她嫁妆多,当年十里红妆送去左相府,单是家具被褥等物就装满了几间屋,但除了按照习俗必须由女家添置的东西之外,其他都是沉浮事先安置好的,便是她嫁妆里那些田庄、店铺的收益,沉浮也从不插手,全权由她支配。
刚成亲时她不太了解赵氏的为人,还想竭力侍奉,赵氏便趁机问她要钱要东西,沉浮知道后,也全都讨回来给她,又让人盯死了,再没给过赵氏机会。
只是这些话,也不必再说。姜知意点点头:“好,待会儿我对一对。”
“我帮阿姐。”黄纪彦连忙说道。
“行了,这些事你懂吗?尽瞎掺和。”姜云沧一把拉过他,“你不是说想去军中吗?让我考考看你的本事怎么样了。”
黄家祖上也是武将,从黄纪彦的父亲辈才改了走科举,不过家里上过战场的老人还有不少,是以黄纪彦从小耳濡目染,武艺也从不曾落下,当下笑道:“我那点子功夫,不够云哥看的。”
姜云沧道:“够不够的,试了才知道。”
他扯着黄纪彦往外走:“走吧,让意意歇歇,别吵她了。”
黄纪彦也只得跟上,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云哥这次回来能待多久,什么时候回西州?”
“我不回去了。”
姜知意吃了一惊,抬头时,姜云沧正回过头来看着她:“我已经禀奏过陛下,我想留在京中。”
嘉荫堂中。
谢洹道:“云沧昨日跟朕说,想留在盛京,不回西州了。朕还没有想好。”
沉浮知道姜云沧为什么想留下,他是不放心姜知意,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死生未卜。这几天几次交锋,他大概也能摸出姜云沧的脾气,大约此事不出个结果,他是绝不会回去的。
于私而论,姜云沧是个好兄长,有他守着,无论孩子留不留得住,姜知意必能平安,但于公而论,西州离不开姜云沧。“姜云沧留在西州,比留在京中更有用。”
谢洹心里也明白这点。西州位置重要,东边挨着易安,西边与坨坨相邻,北边一带山水,更是雍朝的国门。易安还好说,谢勿疑如今在京中,短期内不会有什么异动,但自雍朝建国以来,坨坨始终都是边境上的心腹大患。
坨坨人骁勇残暴,两军交战时从不留俘虏,抓到便直接杀死,更是时常越境抢掠,掳劫妇女,放火烧城,令人防不胜防。
以往西州的边将总被他们折腾得苦不堪言,但姜云沧不同,他十几岁从军后便屡次与坨坨人交手,对坨坨人的习性十分了解,而且他血性悍勇,并不像惯例那样侧重于防御,而是善用奇兵,几次在意想不到之时率领轻骑突入坨坨,杀了便走,最远的一次甚至杀进王城附近,诛了坨坨一个王爷,因此在坨坨提起姜云沧的名字,没几个不害怕的。
有姜云沧在,边境这一块才能安稳无虞。
“姜侯沉稳,姜云沧悍勇,他们父子配合得十分顺手,若是贸然换人,只怕于边事不利。”沉浮道。
谢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朝中没有比姜云沧更能压制坨坨的将领,也没有比他更能与姜遂配合默契的,西州离不开姜云沧,可若是强行要他回去,他放心不下姜知意,亦是不能安心的。
谢洹不觉叹口气:“浮光啊,你这回,真是给朕出了个大难题。”
沉浮哑口无言。在此时乍然想起姜知意,心里撕着扯着,说不出的酸涩滋味,听见谢洹道:“此事是你对不住人家,好好给人赔个不是,最起码,得让云沧心里这口气消了才行。”
是你对不住人家。沉浮低着头,的确是他对不起她,他无话可说,无从辩解。
谢洹抬眼,看见他红肿渗血的眼,苍白憔悴的脸,昔日名满盛京的谪仙沈郎,如今形销骨立,竟有了几分森森鬼气,谢洹心里有些不忍:“今儿就别忙着公事了,你回去歇歇,顺便琢磨琢磨,怎么把这事解决了。去吧。”
沉浮出来时看看日色,还不到正午,天还长得很,平常这时候,他是绝不会回去的,然而今天,他决定回去。
她已经走了。她不在家里,没什么可让他抗拒矛盾,让他一边想回,一边又痛恨自己的软弱,从不肯早回的。
她已经不在了。她的东西也都搬走了,如今那里空荡荡的,正适合他这个孤魂野鬼。
“回府。”沉浮吩咐道。
轿子走得很快,但沉浮还嫌不够快,时不时催促一声。
心底迫切着,他想看看消失了她所有痕迹的家,到底是什么模样,心里有一种病态的执念,仿佛只有把那血淋淋的伤口撕得更狠更深,撕到彻底无法恢复,他才能相信这是事实,才能停止这种不断挣扎,不能追悔又忍不住追悔的折磨。
轿子刚抬进府门,还没停住沉浮便下来了,他一言不发向前走去,越走越快,袍角飞起来,后面的仆从都追不上,他很快到了她门前。
院门敞开着,内里一片狼藉。
作者有话说:
加更奉上~
第37章
最先看见的; 是掉在地上的几颗石榴,几个山桃。都是小小的青皮果子,还没成熟便横遭摧残; 摔得皮都破了。
沉浮接下来; 看见了被砍倒的果树,枝叶还是绿的; 想来是怕碍事; 都被拖到墙底下,排成一排放着。
沉浮一步一步,慢慢向里走着。
人真是奇怪,从前进进出出,从不曾觉察到这几棵树的存在; 如今树没了; 突然就发现; 少了这些树的庭院; 空荡到凄凉。
脚踩到了软的东西,低头一看; 是株菊花; 也是被砍倒的,切口整齐锋利; 一看就知道是利器弄出来的。
是姜云沧。
沉浮捡起菊花,拿在手里。是她让姜云沧砍的吗?她走了,所以连这些为他种下的花果,也都不要了。
这样也好,干净爽利; 从此这院里空荡荡的; 一切与她有关的都没有了; 也省得他睹物思人,纠缠在那些软弱的情绪中。
沉浮想离开,但腿脚不受控制,迈步向房里走了进去。
厅中的桌椅几案都还在,这些是他迎娶她时添置的家什;那些素日里放在架上、案上的摆设玩器,他记得有一个落地的定窑大花觚,一套钧窑的茶具,还有些金玉的玩器,青铜的香炉,都是她带过来的,如今都不见了,她把他们两个的东西分得很清楚。
沉浮往左走,家具在,他素日里看的书还照原样放着,他用的茶具、笔砚、折扇等物也都原样放着,但书签、笔袋、扇套这些东西不见了,那些是她做的,她真是分得很清楚。
沉浮往右边卧房去。他又闻到了淡淡的甜香气,是她的气息,原来她带走了这么多,她的痕迹还是会留下来一些,毕竟那整整两年的光阴,谁也抹不去。
屋里空了许多,衣柜箱笼都不见了,那些是她带来的,还剩下一张床,一个书桌,这是他当初置办的。其实她陪嫁的东西里也有几张床,檀木的、螺钿的,每张都比他置办这张舒服贵重,她曾提过换下来,但他没同意,那些床太过奢华,他清俭惯了,不喜欢。
沉浮在床边坐下,有点庆幸当初没有换,不然今天回来,连床也没有了。
四下无人,沉浮默默坐了一会儿,慢慢在床上躺下。
挣扎犹豫着,终于将脸埋进枕头里,这里香气最浓,沉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又慢又深。
他决定暂时放纵自己的软弱。这些年里他几乎从未放纵过,他要求自己永远清醒理智,要求自己不回头不后悔,但现在,他只想闭着眼睛呼吸她的香气,暂时忘掉其他。
然而什么都忘不掉。一桩桩一件件,不停在眼前来回,她在笑,她在哭,她生动的眉目一直在眼前晃动,她叫他浮光,她软软地贴着他,她的香气盈满了他……
沉浮用力睁开眼睛。
喘着气,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出卧房。
软弱这东西,一旦放纵了,就是没有尽头的深渊,只不过片刻功夫,他竟然开始想她。
沉浮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脚底下踩着那些破败的花草,野菊的枝叶沾在鞋底上,让他突然停住了步子。
弯腰将那些散落在各处的野菊都捡起来,放在果树旁边,出门吩咐胡成:“找个花匠看看,能不能救活。”
花草无辜,没必要为了人的分分合合,让它们丢一条性命。
沉浮站在门口,回头望着院里,似乎又什么东西割舍掉了,然而又没割舍干净,稍微一拉,撕扯着疼。
“大人,”白苏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不如锁了院子吧。”
沉浮回头,她脸上落着明亮的阳光,似有些睁不开似的,半眯了眼睛,这让她平日里干净无辜的脸生出意想不到的娇媚,她迎着他的目光,声音娇得像猫:“大人近来心绪不定,不利于养病,不如先锁了院子,不要过来了吧。”
沉浮沉默片刻,才道:“好。”
院门在身后关上,咔嚓一声落了锁,沉浮没再回头,大路一直通向前头,白苏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絮絮地与他说话:“早晨太后叫我过去了呢,问起我脸上的伤,我没敢说实话,推说是不小心划的。”
沉浮侧过脸,看她脸上的鞭痕,红肿已经淡了很多,似是涂过药。
白苏很快说道:“太后赐了药给我,很有效的,擦了两次就消了肿。”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盒:“只有这么一盒,我已经擦过了,这些给大人吧,也能好得快点。”
沉浮没有接:“你留着用吧。”
“大人的伤不好,我不放心。”白苏仰着脸看他,天真的依恋,“不如这样,我每天把药带过来给大人擦,好不好?”
沉浮顿了顿:“你每天都来吗?”
“是呀,最近老太太每天都叫我过来,顺便给大人带个药,不值什么。只不过,”她脸上一红,飞快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只不过老太太近来,总对我说些奇怪的话。”
她没有说下去,沉浮知道,她在等着他问,他果然问了:“什么话?”
“老太太说,大人如今没人照顾……”白苏脸更红了,吞吞吐吐,只是说不出口。
他们已经走到了书房,沉浮打起帘子:“进去说。”
他当先进去,细竹帘子落下来,打到了白苏,白苏轻呼一声,见他停住步子,回头道:“抱歉。”
白苏抿嘴一笑,自己打起帘子进去,拢了拢被竹帘子钩乱的鬓角:“没事。”
她想他果然不懂得怎么和女子相处,连进门时需要帮着打帘子都不会,再想想上次姜知意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帮着打帘子,那次,还是她帮着打起来的呢。
沉浮在书案前坐下,案上的文书卷宗堆得满满的,比起从前的井井有条,眼下的书房邋遢杂乱,正如这几天的他。沉浮把最上面摊开的卷宗挪下来,那是审问刺客后得出来的线索,原本不该带出官署的,只是这几天颠三倒四,竟给带出来了。
余光瞥见白苏站在门口没往跟前来,沉浮抬眼:“坐吧。”
椅子在对面,白苏带着点拘谨坐下,听见沉浮问道:“老太太还说了什么?”
这一句,让她刚刚凉下去的脸颊刷一下又热了,白苏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老太太说我很好,让我,让我以后,服侍大人……”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白苏大着胆子抬头,沉浮目光沉沉正看着她,白苏霎时又红了脸,慌忙转开目光时,听见他淡淡说道:“知道了。”
他没再说话,将案上几本卷宗都放进书橱,又挑了一本看着,白苏一时也不知道他是默许还是别的,没敢再说,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声响。
从这天开始,白苏果然每天都过来,先去赵氏那里按摩,陪赵氏说会儿话,然后再过来找沉浮,虽然多数时间未必能见到,但沉浮是出了名的性情冷淡,不近女色,如今刚刚和离便与个妙龄女子来往密切,已经相当引人注意了。
消息在七八天后传到了清平侯府,林凝吃了一惊:“这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