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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长夜未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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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梧眼皮低垂,看着他送回来的玉佩。
  她手捏住玉佩这一端往回抽,张行简没有松手。沈青梧低着眼睛,看着玉佩另一端的郎君手指。
  她既好像看到三年前的大雨中,张行简说他不信什么口头承诺,他要她刺他一刀,他倒在血泊中,倒在她的视线最后。
  她又好像闻到空气中的香甜靡靡之气,吞咽声、浑浊急促的呼吸声,眼睛看到张行简修长的、青筋疾跳、满是绯意的脖颈。
  她还看到重重伞影,灯火游离,张行简跪在她面前抱住她……
  那些画面、那些情绪,像藤蔓一样纠缠,奔腾不息,在她心中扎根、生芽,誓要破土而出。
  现实中,寒风中,沈青梧周身忽冷忽热,听到张行简询问:“我想问的是,将军的玉佩是哪里来的?送你玉佩的人姓甚名谁,和你什么关系?”
  沈青梧答非所问:“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看我?”
  他的回答,关乎她如何看他。
  张行简怔住,抬头疑惑看她。
  沈青梧重复一遍:“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月亮,怎么看待平凡渺小不被看到的普通人?”
  【你怎么看待我呢?
  月光之下,那些普通的走卒,那些远走他乡的过客,那些不合群的异类,那些以女子身份和男子一起在战场上拼杀想搏出些什么的人……不都是芸芸众生吗?
  不受重视的人,被世人遗忘的人,不受期待的人,是否被权高位重者不屑一观呢?
  在蝼蚁苟且偷生之时,人生来有贵贱之别,我与你们的区分,是否荒唐而没有尊严?不被看到的人,到底能走多远?】
  她一遍遍审视张行简是怎样的张行简,和旁人有什么不同。沈青梧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真切的迷茫,说不出自己真正的困惑,她希望张行简听得懂她在问什么,毕竟他之前就懂了。
  张行简看着她许久。
  他望着她眼中的幽火,从那幽火看到她的执拗、沉着。
  与众不同的娘子,总是有旁的娘子一辈子都未必会有的困惑。不甘于柴米油盐不愿自困宅院的娘子,生来就魂魄熠熠发光。她本不寻常,她以为自己很寻常。
  张行简心头的血热了又冷,冷了再热。他握着玉佩这一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张行简侧过脸,躲开一瞬她这般笔直无畏的目光。
  张行简转过脸来,又是他往日那般镇定温和的客套模样。
  他微微笑:“沈将军天下第一。”
  沈青梧愣一下,目有迷惘。
  她听张行简不要钱一样地说着恭维的话:“沈二娘子天下第一。
  “沈二娘子以女儿之身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见你的卓越。你已达到世间女儿、男儿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区区在下,哪敢妄言?”
  沈青梧看着他不说话。
  张行简便温温和和,说更多好听的话。无外乎夸奖她的优秀,赞赏她的勇气,说谁也比不上她……他多有才学,同样的话修饰后经由他说出来,总是好听委婉。
  旁人还有三两个缺点,沈青梧在他口中,一丝半分的不好都没有。非但没有,而且桩桩件件都出色。
  沈青梧若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还以为他在夸天上下凡的仙女。
  张行简说完了自己的高见,含笑等候她回答他的问题。
  沈青梧回答:“送我玉佩的人,活在世上。”
  张行简颔首,这正是他的判断。
  沈青梧继续:“送我玉佩的人,与你性别相同。”
  张行简:“……”
  沈青梧:“送我玉佩的人,和我要送宝剑的人,是同一人。”
  张行简眼皮微跳:“……”
  她这一句话一停顿的古怪说法方式,让他有不妙的感觉。但是想到沈青梧本就有个性,他便耐着性子听她说下去。然而沈青梧统共说了这么两句话,便停下了。
  张行简呆住。
  他迷茫看她一眼。
  他看到沈青梧在咬着牙盯着他冷笑。
  沈青梧说:“我好糊弄?”
  张行简反应很快:“何意?”
  靠坐在墙根下的沈青梧腰杆笔直,一点点倾身靠近他。
  他眉毛轻轻动了一下,面上疏淡的笑微僵,但张三郎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他依然保持着优雅气度,眼眸清黑中,带着伪善的温和。
  沈青梧呼吸拂在他面上。
  他一动不动。
  沈青梧慢悠悠:“我举世之才,旷世难求,谁也不如我好。我要这么好,你当年为何拒绝?”
  张行简轻声:“沈将军,一码归一码。是在下配不上你……”
  沈青梧:“我这么好糊弄?你把我当傻子?
  “你如今话说得这么好听,句句夸我,今夜对我唯命是从,我一点不搭理你,你也丝毫不在意……可我记得平时的张行简,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生怕与我牵扯什么,引出误会。”
  张行简眸子微微缩一下。
  他含笑:“将军多虑了。”
  沈青梧贴着他耳:“我有没有多虑,你心里清楚。”
  灼灼气息拂在他耳尖,他忍着那痒意,让自己成为一尊木雕。
  沈青梧轻笑:“你夸我的话,我一句也不信。我说以诚心换诚心,你不诚实,我也没必要对你和盘托出——你想知道玉佩的来源,玉佩和我的关系,你自己想办法吧。
  “张行简,恕不奉陪。”
  张行简猛一下抬头。
  沈青梧起身,微凉的武袍袖子擦过他衣角。脚步声远去,他静静目送她,她走到巷口,回头对他挑眉,凌乱发丝散在她颊上、唇上。
  既有掰回一城的调皮戏谑,又有看他吃瘪的幸灾乐祸。
  她边走边回头,翘唇嫣红,眸若星子,揶揄满满,嘲弄满满,还十分愉悦、开怀。她这时的笑容十分明艳,与往常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全然不同。
  沈青梧本也是个美人。
  只是不爱打扮,只是活得粗糙,只是和她那位美丽婉约的堂妹沈青叶全然不同。
  张行简低垂下眼,不多看她一眼。他神色冷清,眸中那温柔怜惜的笑意稍纵即逝。
  ……
  也许是张行简那药真的很厉害,也许是逗弄张行简确实让人心情好转,沈青梧觉得身上似乎不那么疼了。
  她便有力气去找杨肃他们,帮他们一同安排百姓离开。
  东京上元,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年年岁岁,不管沈青梧在不在东京,这里都一样的繁华热闹。
  夜深了,沈青梧与众官吏送走百姓们,街上已没什么人。杨肃这才关心问沈青梧有没有受伤,沈青梧摇头表示没什么。
  人们纷纷离开,杨肃去送一个迷路的老人回家,沈青梧最后打算离开这里回驿亭时,再次遇到了张行简。
  张行简做完了他应该忙的事,周围官吏零零散散,靠着汴水边,他正蹲着,和一个乞丐说话。
  从巷口转过来的沈青梧本昂首挺胸,看到他的背影,也看到长林站在张行简身后,她鬼使神差地重新躲回巷子。
  因她发现,张行简正在说话的那个乞丐,正是傍晚时张行简去接沈青叶之前,和张行简躲在街头喝酒的老乞丐。
  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沈青梧靠着墙,偷听张行简那边说话——
  长林感觉到气息,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郎君。张行简像是没听到一样,仍在和老乞丐说话。
  张行简笑:“你也来看灯?”
  老乞丐没好气:“自然!要不是我来了,我都不知道原来和我喝了好几年酒的小鬼,是张家的三郎,大名鼎鼎的张月鹿。”
  老乞丐满是迷惑:“张月鹿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
  张行简:“嗯?我哪里不像张月鹿?”
  老乞丐比划:“张家的月亮,不应该高高在上吗?大家都说他高不可攀,谁也够不上……听说皇家想和张家联姻,张家都不肯,就选了沈家的女儿。那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老乞丐上上下下地看张行简:“我倒是早看出你气度不一般,是那种大家族养出来的世家子弟。但你私下、私下……”
  张行简接口:“很不着调。”
  老乞丐哈哈大笑。
  说话间,他重新找到他和张行简之间舒适的距离。无论张行简在外人面前如何高洁矜贵,在他这里,不过是一个好说话的酒友罢了。
  他们年年坐在一起喝酒。
  有时候是除夕夜,有时候是随便一节日。老乞丐不知道东京的月亮应该是什么样,他更喜欢年年陪自己过年的出身高贵却十足亲切的小友。
  老乞丐指手画脚:“今天的灯山真不错……我可是看到你方才拿着药,去找一娘子,给人家上药。”
  张行简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语。
  老乞丐对他挤眉弄眼:“那就是你未婚妻?沈家的那个娘子?挺好看的啊……”
  张行简回答:“不是。”
  但他的诚实回答,因为语气太平常,反而不让老乞丐相信。老乞丐还以为是那样的世家大族讲究礼数,未婚男女即使出行,也会有一二避讳,张行简为了他未婚妻名声着想,不愿人认出来。
  老乞丐问:“你艳福不浅呢,小子。但是我隐约记得,你们好像定亲很久了吧,你怎么还不娶人家?不怕耽误人家青春?小郎君啊,你觉得她不好?”
  张行简睫毛颤一下。
  他似思考,半晌才回答:“她很好。”
  他说得很慢,像是一直在找合适的词句:
  “自古以来,梧桐被人赋予比翼双飞的寓意之外,还有孤寂之意。世人用梧桐来借指‘孤独’,聊表寂寞。仰头看桐树,桐花千年万年地待在树上,可怜可爱。
  “但这世上,孤独没什么不好。孤独有时候等同于自由。梧桐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自由地走出自己的路。
  “自古以来,女主内,男主外。但是对于性格柔弱的郎君来说,在外拼杀是一种福气吗?对一个性格无拘无束的娘子来说,一生困于内宅是种幸运吗?若是不曾看过广阔的天地,不曾挖掘自己的天赋,不曾去试一试自己的潜力……该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
  “月亮常年悬于天际,不过是借太阳的光。太阳千万年地光辉熠熠,也要承受他人的期待。每个人生来不同,却又都相同。看似不一样,却也都一样。谁说月亮高贵,又谁说月光照不到的人,就要在黑暗中枯死呢?
  “说不定月亮也羡慕那梧桐,也希冀那梧桐忍受万般孤寂,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任何流言蜚语,去走她自己的路。
  “不依赖任何人,不亏欠任何人。断名缰,破利锁,跃樊笼,无愧天地,俯仰人间。
  “月亮想看看梧桐——千年万年、岿然不倒的梧桐。”
  靠着墙、躲在巷中的沈青梧,看着天上浩大皎洁的明月,听张行简说那些话。听得出他话里的认真。
  与敷衍她、夸她的那些话不同。
  这才是他如何看梧桐的真实想法。
  冬夜悠长而宁静,巷中的沈青梧心神恍惚,他的一字一句都落到她心间,被她一字一句地记住。心神激荡之下,沈青梧探出头,紧盯着他——
  她总是弄不清楚她对张行简的真实态度。
  既气愤他当初不选她,又觉得不选她也不代表错误,却也因他不选她而生出不甘。
  来东京的一段时间后,沈青梧一度以为自己抚平自己心中的不甘了。她亲了他,不理他,只要她将他忘掉,她少年时的不情不愿就结束了。
  但是此夜,此时,心口的砰砰跳,让沈青梧明白:她再一次被张行简点燃了战斗欲。
  她再一次对他生出想得到的想法——这种想法,盖过了她少时肤浅的“凭什么”。
  月亮悬于天上,不千篇一律。
  他一朝被她看到,她摘不到他,他就应该一点点坠下来。
  她想看他坠落,想看他落到她手中——让他也不甘一次。
  ……
  沈青梧闭着眼,想到张行简那句先前敷衍她的夸奖——“沈将军天下第一。”
  “沈二娘子天下第一。”
  她心想,屁。
  但她忍不住笑了——哼,她就天下第一给他看看。
  ……
  很久以后,沈青梧认真思考,她对张行简愤愤不平的不甘,对他疯了一样的要得到、要摧毁、要玉石俱焚的想法,更早地诞生于她十六岁被拒婚,但真正成长于她十九岁这年与张行简的重逢。
  很久以后,沈青梧认真思考,张行简为什么要对一个老乞丐讨论沈青梧,为什么要借着谈沈青叶的话,字字句句说的都是沈青梧。
  很久以后,沈青梧恍然这一夜的真相——
  长林咳嗽那一声后,张行简就知道沈青梧在偷听。
  他与乞丐说的话,本就是想让她听到的话。
  他想要她听到他对她的每一句欣赏、劝诫、祝福。但他不想属于她。
  作者有话说:
  这一晚和这段话是小梧桐真正开始喜欢月亮的开始哦。不过梧桐自己不知道……
  一会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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