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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商(双重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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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儿,运筹在握的太子爷不知道。
  他这一等合该要等一辈子。
  要到后头多年,李怀雍才省得云箫韶这一刻安静的意味。
  她的无声,她的静默端方,不是妥协也不是婉顺,那是,最无言的决绝。回绝的话但凡说得出口,哪个没有回旋余地?她的,因其不宣于口,因其无声,最是无以挽留。


第11章 
  落后几日,云箫韶挑清心殿传李怀雍进宫的空档,钥匙还回去。
  由头也是现成,只说身上不爽利,看账看得头昏。
  稍后李怀雍公务回来,不肯罢休,说要不叫宫里擢拔得力的姑姑进来,是个助力,云箫韶辞了,说由来是詹事府管,又没甚大差错,何苦费这个周章,没得詹事府万一生出埋怨。
  人心向背,这项紧要,李怀雍也不能不思量,詹事府给太子妃让权,敢有怨言,可是让给旁的姑姑嬷嬷,这事儿就得琢磨琢磨,不得已作罢。
  闲话休提转眼到二月中辛。
  这日云箫韶收拾停当,进宫。
  没别的,她身上月信儿有期,御医判的甚滑脉喜脉,统统没影儿。
  她到慈居殿磕头,既是谢恩也是谢罪,说臣妾福薄,辜负太后娘娘厚爱,白费太后娘娘的心,实在无颜,请太后娘娘降罪。
  她进去时候,恰逢冯贵妃、温嫔、还有两个选侍正陪着,原打量除却温嫔,少不得要吃旁人好一顿奚落,没成想,冯太后没一句责怪的话,教她好生温养,身上再有不爽一例进来,哀家叫他们看你。
  又问几句家常,饶是云箫韶守着规矩不望凤座上看,总也瞧出冯太后的小心翼翼,这一下倒吃惊,怎么呢?该是压轴谢幕,怎忽地卸行头卸妆,角儿不唱了?
  后头还是出得殿,逢温嫔身边大宫女,得着一句提点。
  原来正月十五那日的宴,云箫韶脸色不好,不止李怀雍瞧见,不少人都瞧见,传得真真儿的,说她神情活像撞鬼,散席时又仿佛自己走不动道儿,上车都是太子抱着,可见身上不好,又说当晚东宫延医,一来二去宫里少不得都传,说云箫韶受惊吓,肚子没保住。
  这,云箫韶哑然,要不冯太后陪着小心,原来是这个缘故。
  一步慢一慢,云箫韶思量,李怀雍当时一力大张旗鼓延医,未尝没有暗示的意思,这将来说一嘴,谁不说冯氏生事惊太子妃的胎,谁不说太后失慈,悄无声息给埋一宗罪名,好,好手段。
  咱们是什么物件兵器,用得真是好趁手。
  没两步又有人叫,徐皇后遣人堵着说春祭事忙,要云箫韶过去搭手。
  不好推辞,跟着迳到正阳宫。
  说起来,这头醒来还未见过她的,好母后。云箫韶不声不响见礼,徐皇后满目慈祥,夸她这回给慈居殿致礼,规矩很全,挑不出错儿。
  又说一嘴她身上的貂鼠皮袄,说宫里也没这样周正的袄儿。云箫韶只当听不懂,徐皇后好赖话说尽,连边上画晴身上白萼梅蓝泰领的袄也要说一嘴,说她每主仆,端的好派头,一双灯上人儿相似,宫里谁见着不羡慕。
  要说三分阿谀,余下七分是甚?是想要孝敬呗,先头年节的红封钱云箫韶没给,话儿都传到李怀雍处,口口声声说的什么?说宫里短“贴补”。
  身上这件,这是母亲家里舅舅西北打来的好貂鼠儿,就你正阳宫认得好东西。人眼兔样儿,逢人不干别的,单会红眼。
  云箫韶啪地手里茶盏一搁,也没说旁的,只说:“值什么,那天徐姑娘来瞧,身上的袄儿才是精致。臣妾在病中,多有不周,少她一句称。”
  一句话燎火带星儿,徐皇后和身边春荣等宫女相顾诧异,徐皇后试探:“是,蓉儿她没个好歹,和你拌舌来的?”云箫韶只说那的话,徐姑娘顶顶好性儿呢。话是这样说,可脸色甚是不虞,不多时就起身告辞。
  问去罢,疑心去罢。
  这会子通是你巴结着咱们,鼓笙的惯与挎锣的抓脸破皮,你两个一个姓儿的姑侄好歹互相缠缠,没得总闲来缠人。
  却说春祭,倒叫云箫韶讨一个便宜,她这信儿来得是时候,身上带癸水妇人姑娘自古来的规矩,不得在祖宗坟前露脸。
  要说好处呢,这日圣驾要去京郊昭陵上祭,百官陪祭,阖宫随行,独独云箫韶落一清闲。她大清早起来,领画晴传轿子,望家中逛去。
  画晴不明白她的:“今日太太和姨也去春祭,家里没人,娘家去看谁去?”看谁,云箫韶不说的。到家,门房丫鬟来迎,说要遣人告太太,请早回,云箫韶只说无事,她先上旧时屋里歇息,太太慢慢回转不迟。
  她旧日做姑娘的屋儿,挨着后头园子,再穿一座卷棚并一扇角门,就能打后门出府,神不知鬼不觉。李怀雍早几天就获仁和帝派的差事,往龙兴的上京孝陵祭祀,可云箫韶猜的,他约摸暗使的人跟她,今日这手防的就是这个。
  咱们也不干别的,眼见一时半刻他还好端端、活生生当他的太子,咱也别躲懒。云箫韶一心想学母亲,好歹也置办几处铺子庄子,细水长流也是进项。常言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到街上走走瞧瞧,看到底干个甚营生。
  悄摸与画晴改换装扮,肩臂上鎏金的披袄、头上点翠的簪儿都摘了,只作寻常妇人衣饰,打后脚门溜出府。
  鱼油入海鸟翔云天,任你谁跟,保管跟不住。
  一路领着看来,云箫韶脑中不住地转。
  要说不愁卖,那还是一应硬货,可是盐铁之类要在通客司过契,她这身份不合。要说旁的,再一个看着红火的就是养卖瘦马,怎说的,这是伤阴鸷的天杀买卖,也不行。还是画晴眼尖,瞧见玉器行架上的西洋钟,手掌大的物什,云箫韶幼时一大只酸枝箱子盛满的,随手丢顽,搁在玉器行竟然十好几两银子。
  宫里旁的显眼,这一类小玩意儿管够。
  心里大致主意拿定,云箫韶慢慢领着画晴逛。
  先头说,画晴好个离娄般伶俐的招子,云箫韶那落在人后?主仆两个将将转一座瞻云楼,跨一条升云巷,预备家去,也是合该凑上,她两个是想避开家周遭大街,没成想,偏在偏静巷子遭逢熟人。
  这小巷子里旁的没有,单连牌楼好几座院儿。
  什么院儿?暗窠子,销金窝儿,细腰作舞朱唇当歌,认的他姐姐哥儿,胭脂颤声翻酒泼。那样式院子。
  其中一座,门首正不安宁,丫鬟僮仆合七手八脚挦蜇中间一年轻后生,远远儿不知争执什么,画晴只瞧见他穿戴,因道:“呀,娘你瞧,这是哪家现眼的四脚虾蟆,佩的金银扇子坠儿,怎还能欠姐儿每的脂粉钱么?”
  须知寻常花巷门头能起甚聒噪,不就是这项?欠酒钱。云箫韶眼风一错一掀,瞧见那人侧脸儿,斜斜飞的入鬓眉,鼻直额阔,虽是兄弟俩,面貌各不同。
  倒抽气:“他青天白日在这处绊脚,温嫔知道要头疼。”当他是个人,没想在勾栏院子流连,唉,可惜好好儿的男子汉。
  不过,眼见李怀商不是个风月熟识的客,望外走的步子叫遏住,几个丫鬟春笋嫩样儿的手揉他身上,看他眼睛瞪的惊吓样子,活像要给他捌格成块儿似的,不住合揖告饶,左右脱不得。
  唉,受他哭一声的情,云箫韶拍拍画晴:“咱们扮一回母八叉老婆。”画晴拦不得她的,她把脸横冷了,径自走过去。
  “你在这里饶舌!”
  只见巷子口一阵风相似,龟奴丫鬟都瞧着,一名素净打扮女子腾地旋来。
  衣饰素净,可是通身的气度不素,再望腕子上瞧瞧,那只水头足足的沉白玉莲纹镯子,不素。
  李怀商张嘴结舌:“你、你……”
  “我怎的?”云箫韶不由分说上手拶他耳朵垂,“爹娘好找你,打后山遁到这里眠花宿柳!”
  边上画晴哪个不机灵,柳眉倒竖:“两家太太爹都在,大妗子也在,她家里可是周总兵亲眷,甚么腌臜地方,叫总兵大人来抄你们家!”
  院儿里妈妈先头就瞧这妇人不好搅,如今又说认得总兵!可还行,赶着赔笑:“这位爷不是俺这里的客,前脚误进来罢了!”
  丫鬟们还有手上没松,看清脆一巴掌叫妈妈打得通红:“松开,松开!像样子!”
  又猫头躬脖儿望云箫韶敬笑脸:“老天后土娘娘作证,俺每不认得他!夫人抬抬手儿。”
  那情是好,省得咱们垫酒钱。一旁李怀商满脸呆愣,只细看,耳畔丝丝缕缕一撮子红,云箫韶没细致到那份儿上,寻机只待脱身,因上前一把扯他:“你要在这里安家?干净还不跟我走!”
  后头妈妈连声附和,说是是是,快些家去罢,送瘟神似的。
  拐过一道口儿,云箫韶舍开李怀商袖子,脸上更板:“这句本不该我说,我忝自称你嫂子,又蒙温娘娘照顾,却要说这句:你要顾个正形,即便不为着自身,你也看着都察院御史参你。”
  李怀商大为惊讶,一时半刻耳朵烧着、半只袖子要着火,统统顾不上,连忙道:“我是奉旨来的!”
  阿?奉旨?云箫韶不意:“奉旨?”
  原来春祭由来辛苦,到城郊圣驾凤驾可乘车,底下百官可要步行,初春寒气料峭的天儿,九层厚的朝服又给捂出汗,汗又给吹干浆在衣裳内里,又冷又僵。到陵上也不得清闲,三大祭五小祭,光是跪下磕头大拜少说要来几十遭,腰杆子受得住膝盖骨儿也要废。
  因着这个辛苦,有些个大人啊,少不得就要告病躲懒。
  今年仁和帝就是要瞧瞧这些个告病的臣子,哪个是真病,哪个是称病借机寻欢作乐,这差事落在李怀商脑袋上,查到有一名清吏司的郎中家中,果然没安生在家养病,一路追到这里。
  那还真是,云箫韶打一个眼风与画晴,真是错怪人家。
  亏她还一副说教嘴脸,一时她也一点红从耳畔起,攀上脸颊。
  那边厢李怀商叫她牵一袖子,隔着一层她指头尖儿轻轻点落,李怀商中心如醉心驰神掣,胳膊不会拐歪儿。
  初春的天,暗无一人的巷,墙内姐儿每晚起梳洗,娇声懒怠,咿咿呀呀吊嗓子,红尘掺在曲调里飞进巷子,她两个一时无话,只相对脸红。


第12章 
  她那腔脸红脸白的看飘散进春风,他是春风动着心面上带笑,她是闹个乌龙笑话难为情的笑,总之两个脸上都是笑影儿。
  不同人,不同命,她两个笑么,有的人就笑不出来的。
  宫中有人,正阳宫就有人,火炭烫烧嘴相似,还笑呢,看要哭。
  “姑母怎说的,”徐茜蓉吃惊神色,“哪个怀着意儿与她争?分明是她平白恼我。”
  “她恼你?”徐皇后不信,“她软和豆腐似的安静性子,怎无缘无故恼你?不是你惹她?”
  姑侄两个分辩几句,徐茜蓉委屈得要不的:“谁知她搭错哪根筋脑,哄得表哥也不爱搭理我。”
  徐皇后听这口风,少不得一巴掌拍在小几上:“我说什么来着,你才几岁不是,急什么?要如今就勾他,他夫妻两个正好着,你要现如今凑上去。”
  又说:“说要你敬她,友爱她,她娘家妹子和她不好?她是个仁义的姐姐,管是富裕,纳采时候陛下从内库挑出那好些宝贝,整一百二十八抬,她娘家照数儿陪的,你不哄着她怎的?怎撬出来一个半个子儿!如今她恼你,连带我吃挂落。”
  提这项徐茜蓉愈不忿:“姑父赏她的脸!看在她的好爹面子上罢了。”说惯例的东宫娶正妃,六十四抬整一副的采礼就罢了,偏她张致。
  徐皇后道:“人家金贵,怎么不好?你也学学,哪有上赶着自荐枕席的国公小姐。”
  徐家祖上从龙之功,也封在国公,只是如今早已败落,靠她一层皮的皇后苦苦支撑。徐茜蓉哪是个听劝的,争道:“我怎么不急?真等她肚子里揣出来一子半女,表哥眼里哪还能装得下旁人?”
  徐皇后说她:“他现如今眼睛里就有你了?宫宴上只瞧着云氏。”
  这徐茜蓉哪个伏低,要还一嘴,后头两个话赶话儿,怎说的?徐皇后说外头院儿里汉子梳拢雏儿粉头,尚且要舍三五金银几匹好布。言外之意徐茜蓉做派伎女也不如,差着什么?差着明一嘴说她下贱。
  谁听得这个话,徐茜蓉面皮澴希诱艄娲恰
  回家自小的丫鬟如意儿,看她哭得伤心,忠心的自然要劝,没想才递一盅茶就把她恼了,嫌汤凉气儿,张嘴骂:“贼死的狗肉奴才!连你也来作贱我!”
  发去天井底下教头顶杵子跪,如意哭啼啼,不知哪一声儿哭催点着她,她柳眉倒竖,迳过去一刮子兜头搧丫鬟脸上,骂道:“有脸哭,教你哭!是不是你给姑母当耳报神?她怎知我在梧桐苑落没脸?”如意叫屈她也不理,旁的丫鬟婆子来劝也不依,只张开尖指甲掴打,直把如意头脸腮颊攮得稀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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