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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鸾-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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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阿姊。”
  薛稚施粥的动作微停,抽空与她道了声谢。
  她原是想为朔州的百姓做些什么,不想还连累了堂姊要在这里陪她,浪费堂姊的时间,心下十分过意不去。
  薛嫱摆摆手示意无碍,转而问起了旁事:“你既从京中来,可知万年公主如何了?她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
  她已听说了万年公主辅政之事,但朔州离建康千里迢迢,消息总不如薛稚这个宫中之人来得准确。
  薛稚颔首:“陛下很敬重她,此番将国事全托给了她和梁王。”
  见她似是松了口气,又追问:“阿姊与长公主相熟?”
  “倾盖之交罢了。”薛嫱微笑,“她过得好便好。等将来公主返回建康,还请公主替我捎一物给她。”
  临近黄昏,前来领粥的人渐渐少了,薛稚将最后一碗米粥端给最后一位耄耋老叟时,老人眯眼看了她和薛嫱一刻,道:“您是刺史府的千金吧,老朽认得,这位小娘子倒是眼生,不知是谁家女郎。”
  薛承历来亲民,路遇高年,常常是邀其同车而坐,亲问民生,薛嫱也不例外。笑着揽住堂妹的肩:“这是我家才找回来的小妹,老人家没见过也是情理之中。”
  “这倒是。”老人点头,“这位小娘子生得跟天仙似的,一瞧便是薛刺史的掌珠,气韵不凡。”
  几人正说着话,忽见桓羡身着轻甲,同陆韶几名俱着甲胄的文武官员朝此处来,几人全停在十丈开外,独他一人向薛稚走来:“栀栀。”
  他才巡视了城防回来,见她在此处施粥,顺道便欲接她回家。
  老人的双目已经迷惑地眯了起来:“这位是……”
  薛稚没想到他会过来,忙应:“是我的兄长。”
  “是她的夫君。”
  这两句几乎同时响起,薛嫱头皮已经发麻起来,尴尬地咳嗽两声抬眼望天。
  老人愈发困惑,不解地看看桓羡又看看薛稚。薛稚脸上如烧,正不知要如何辩解,桓羡已极自然地抓过她的手,微笑与老人解释:“我们快成婚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而已。老人家,到时有空还请来喝一杯喜酒。”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 薛稚还在为了他方才那句话耿耿于怀。桓羡攥着她手走在朔州城平整的街道上,见她双颊气鼓鼓的有如桃花绯红可爱; 凉凉问道:
  “还在生气?”
  “朕给你做夫君; 难道还委屈你了?”
  心中则想,不会是还想着谢璟吧。此次回京之后,他得寻个机会把谢璟早日打发了; 最好,是赐婚与陆氏; 这样将来陆氏谋反也可一并将人处理掉。
  薛稚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敢痴心妄想。”
  这正是当初他拿“夫君”二字打趣她时骂她的话,如今听来; 桓羡不免尴尬; 神色微不自然。
  薛稚忽又灼灼看他:“再说了,做哥哥的皇后又有什么好的呢?也像何家姐姐一样; 被你大婚之日冷落、被你贬成宗王妃、因你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吗?”
  说完,却自嘲笑了笑:“错了; 我也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
  尽管“薛稚”已死; 但阖京谁不知道她是个放荡不堪的女人,既和谢氏绝婚; 又和自己名义上的兄长厮混在一起。
  宫中连最下等的婆子都可嘲笑她; 嘲笑她步了她母亲的后尘。
  “你又胡说什么。”桓羡皱眉,“你和她; 怎么能一样。”
  他从未将何令菀放在眼中,事前想娶她,也只是因为她适合那个位置。
  “是,是不一样。她是公侯掌珠; 我只是哥哥养在笼子里的鸟而已。”薛稚嘲讽说道。
  这是在外面; 桓羡不欲与她争吵; 只能忍了又忍:“你近来脾气很是见涨。”
  他还道远离了京师她近来乖顺了些,不想又是这般,处处忤逆于他。
  桓羡将妹妹送回刺史府后便离开了,开战在即,自有千头万绪的事等着他处理,他没有时间,沉溺于这一时的儿女情长之上。
  柔然的大军全集结在怀荒等城镇,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虽有二十万之众,但因分布在多座城池,兵力较为分散。若率大军攻其薄弱之处,便可收复一二。
  与大臣们商议之后,桓羡决定不再守株待兔,掌握战机主动出击。
  为防敌人偷袭朔州,他没有调用朔州的军队,而是诏令跟随北伐的大军,厉兵秣马。同时晓谕各军,写好家书,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陆韶收到命令,回到暂住的营中,不久便有军士捧来了纸笔,陪笑着道:“陆司马,请吧。”
  他如今的官职是军司马,桓羡的命令是每人都写,自然也包括他们这些随军的官员。
  陆韶看着光秃秃的毛笔与粗糙的麻纸。
  桓羡当是察觉了鹤壁行刺一事,否则也不会风平浪静,又命他随军。
  此次和柔然人的作战,他说不定会让自己死在怀荒。
  如是这般,也许自己是该写一封家书,可家书家书,又能写给谁呢。
  是见面只谈公事的父亲,还是后院那些为了势力娶进来的面目模糊的女人?
  他在脑海中想来想去,脑中竟浮现出一张总是带着假笑的妩媚的脸,隔着经年的记忆,又似乎看到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抱着他腿哭得肝肠寸断地求他:“公子,您别拆穿我,我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德。”
  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唯独眼睛那么亮,像天上的辰星。
  他微微叹息一声,提笔欲写,又很突然地想到,她现在,是不是在和江澜翻云覆雨?亦或是在哪个恩客的榻上?
  最终这封家书交上去时便成了对老父的殷殷想念,被送进了中军帐。桓羡冷眼看罢,径直丢给侍从:“拿去封好,寄回去吧。”
  侍从莽撞地问了一句:“陛下不写么?”
  既说所有人都要写,以示背水一战的决心,理应包括陛下才是。
  他?
  桓羡诧异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去。”
  虽是如此,夜里,他却特意回了朔州府,去到薛家人备给薛稚的那间小院。
  薛稚已经解衣欲睡,见他突然推门进来,身子不由得一颤。
  他没多解释,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我今夜歇在此处。”
  薛稚有些怔愕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也许是她错觉,她总觉今夜的桓羡有些奇怪,仿佛山雨欲来前的漫天阴霾,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这一次便格外漫长而难捱。她被撞得眼饧骨软,眼神光一点一点消散于眸中荡开的水雾,无复清明,贝齿紧抵,又是一贯的隐忍和不欲发生响声。
  他偏生伏低身子吻住她,十指相牵,唇齿相抵,迫她启檀口发出声响来:“叫出来。”
  “叫我一声郎君。”
  紧扣的贝齿被迫分开,她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哀叫,一滴眼泪自泛红的眼眶落下来:“哥哥……”
  “饶了栀栀……求您……”
  “叫我什么?”
  她摇头不肯,只是哭:“哥哥……哥哥……”
  “错了,再来。”他脸上丝毫不见宽恕。
  薛稚仿如被悬丝不上不下地缚在空中,生不得,死不能,眼边泪水如荷叶上的水珠摇晃个不停,终在意识崩溃之前哭着唤出声来:“郎君……”
  浪头如愿以偿地打上来,淹没她全部心神。薛稚颤着嗓子低吟一声,身子一软,迷蒙着眼坍陷在柔软的锦被里。
  两人都在平复。餍足之后,他沉沉地喘着,攥着她被捏的发红的腕骨,吻了吻她被咬得齿痕斑斑的唇:
  “明天就要出征了,栀栀给我的东西呢?”
  薛稚被他折腾得骨节酥熔、昏昏欲睡。既被摇醒,她恹恹睁眼:“什么。”
  他在心底恼她的不知好歹,语声也沉下来:“大军出征之时,军中将士的妻眷可都为他们备了寒衣干粮,十里相送,明日我即要走,你也不表示表示?”
  薛稚听了一息倒是听明白了,他大概是要她也学那些送丈夫出征的妇人,送个什么信物给他。也难怪今夜把她往死里折腾。
  心间却实是难过。
  她曾经倒是替他做过几个平安符,是他从建康出发去并州平定叛乱的时候。即使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也盼着他能平安。只是终究面薄,兼之有心躲着他,便未送出去。
  等到了后来他堂而皇之地出入她的寝殿,以兄妹之名,行强迫之实,她便将那些平安符全用并刀剪碎,投之火中。
  久也没有反应,桓羡轻摇了摇她小脑袋:“说话。”
  薛稚眼间一黯,别过兰露未干的脸去,“哥哥曾经的未婚妻是何家姊姊,和我有什么关系。想要人送你,也求不到我身上。”
  桓羡剑眉微皱。
  这已是她第二次用何令菀刺他,似乎自那日他以她的丈夫自居起,她便格外爱提这事。
  这是打心眼里不愿承认呢。
  桓羡语声里不由带了些火气,攥着她手将人拉回来:“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又冷笑:“栀栀莫不是就盼着哥哥死吧,好回去和你的谢郎重续前缘?”
  “你放心,若是哥哥死了,死前也一定遗诏将他赐死。继任者会尊栀栀为太后,将来,栀栀还是得与哥哥合葬,生生世世,我们也得在一块儿。”
  攥着她腕骨的手似要将她捏碎一般,薛稚默不作声。
  也许是他明日出征在即的气氛使然,即使听他说了这一通疯话,她也没有和他置气的心思,唯独看他的眼神之中带了些怜悯,微凉的指,下意识想要抚平他因发怒而紧皱的眉峰,又最终止住。
  “哥哥早些回来。”她只应了这么一句。
  桓羡眸光微动,似是闪过了一丝光亮,却是冷哼一声:“差强人意。”
  他握着她修长单薄的颈背,动作粗鲁地又将人抱进怀中来。薛稚在他颈下轻轻动了下,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睡姿,终未抗拒。
  她想她终究是懦弱的,虽然恨他,却并没有恨他到非死不可的地步。
  这并非是她对桓羡有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即使不喜他之行事作风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帝这个位置,他的确还做得过去。
  若他一死,北方必将大乱,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涂炭生灵……后来的继任者,又有谁可担此大任呢?
  次日,薛稚醒来时,身侧一如既往地没有了人影。
  今日大军出征,城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去了城门相送,整个刺史府空空荡荡,房中也唯有芳枝在。她洗漱过后,略用了些小菜,便在窗下缝制平安符。
  不知道为什么,自北行以来,她对他的恨倒没有那么强烈了。也许是理智是她意识到他不能死,那么恨他好似也没有什么意义。又也许,是战事迫人,太多太多的事压在她头上,见惯了战乱之下的生死存亡,她便不再像过去那般全然陷在爱恨之中。
  ——
  大军这一走便是十数日,初战告捷,很快便攻下了先前被柔然所占领的怀荒郡。斩敌七万,大破贼。
  薛承已随大军去了怀荒,薛稚留在城中,与留守城中的薛婧姊妹一起组织妇人为将士缝制冬衣,前线消息传来,朔州城中人人欢呼,唯独薛家兄妹愁眉不展。
  薛稚起初也为之松了口气,不明白薛家兄妹为何担忧,后来看了地图倒也明了。原为抵御柔然所设的六座军镇全为敌所占,就算收回一个怀荒,也还有其余五座在柔然手里,若柔然大军从四面合围,才是不妙。
  像是为了印证薛家兄妹的担心一般,没过几日,前线传来消息,圣上御驾亲征,在攻打柔玄郡一役时,为柔然左贤王一箭射中左肩,旧伤复发,于军中病倒了。
  作者有话说:
  呵!没用的男人!


第67章 
  那消息起初还只是在朔州府内部流传; 后来不知怎地,在全城范围内流传开来; 更从天子中箭演变为天子重伤; 朔州军民人心惶惶。
  如此迅速的流传,明显是有柔然人的奸细在背后推波助澜。为稳定局势,薛家兄妹亲自召集全城军民辟谣; 鼓舞人心,同时在城内彻查散布谣言之人; 一时间,朔州大狱人满为患。
  薛稚身在朔州府内; 自是也听说了皇兄中箭之事。
  好巧不巧的; 偏生是左肩。
  旁人或许不知,她却是再清楚不过。他左肩的伤是在鹤壁时; 因她出逃而遭遇刺客袭击所留下的。距今还不到半载,若真是中箭; 复发无疑。
  忆起当日的事; 薛稚仍是一阵阵后怕,当日她冒雨出逃; 却在离开驿馆不久后便遭遇了刺客; 若非皇兄以身庇佑,只怕躺在地上的便会是她……
  因了这一点愧疚; 她开始整日整夜地睡不好觉,一闭上眼,总会梦见皇兄驾崩天下大乱的满城缟素,几日下去; 眼底也浮现出隐隐的乌青。
  好在没过几日; 前线又传来消息; 王军成功攻克柔玄,敌寇向怀朔败走,遂班师还城,暂作修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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