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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师你困了……那这样吧,我说我的,你随便听听,想睡就睡?”越浮郁道。
宴示秋应了一声。
越浮郁却没有马上开口。
宴示秋心下轻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见昭,还难受吗?”
“……我其实真的不难受。”越浮郁沉默了会儿之后,慢吞吞开口道,声音放得有些轻,似是怕扰了宴示秋的睡意,“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觉得我凉薄,但我当真没把我那位父皇当一个父亲……我其实颇有些恨他,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恨他……所以听到秦太医说出的真相,我也并不因为失望而难受。”
“我只是……起初难免疑惑,有些震惊。但缓过来后,其实也没什么可疑惑震惊的,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只要他觉得是对你好,就不会在意你到底怎么想,他是可以用伤害你、违背你意愿的方式对你好的那种人。”
越浮郁又说起他的母亲常记溪。
越征对待常记溪也是,因为他觉得常记溪一个人在教坊司待着不会快乐,所以不顾常记溪也并不愿意跟他走、甚至并不愿意见他的事实,三番五次忤逆荣太后、到教坊司去见常记溪,在没有底气的情况下多次对常记溪说要带她离开教坊司。
常记溪刚到教坊司时,其实荣太后并没有让人特意“关照”她,颇有从此不再将她放到眼里的意思。但越征总是为常记溪而忤逆,让荣太后感觉到了他的不受控,于是荣太后将一些怒气撒到了常记溪身上。
被下了命令“特殊关照”后,常记溪在教坊司更加艰难。本来被迫接见越征,就已经让常记溪很是痛苦了,而每次越征去了一次教坊司又离开后,常记溪都要多吃些苦头。
后来,越征与荣太后达成协议,他迎娶荣氏女为后,荣太后松口放常记溪离开教坊司。这个时候,越征又觉得他立后一事会让常记溪痛苦,想起青梅竹马时与常记溪的承诺,越征单方面决定履诺。
所以他强迫常记溪穿上嫁衣,在贴了喜字燃着红烛的房中欺辱了她,说什么“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妻”。
再后来,常记溪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越征又觉得留下这个孩子对常记溪是好事,毕竟他不能经常出宫,有个孩子陪着常记溪,能让她身边热闹些,日子也有盼头一些。
越浮郁记得,在常记溪自缢身亡前,她曾和越征大吵过一架,越浮郁那时候藏在窗下,真真切切的听着越征一字一句里都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在越征的口中,他对常记溪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并非从自己得利出发,而是为了常记溪考虑,纵然常记溪受了些伤害,他越征也没比常记溪好多少。
“为我好?把我父亲精心教养长大,与我情同亲人的养姊送入青楼,就叫为我好?为我报仇?那怎么不见你去死?”那是越浮郁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哭泣。
在他眼中,母亲总是冷冷淡淡的,似是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她不曾动过怒,也不曾掉过眼泪。
越浮郁回忆着,又往宴示秋身边凑了凑:“后来我母亲没了,我说我想就留在那个院子里。但我那位父皇说,留在那个院子里我就只是个平头百姓,跟他回宫做储君才是荣华无限,我说我不想跟他走,他说他不会害我,还说我母亲肯定也想看自己的儿子将来登上帝位。”
宴示秋微微侧身,抬起没被越浮郁抱着的那只手,落到他发间轻柔的抚了抚,没有出声打搅越浮郁说话。
“回宫之后,我遇到的每个人,要么直接用嘴说,要么用眼睛瞪着我,好像都在叫我赶紧去死,别碍眼挡路……老师还记得之前遇到过的荣家老二和老五吗,若是荣氏长子还在,那个荣明风绝不会是荣家这一代最威风的,早年荣家长子可比他跋扈得多。”
“荣家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孩子的,这一代的聪明人少得可怜,几乎个个都是目高于顶的跋扈纨绔,越受宠的荣氏子越没脑子。当年我刚回宫不久,宫中正在为皇上要把我立为储君一事闹得不可开交,然后那个荣家长子就冒了出来,趁我不备将我推到了水里。”
听到这儿,宴示秋神色有些复杂。彼时的越浮郁,不过是个刚失去母亲的七岁孩子。
“寒冬腊月,荣家长子带着跟班把我推到水里,不许人救,还往水里丢石头,要不是命不该绝,老师现在也见不到我了……但这件事并没有闹大,最后被压了下去,对外只说是我自己踏空不慎落入水中。”
“因为那是一场交易……或者说,只是那场交易里的筹码之一,还起不到决定作用。”
彼时文皇后一派还没有如今这般势弱,不然她也不能在荣氏皇后离世后,登上皇后之位。文皇后有两个皇子,皇长子那时已经十一二岁,名声又颇为不错,所以在越征提出要立储时,不少人推崇越谦这位嫡长子。
荣太后一派虽然更为强势,但那时荣氏皇后因为产子血崩而亡,荣氏失去一臂,刚出生的六皇子虽然在嫡庶上更为正派,但毕竟尚在襁褓连话都不会说,争起储君之位来并没什么胜算。
当时朝堂之上立储之事甚嚣尘上,根本不可能压得下去。这时候又出了荣氏长子推越浮郁落水一事,这件事若是追根究底,那就是谋害皇子,按律当斩、牵连九族。若是皇帝越征强硬追究,就算是荣氏势大,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荣家舍不得放弃长子,荣太后又盘算了下,六皇子争储成功可能性不大,与其最后让文皇后一派得利,不如让没有母族、又因落水而有了无法治愈的病根的越浮郁坐上太子之位,将来六皇子大了,再想办法将越浮郁拉下来也不是难事。
于是荣氏在当时放弃了争储,默认站到了皇帝这边,皇帝也做出妥协,不追究荣氏长子推越浮郁落水一事,但得把他送出京城。
那年,随着荣氏长子离京,立储一事也落下帷幕。
“老师,”越浮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些正经的与他说,“你初到东宫那日,我带你去玉簟阁,其实不是我真想去青楼,也不是故意想要为难你,我是当真有事……我想去找个人。”
宴示秋笑了下,温声“嗯”道:“猜到你是有正经事了。”
见宴示秋没有误会他,越浮郁又放松下来,接着慢条斯理说:“我想去找的人叫叶清颖,就是我母亲说的那个养姊,当年也是她作为首告,荣氏一族才有了拿常家下狱的名头。后来叶清颖就不知所踪了。”
“我想找到她,既是想帮母亲给她带句话,母亲在绝笔信里留了句话给她,也是……”
宴示秋静静的接过话:“你想帮常家翻案。”
“对。”越浮郁抿了抿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在我母亲眼里,我这样的身份有没有资格去碰常家的事,但……我想试试。”
越浮郁说,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去恨越征,也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去代常家喊冤……宴示秋微微撑起身,温热的手落到越浮郁脸上轻轻揉了下,他看着越浮郁略有些迷茫的眼睛,温声说:“见昭,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有资格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烧杀抢掠作奸犯科当然不行。”
最后突然的一句反差让越浮郁感动之余忍不住露出笑来,他眉眼弯起来:“我知道了,老师。”
“老师也会陪着你的,你想做什么都好。”宴示秋重新躺下来,又说。
越浮郁静静眨了下眼,又“嗯”了一声,轻轻道:“我知道的,老师。”
“那叶清颖在玉簟阁吗?你去过一次,都没能进门,后来这些天也没再提过。”宴示秋又问起来。
虽然他知道叶清颖不可能在京城里,但他还没想到要怎么自然而然的告诉越浮郁这个消息。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应该是不在的。”越浮郁回道,“这些年在宫里我也悄悄在调查,一直都没个消息,上回难得听闻了个玉簟阁,我便想也没想就准备去看看……正好你这位太傅新上任,我想着我大张旗鼓去,荣太后那边就算心生疑虑,可能也不会太多想,只当我是耍脾气……但后来回了宫,我转念又想,大概她是不在玉簟阁的。毕竟若是那么容易打听到,想来荣太后也一定早早就找到她灭口了。”
宴示秋“嗯”了声:“回头我也请我祖父帮忙查一查,叶清颖毕竟不是寻常人,六部中该有些她的生平资料,多了解些,或许能从中寻个方向。”
越浮郁犹豫了下:“……这会不会把老师的家人牵连进来?”
“我与你有牵连的那日起,我的家人就难免也有了。”宴示秋摸了摸越浮郁的脑袋,“见昭,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
越浮郁微微侧过脸,让宴示秋柔软的手滑到了他脸上。乖乖蹭了蹭,越浮郁回答:“我知道了,老师。”
“去喝口水,然后回来睡会儿吧。”宴示秋又道。
越浮郁一愣:“喝水?”
宴示秋莞尔看他:“刚刚说了这么多话,不口渴?”
越浮郁就不禁舔了下唇,然后讷讷点头:“是有点……”
于是越浮郁起身去喝水,然后又赶紧回到了床上,贴到了宴示秋身边。
……
二皇子害太子落水这件事,很快就在围场中传开了。
虽然朝臣中基本没有承认越浮郁这个储君的,但并不影响这个时候大家私下里对二皇子表达失望。
“毕竟是中宫之子,这德行也太过不佳,不如其兄长大皇子十分之一。”
“据说是太子太傅舍命相救,才保住了太子的性命。皇上因着这回的事,命人当众鞭笞了二皇子……一时不知该不该可惜,那时我在林中狩猎,并未能见着。”
“可惜什么?二皇子毕竟是皇子,这事儿往小了说也是皇室兄弟阋墙,你还想去看热闹?也不怕自己变成热闹。”
“太子太傅?是今年那个探花郎?”
“可不是吗……就因为他被破格任了太子太傅,今年那状元徐芳州就差把眼红嫉妒写到面上了,昨日我在围场见到他了,他和那榜眼张次槐在一块儿,两人瞧着倒是很亲近。”
这消息,随着从围场飞出去的一只信鸽,很快来到了皇宫之中。
荣太后看了,并不太放在心上,只是可惜:“怎么没叫他给淹死了去。”
越浮郁若是淹死了,倒是免了她想办法把人从太子之位拉下来的功夫。文皇后一派落败,若是如今朝堂上再起储君之争,她的六皇子也已七岁,和当年越浮郁被立为太子时年纪一样,不再那般胜算低下了。
荣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也看了信纸,接过话说:“是那宴示秋救的人……这般看来,纵然宴示秋不满这个储君,但应该也是不会违逆正统了。”
“随他吧,本以为是个聪明人,知道择木而栖,没想还是个迂腐认命的,既派不上用场,那也没必要拉拢他来做事了。”荣太后挥了挥手,让嬷嬷将信纸燃了。
……
夜深,越浮郁还是想留在宴示秋的营帐里,不惜装可怜道:“白日里,我说今天就留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当时老师答应了的,难道老师这么快就嫌弃我了吗?”
宴示秋:“……见昭,你是在撒娇吗?”
越浮郁被噎了下。
不过宴示秋还是坐在榻上冲他招了招手,妥协道:“今晚随你吧,不过明天不行了,老师还是喜欢一个人睡,宽敞些。”
越浮郁就兴致冲冲脱了外袍上床,闻言很是贴心道:“那就叫人给老师再打个更宽敞的床。”
宴示秋失笑:“那倒也不必……好好躺着,脚不要乱贴。”
“是。”越浮郁答得很斩钉截铁,但是过了会儿他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可是老师你的脚好暖和。”
宴示秋无奈,觉得自己如今当真像是个老父亲,养了个难伺候的兔崽子。
“等你病好了,脚就不会再这样凉了。”他只好道。
越浮郁是很擅长顺杆往上的,闻言便紧跟着问:“那在我的病好之前,能一直和老师同寝吗?”
宴示秋一挑眉,心想这还越来越嚣张了,哪能一直顺着,再顺下去怕是要上天了。
“不能。”宴示秋无情道,“都多大了,还这么黏糊,之前不还说自己不是小孩了吗?”
“可老师你也没把我说的这话当真啊。”越浮郁也反应很快。
宴示秋沉默了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安静,睡觉。”
越浮郁便老实了。
……
虽然发生了太子落水这个意外,但反正太子需要静养、暂时也不可能拔营回宫,所以皇帝宣布接下来几天的秋猎还是照常继续。
翌日上午,越浮郁从宴示秋的营帐出来,刚回到自己的帐中没一会儿,姚喜就抱着昨日越浮郁落水时穿的那身衣裳进来了。
最上面放着的是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