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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旸举起一个小兔抱萝卜状的狗尾草,朝浮云卿比划一下。
很合适,浮云卿会喜欢的。
卓旸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往前凑了。
那份心意,就随着风里的砂砾,静静飘散罢。经年辗转,兴许某一日,浮云卿来了兴致,会停下前行的脚步,稍稍侧身,往后方瞥一眼。
后方弥漫着厚厚的迷雾,他站在雾里,使劲朝浮云卿挥手。
她若能觑见他的奋力挣扎,便能看清他眼底晦涩又明亮的爱意。她若只觑见深不见底的迷雾,兴许再也不会驻留,大步朝前迈去。
留他一人在迷雾里,被荆棘丛扎得千疮百孔。他的血肉滋养干裂的地面与枯败的树林。用尽所有力气,起造春光大道。她乘着树荫,踩着平地,慢慢跑起来,将他甩在身后。
很可惜,他不能与她并肩同行。但也很荣幸,他消失在她最在乎他的时候。
兴许她会将他记在心里,直到生命尽头。
*
次日,大家又成群结队地来到琼林苑。
昨日见过面,道过礼,今日便不再讲究那些虚的。穿便服上马,拿起弓箭,谁也不让谁。
浮云卿也想凑热闹。她穿过人群,扯着官家的衣袖,流着假泪,求道:“爹爹,我也想射猎,您就让我去罢!”
官家捏着她的脸颊肉,“不行。你当射猎是闹着玩呢,树林里是真有猛兽,知不知道?是能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小六,你跟着女眷们在棚里说话,好不好?等我们射猎回来,把最肥美的羊分给你,好不好?”
浮云卿嘁了声,“巾帼不让须眉,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
浮子暇附和说是,“爹爹,您不是说,皇家的子女,文武都得会吗?放心,您让我与小六上阵,我全程护着她。”
圣人劝官家,“您就由着小辈们去罢。东林猛兽多,那去西林总可以罢。西林都是小兔小猪,伤不了人的。”
一群子女叽叽喳喳,这个有理,那个有理。官家扶额,无奈地说:“那好罢。你们去西林玩耍,千万不要去东林。”
浮云卿嘿嘿笑着应下。待男郎们骑马去东林后,她找来耶律行香,“要不要去西林射猎?”
耶律行香扽着衣袍,漫不经心地回道:“要去就得去东林。射小兽,不嫌丢人么?”
这话一出,令浮云卿深深感受到两人的差距。
就算是小兽,凭浮云卿这稀巴烂的射箭技术,也不一定能射中。而耶律行香,竟然想挑战猛兽丛生的东林,当真是女中豪杰。
浮云卿蹙起眉,犹豫着回:“爹爹交代,女眷不能去东林。”
“偷摸去,谁会知道?再说,都能供皇家射猎了,这兽还能猛到哪里去?我不信,偌大的琼林苑,就没禁军来护驾。”
这话倒也在理。
真正桀骜不驯的猛兽活在山野,而不会在琼林苑出现。
犹豫时,耶律行香已经把一副弓箭挂到了浮云卿身上。
她潇洒帅气地上马,激起浮云卿无限艳羡。
耶律行香又给浮云卿下了一阵猛剂,她说:“我去东林,是去找舅舅。你跟着我,有舅舅和数位辽国使节护着咱们两个。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舅舅他们那帮人吗?”
辽人生猛威武的形象,在定朝广为流传。
传闻里,辽人能手撕一头豪猪,茹毛饮血。要是惹他不高兴,连人都能撕开了吃。这般传闻,虽然有失偏颇,可不得不承认,人家武力的确高强。
浮云卿深吸一口气,说那好,“但是……我能和你共乘一匹马吗?”
霎时,耶律行香看浮云卿的眼神,渐渐变得怪异。在辽国,有情男女才会共乘一匹马。
难道浮云卿对她……
“别误会,千万别误会。”浮云卿瞪大双眸,连连摆手。
她羞赧地说:“我有些怕。”
好嚜,她这个人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全然不顾及后果。她就是怕,怕得要命。要是不与耶律行香共乘一马,恐怕睐见猛兽,就会花容失色,大声尖叫。
耶律行香尴尬地挠挠后脖颈,“那你发誓,你喜欢男人。”
“我发誓!”浮云卿信誓旦旦地承诺,“我绝对喜欢男人。”
她不懂,她只是想与耶律行香共乘一匹马,为甚还要发这种誓。但既然人家说了,那自己就只能照做。
耶律行香暗自比着俩人的身高。浮云卿比她高,坐在她后面合适。可浮云卿抖得像个筛子,坐后面怕是会被吓哭。
耶律行香下马,“你先上去。上马后,记得弯些腰,不要挡我的视线。”
浮云卿说好。
辽国的骏马高大,马腿比浮云卿整个人还要高。
耶律行香骑得飞快,浮云卿害怕地阖紧双眸,欲哭无泪。
“你能抱住我吗?”浮云卿说。
耶律行香犹豫不决。除了舅舅,她没抱过旁人。
嗳,她就不该提议要去东林。
可事已至此……
耶律行香说好。
只要找到舅舅,就有人保护弱小的浮云卿了。
哼,中原人就是娇弱。
耶律行香扬鞭策马,直奔东林南侧,那是萧绍矩所在地。
那厢韩从朗挑选着弓箭,吩咐下属道:“多往东林里放些从山里抓来的猛兽。听说敬亭颐在南侧林,就往那处放罢。这个时候,公主应该在西林射猎。这不就给我造了个大好的偶遇时机吗?干脆把毒蛇大虫之类的,都放到南侧林罢。最好能咬死敬亭颐。”
下属说是。
山里的猛兽,被他们喂了一些疯药,遇人就咬,不会留活口。
这下敬亭颐在劫难逃。
作者有话说:
章节重复是订阅不够,补全即可。下章明晚~
第80章 八十:秋猎(四)
◎他在命令她。◎
琼林苑原本是座小御苑; 后来经三任官家不断扩建,最终与京郊山野相连。
起初,琼林苑平时朝外开放; 生意不绝。每遇殿试放榜,进士骑马; 自东华门成群结伴来赴琼林宴。后来秋猎、宴射、大小家宴,常在此举行。
站在骆驼虹桥眄视一圈,波光粼粼的水景,看久了容易腻。于是大家递嬗踱将东林; 这是琼林苑里最繁密的地方。
这里树荫遮天蔽日; 臭椿,水杉; 圆柏,红叶黄叶绿叶。骑在马上看,只觉晃眼。
官家带着几位皇子驸马; 慢悠悠地从南侧踅至北侧; 与早就守在北侧的朝官会合。
南侧那片划给辽人,而国朝在北侧射猎。双方明里暗里斗,谁也不想占下风。
韩斯机警,睐眼人群,没睐见敬亭颐的身影。趁着皇子驸马们射猎,走到官家身旁问:“官家,需要臣派人将敬驸马传唤过来吗?”
官家认认真真地擦拭弓箭,“方才大家聚在一起收拾行装时; 朕还瞧见他上了马; 跟在朕后面。年青人; 第一次经历皇家秋猎; 想是在到处乱逛。不碍事,去哪射猎都行。后山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还能跑了不成?再说,他跟小六黏糊得紧。朕让小六去西林射猎,说不定他也跟着去西林了。小辈的事,咱们做长辈的,就不多插手了罢。”
韩斯颔首说是,心里想,他还没官家开明。
褪去一身官服,韩斯回到家,仅仅只是个望子成龙的老父亲。
韩家家风甚严,男不兴纳妾,女不兴二嫁。韩斯谨慎,谨遵家训。他与夫人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是人中龙凤。偏偏某夜醉酒,与婢女苟合,生下一子。韩斯脸上蒙羞,暗地处死那个婢女,对小儿子却下不去手。
小儿韩从朗性情乖戾孤僻,韩斯怕他惹事,常打压责骂他。今下听及官家这番开明话,不由得一番感慨。
韩斯说道:“臣的儿子韩从朗,要是能具有太子的半点美德,那臣这辈子就无悔了。”
言讫,俩人一起远眺太子浮宁。
只见浮宁拉满弓箭,蛰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嗖”地射出箭矢,正中麋鹿的腰腹。
麋鹿扑通倒地,沉闷的声音像是把棒槌,在官家心里砸了两下。
官家抬眸,看浮宁轻车熟路地收拾猎物,擦拭弓箭,颇感欣慰。
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位才德兼备的太子,好好烜耀一番。
然而今下,他只能隐去这番心思,开口问韩从朗的去处。
“年青一辈,应该都会对射猎这事感兴趣呀。韩卿,怎么都没见过你家孩子上猎场呢?”
韩斯赧然回:“臣的几个儿子,都是只能掂笔杆的人,提个刀剑都怕得发抖,哪里还敢上猎场?就说臣的小儿子,脾性雌懦,跟个小娘子似的。他搬到永宁巷住,天天窝在府邸里,不知在捣鼓什么物件。他要是敢上猎场,哼,那肯定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
官家想,当真有父亲在外面不给孩子留一点脸面吗?韩斯做宰相,忧国忧民。为甚一回到家,就成了不受待见的长辈了呢?
亲生父亲,竟说韩从朗此人雌懦。官家冷笑,这个父亲当得稀里糊涂,连孩子脾性究竟如何,都不清楚。
韩从朗是个找事茬,是个收敛锋芒的刺头,这点官家比谁都清楚。
韩从朗不仅觊觎他的宝贝闺女,还想抢走他老浮家的大好河山,想得倒挺美!
官家心里纠结,射猎心不在焉。
年青人满怀蓬勃朝气,而他沧桑老态。坐在马背上,腰杆不自觉间就佝偻下去。马蹄越踏越慢,不迭有年青郎,越过他的马。箭矢一阵阵地射向猎物,恍似流星砸地,将官家的心也砸得兀突突的。
未几,官家竟成了队尾的老末。
陪伴他的,是同样苍老的通嘉。
通嘉本能地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官家,小底刚才派内侍去问了一圈,您射中的猎物,是东林里最凶猛的。可不是小底在夸大其词,您射中了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官家,您宝刀未老,威风依旧。”
官家摆摆手,“可别再折煞朕了。朕如今的射术如何,朕自己心里清楚。通嘉,你这大监谄媚劲太足。先皇吃你这套,朕可不吃。把你这心劲用到培养新任大监上去罢。明吉不甘困囿禁中,想另寻出路,正好给苍巴空出一个位子。这不是你这做干爹的,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通嘉硬着头皮,附和说好。
其实像官家这个年纪的男人,都爱说教。
给这个说说道理,给那个教教为人处世。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总是觉得自己做事老道熟稔,年青人都要听他们的话。毕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嚜。
官家尚且如此,何况寻常男人。
通嘉跟在官家身后,心力交瘁地暗吁口气。
官家偷懒,他也想偷懒。叵奈内侍大监后继无人,他只得把全部精力都放到苍巴身上。但愿届时太子继位,苍巴能得新君信赖罢。
这厢官家散漫地踅近年青人身旁,见两位皇子,正起劲地分着那头大虫。
秋猎不能较真,较真起来,谁都射不中一头猎物。大家乐呵呵地笑,说官家射术又精进不少。官家也只是笑,搬来一条杌子,听年青人聊天南海北,借此消磨时光。
浮路想念他的妹婿敬亭颐,因问:“爹爹,妹婿他去哪儿了?都快晌午头了,儿都没见过他的人影。”
浮俫附和说是。他这次肯出相国寺,是给敬亭颐一个面子。
妹婿盛情邀请,他怎能不去?就想趁着秋猎的大好时机,与敬亭颐畅聊一番。哪知如今别说攀谈,就是个人影都没看见!
浮俫叹,这分明是诈骗。他口不择言地说:“早知如此,儿还不如与赛红娘一道策马快活。”
官家眉头紧皱,斥责道:“你还没跟那江湖女子分开?朕告诉你,朕的皇媳,绝不能出身江湖!要么,你把朕早就选好的贵女给娶了。宗室里,就你没个家室,天天窝在寺庙里,不像话。想做和尚,好,朕不拦你。朕褫夺你的爵位,收回你的食邑封地,让你做一无所有的白身。不是想做和尚么,那就去做呗。”
浮俫可不怕官家的威胁。早在他第一次进寺庙时,官家就气急败坏地摔东西,拿命威胁他,嫌他丢浮家祖宗的脸。后来官家百般利诱,都没能让他回头。
浮路与王曾之见状,赶忙把这俩互看不顺眼的父子拉开。
这头浮宁撒开了欢,平时他遭王西语严加管束,在东宫当受气绵羊。眼下耳边没了王西语的絮叨,浮宁恍觉自己像一头饿狼,而他的箭矢是獠牙,一口一口撕咬着猎物。
比及折回官家身边,大家早已生了厌倦心思。
就等官家开口说一句话。
“欸,既然都累了,那就回去罢。”
浮俫浮路兄弟俩握拳说好。浮宁沉稳一些,贴心地说:“爹爹,您也辛苦。”
官家啧一声,指着兄弟俩,感慨道:“能不能学学大哥。俩长不大的小孩,朕都挖不出个长处夸你俩!”
当然,说是这么说。皇家的子女,或品行不端,或放浪形骸,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