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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的邻居和过路的人见到,女的都是惊恐不已,男的只觉得不好意思。这种情形之下,并无人敢于上前解救。
野狗不停撕咬,何家婆娘头发凌乱、眼睛大睁、两手乱摆、两腿乱晃,真是激烈的战斗场面。
她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声,惊破了村里安静的午后时光,也惊动了正在屋里炕头上午睡的何家人。
率先从何家院里冲出来的,正是何正同学。眼见一只黑背尖耳的野狗,正在撕咬母亲的腿,他一时也吓得惊慌失措,呆若木鸡而不敢近前。
随后,再有一人的身影从院子里蹦出来:小队长何必达。
看到这个状况,他毕竟头脑精明,连忙大喊:“儿砸!快回院里拿锄头劈它!”
何正同学醒过神来,连忙跑回院里,再举着锄头跑出来。
野狗并非泥捏的、静止的,也很是机灵。见到何正举着锄头比划,它就在何家婆娘的身边跳跃,只是不离开。
“劈它!”何必达急恼地冲儿砸大喊。
何正把眼一闭、心一横,高举起锄头,就要挥下。
“别啊!”何家婆娘看着傻儿子的样子,更加惊恐,“看着点啊!”
何正只好睁开眼睛,手里的锄头却也劈不下去了:野狗围着母亲打转,咬一口就跳开,只是不远离。这样怎么能打得到野狗呢?只恐怕是要打到母亲了。
“废物,真是个混账废物!”何家婆娘腿上疼痛,再看到儿子拙笨,不禁破口大骂着。
看着一向自以为是,此时却尽显呆傻的儿子,听着婆娘的哀嚎声,何必达也是急恼难忍。
他怒骂一声“滚你妈远点儿!”之后,就从儿子手里抢过锄头。
手里握着锄头,何必达的确比儿子聪明得多——用锄头捅向野狗。
围观的二三十个男女村民,纷纷出着主意:“打它腰!”、“不行,打它腿!”、“直接打脑袋!”……
纷杂之中,何家婆娘想要抽身跑开却是不能。她刚一挪动脚步,那野狗就窜了上来。连裤子带肉地咬住她,它再用敏锐的眼神盯着何必达,以躲避捅过来的锄头。
正在急恼之时,何必达听到耳边低喝一声:“滚,滚,滚。”
不知道是谁这样大胆公开骂自己,小队长回头看去,却见赵玥正在皱着眉头,瞪着那只野狗呵斥不停。
似乎听懂了一般,野狗低鸣一声后,就松开了咬着何家婆娘腿的嘴巴。
何必达见状,知道机会到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高举锄头,向野狗的脑袋上打去。
更还灵巧。野狗向左虚晃一下,就侧身避过打来的锄头,转身就跑。
附近的村民见到了这只野狗的彪悍、疯狂,吓得立刻闪出一道人缝。野狗趁机夺路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何必达恨恨地骂了句“好个疯狗”!
何家婆娘两腿多处被野狗利齿划到的痕迹,但多是血印,似乎并未咬破哪里。可令她最急恼愤恨的不是这些,是因为衣不蔽体。
羞恼之下,她手指着儿子哭骂一句“你个窝囊废”,就哭嚎着跑回了院子。
她回到院子里,大儿子正和媳妇“忙乎了”一顿,正在睡午觉。被媳妇推醒后,大儿子一边穿着褂子,一边快步走出。
眼见母亲裤子破烂,腿上流血,大儿子惊呼着问:“哎呦,妈,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就都他玛睡好觉吧!”何家婆娘哭骂着,忍痛跑回了屋里。
大儿子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身影没瞅见,却见到媳妇从窗户玻璃中,冲自己漠然瞥了一眼,再就重新躺回去了。
大儿子耸耸肩,走出院子查看。
何必达拎着锄头,仍在暗自运气。
赵玥对躲到一旁的同学李莉说:“走吧,我们快迟到啦。”说着,她就拉起李莉,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何必达和两个儿子站在原地,觉得头脑里一片茫然。
围观的村民看着何家人,脸上多有不屑。一人终于忍不住说:“何小队长,就说赵玥岁数小,可也毕竟是她把野狗赶走的。你怎么也应该感谢人家几句啊!”
心里虽然气恼,但何必达却不敢与这人顶嘴:小学教导处主任张世泽。
这人为人板正,不苟言笑。正因如此,村民们对他很是敬重。
想着张世泽是学校的领导,儿子何正也还在小学校里读书,何必达连忙点头称是。
隔着人群,他扯着脖子冲赵玥的背影喊道:“玥玥,谢谢啦!”
张世泽看着,还是撇撇嘴。
见张主任不满意,何必达自觉也是不妥。他把手中的锄头恨恨地塞给何正,就小跑着追上赵玥。
连声道谢之后,何必达再低声说:“你爸承包沙场,我第一个支持的!以后,我一定尽力帮他!”
“嗯,好,这是好事。”赵玥冲他点点头,再扭头和李莉走了。
何必达看着她晃动着两个小辫子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得不暗赞:小女娃才十岁就这么镇定,了不起。
也是要去学校,张世泽随后走过来。
何必达再陪着笑脸说:“张主任,你们家大儿子在我的小队,干活儿很卖力。回头儿我给他记工分时,一定会‘认真’算的。”
第27章 太阳从西边出来
何必达想要以私下交易,和张世泽彼此换取儿子辈的利益。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是没有信心:因为张世泽的确很严肃。
果然。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张世泽说着,自顾向前走去。
“您真是清廉刚正。”何必达跟行在他身边,继续说着,“您二儿子在镇上上中学,听说学习成绩很优秀,以后肯定能考上秀才!”
不想听他胡乱恭维,张世泽干脆地说着:“何队长,你尽管放心。何正只要不调皮,学校给他记档案时,也会认真评价的。”
这个时候的学生,每周、每月、每学期、每学年,乃至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都要伴随着班主任,以及学校各级领导对学生的审批——与成绩册同等重要的老师评语。
汉语的博大精深,使得学生评语里面的言词,从温和赞扬,然后微妙变化到措辞严厉。
老师们肯定会手下留情,各位学生家中却不敢稍有怠慢。但凡见到评语里个别字词隐晦,就一定要去向老师求情修改的。
儿子何正肯定是调皮,甚至是胡闹折腾。为此,对儿子寄予很高期望的何必达,只好百般维护好师生关系,以及家长与诸位主责老师的关系,一个也不敢松懈,一个也不敢得罪。
见何必达说个没完,张世泽只好打断他的话:“我要赶去学校开会,你赶紧用手推车把你妻子送去卫生站。狂犬病疫苗必须打!这个钱可不能省,知道吗!”
“知道,知道。”何必达前倨后恭地说着,随后又苦笑起来,“哪怕是我想省,我老婆也不会答应。她惜命着呢!”
“应该的,快去吧。”说完,张世泽迈开大步走了。
何必达连声道别之后,再赶紧转回。围观的人群大多散去,剩下的人不停地说着:“赶紧去村卫生站打疫苗!”
何必达答应着,再呵斥两个儿子:“快去准备手推车!还他玛傻站着!”
不多时,两个儿子用手推车把何家婆娘推了出来。
手推车里铺着厚厚的大花棉被,何家婆娘已经换了条裤子,正半靠着坐在车里。她头上围着的一块蓝色厚棉布头巾,把脸都遮住了。
围观的村民口中纷纷说着:
“好吓人”;
“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狗”;
“幸亏赵玥喊了几声,把野狗吓跑了”;
“还别说,那野狗锄头都不怕,却被赵玥的几声喝骂吓跑了”
……
听着村民的话,何家人低着头,都是面无表情。其他人走在旁边,由何正推着母亲,匆匆赶去卫生站。
走在最后面的何家大儿媳,似乎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她又担心被婆婆看到不满意,就抬手挡了一下。大儿子见到媳妇的这个姿态,又是心生喜爱,不禁咧嘴笑了。
见到新婚不久的大儿子和儿媳,此时还有心情调笑,走在一边的何必达心中暗叹。想要找机会埋怨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没出息”,他又觉得儿媳毕竟就在近前。而且,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说起来有些难以克制的亲昵举动,倒也是人之常情。
这样想着,何必达就在心中连连叹着气,指挥着一家人赶去卫生站。
从文化广场的戏台边走过去,到了岔路口,何家人正巧遇到赵永水夫妇。
两家人见面,赵永水夫妇还能忍下对何队长的不满,但是何必达却早已因为赵玥救护了妻子,而很是尴尬。
想着既往对赵永水多有欺瞒,何必达此时的确心有愧意。他见赵永水夫妇想要避开自己,就主动打着招呼:“永水啊,你们两夫妻这是去哪儿啊?这么着急,是看戏还是看电影去啊?”
听着这很不合时宜的调侃的话,自己伤痛还未解决的何家婆娘,抬手把头巾再往下拽了拽,就从鼻孔里恨恨地“哼”了一声。
何必达低声呵斥一句“别不知好歹,是赵玥把狗轰走的”之后,就笑呵呵地走上前去。
赵永水夫妇既然避不开,只得挤出笑容,跟他打个招呼:“小队长,你们一家这是干什么去?是要去县城吗?”
何必达听了,连忙摆手。
方淑芬低头看了一下坐在手推车里的何家婆娘,就带着惊讶的语气,调侃着说:“还以为是新媳妇回门儿呢。他大嫂,怎么了这是?”
何家婆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何必达也不解释。先让孩子们把婆娘推去卫生站,他才低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真是吓人!幸亏人多,要不事儿更大!”方淑芬听完,看着何家婆娘的背影,连声说着。
“我跟玥玥道过谢了。永水啊,你有个好女儿。”想起赵玥当时的镇静,再想着自己儿子们的荒唐举止,何必达叹着气说。
“玥玥也真是胆大。”赵永水听了,也为自己的女儿担起心来,“幸好没再有什么事。”
三个人再说了几句,赵永水就说着:“小队长,你先赶紧去看嫂子的情况吧。”
此时对赵家人很感恩,可因为何必达习惯了,探听别人的一切事务。仅凭着下意识,他也还是要以不礼貌地,打破砂锅问(纹)到底地直接反问:“你们呢?”
赵永水夫妇见他如此执着,也就干脆地说:“刚才村长派人来找我,让我们夫妻去旧河道那里查勘具体位置。”
“哦。”何必达听了,稍微想了一下再说着,“永水啊,我就先这样说,你别多想。这个承包的事,的确是好事。可也要注意方方面面的事情,比如村民们的风言风语什么。”
听了他的话,赵永水只觉得糊涂:这是赞同啊,还是反对我干这事儿呢?
不必多疑,这只是何必达的说话方式而已。
紧接着,何必达就挺起胸膛,眼睛瞪得老大,声音也严厉起来:“永水,你们一家放心去干!你们老大、老二也跟着去!生产队里要是有些不太忙、不太占用时间,或者是一举两得的事,比如替生产队放羊什么的,我就安排给他们兄弟。两不耽误,还可以多少记几个工分!”
赵永水仰头看了看天,觉得并无异样后,再看着何必达。
他心里想着:嗬,这话听着舒坦。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第28章 都还小
赵永水夫妇听了何必达的话,使劲想了半天,也没从记忆里找出何必达小队长,过去有这样开恩于赵家的时候。
刚要道谢,赵永水却被何必达摆手制止:“不用谢!要谢也是我何必达谢你们夫妻,谢你们教育出来玥玥这样的好孩子!”
说着,他又叹口气。自觉毕竟不好对外人痛骂自己儿子无能,他只好摇着头说:“今天婆娘出了事,我才更觉得永水一家都是响当当的好人!”
这样感谢的话,何必达说了许多,赵永水夫妇听得都不好意思了。
赵永水连忙劝说:“小队长,你还是先去看嫂子的伤情怎么处理吧。我们两夫妻,也要赶着去旧河道,村长等着呐。”
“好好好。你们先去,我这里忙完了也过去看看,回头看看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何必达连声说着,迈步就走。
走开几步再转回,他先是和赵永水紧紧地握了手。行过这个西洋礼之后,他再又行国礼,如此反复表达着对赵家人的敬重与感谢。
赵永水只好忙不迭地和他又握手,再拱手,再鞠躬。如此一番之后,何必达才恋恋不舍地走去卫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