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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场中最虚弱的,便是被夹击的张行简了。
多少次被推倒、被拉拽……可能张行简一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沈青梧坐在一处半坡高石上,静静欣赏着这场黄昏中的打斗。
……
“你们、你们……逆贼!”官兵们咬牙切齿,却步步逼退。
倒在血泊中的卫士不甘心地叫喊,长林已甩开那刚溅了自己一身血的倒霉鬼,向坐在地上的张行简疾行而去。
长林:“郎君!”
他看到张行简苍白瘦削的面孔,一双噙着雾气的没有光的眼睛。
张行简微笑:“我看不见。你们来了多少人?”
长林怔忡:郎君为了能离开东京、麻痹孔业,竟自毁至此。这份心狠,他自愧不如。
他心痛万分,低头想法子要砍断郎君手脚上的锁链,突然,他一把扣住张行简的肩,带着他往旁边一滚:“有埋伏——”
一道寒厉箭锋从天边射来,直逼向这些刚刚轻松的卫士。他们才被官兵们消磨了精力,又即将迎来一场苦战。
长林和卫士们去应对那天边的飞箭,寒箭速度极快,箭来自密林高处,而今他们所在之处是一片没有遮蔽物的空地……长林心头冷汗淋淋:他们刚才怎么对付官兵,如今也被怎么对付了。
对方抄袭他们的战术!
可那又能怎么办?
长林惊呼:“郎君——”
他眼看那密林中的飞箭,步步直逼刚刚摇晃着站起来的张行简。
长林一凛:孔业这是派了武功高手,来要郎君的命了?这才刚离京多久,对方就赶到了?这、这和郎君预料的情况有出入啊……
因为那箭一支支所指皆是张行简,长林等人不由投鼠忌器。密林中的敌人只有一人,但因为对方要杀张行简,长林等人完全被对方拉着走,被钳制住。
长林厉声:“大侠不如出来一见!孔业给你多少好处,我们出十倍!还请高手——”
“刺——”箭再射来。
张行简目光眨一眨:如今他倒成拖累了。
他素来是个心狠的,发现对方用自己来对付长林他们,张行简岂能让对方如愿?
于是,在箭再一次射来时,长林高呼着告诉他如何躲,他避开要害,偏偏朝长林所指的相反方向迎去。
张行简雾濛濛的眼睛睁大——
一只森箭破空,向他直逼而来。
箭锋直入他胸口,巨大的力道让张行简当即后退,喉间一滞,吐出血。
他摇晃着倒地,隐隐约约看到星河密密流转,晕黄树叶在风中乱晃,声势如潮。
像是曾经某个秋日后半夜,沈青梧救了他,将他放下后策马离开,那时他迷离中看到的星河蜿蜒。
这应当是错觉。
闭目陷入昏迷前的张行简在心中想:他应当是视线看不清东西,看错了。
……
对方在张行简倒下后,攻势更猛。
长林等人如临大敌,咬牙与对方周旋。对方终于从林中走出,一步步踩着落叶,修长身形一点点清晰——
长林倒在地上,切齿而震惊:“沈……”
沈青梧对他抬起了弓。
沈青梧不会杀他们,因为博容在那日谈话后,又不放心地来找过她一次。他叮嘱过她不要杀无辜百姓,博容说她要是行恶,他便与她一刀两断。
沈青梧不想博容生气。
她不杀这些人,但是这些人会阻碍她带走张行简。
她只好给这些人足以疗伤很长时间的伤,拖累这些人的步调。
一力破万法。
她不在乎他们那些人弯弯绕绕的肠子,她有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始终处于主场地位。
长林等人陷入昏迷,不甘愿地倒在血泊中。纷飞黄叶被官兵们的血染红,沈青梧背着自己新得的弓,慢悠悠地走向被她一箭射中的苍凉青年。
她弯下腰。
她很听博容的话,她不会让张行简死。
但是张行简得跟她走。
……
张行简被寒意惊醒。
他昏昏沉沉,周身发冷,身子一阵虚弱,稍微一呼吸便痛得发抖,而每一次发抖,都让他冷汗更深一重。
他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
不知道是雨声,还是山间溪流的声音。
张行简沉静片刻,他一双眼噙着迷雾,向四方观看。他隐约看到一个人影蹲在不远处,好像在洗什么。空气中的潮意,应该来自水声……
如今是在山间?哪里的山?
长林他们呢?
此人是谁?
张行简默默判断着环境。
他蹙着眉,缓缓摩挲熟悉四周环境。他每动一下,胸前伤口的血都向外渗,但他浑然不觉。他扶着竹竿站起来,铁索仍在手脚上,叮叮咣咣声音在此清晰万分。
秋日凉风吹拂他浸了血的白袍,泠泠清寂。
张行简声音轻柔:“是这位大侠救了小可?”
他不提“挟持”,不提昏迷前那场战斗,只说“救”。
蹲在溪水边洗弓的沈青梧,诧异地侧过头看那风姿独绝的郎君。她以为他醒来就要开始与自己斗心思,与自己谈条件……但张行简这个反应,唔。
沈青梧看着张行简迷离的漂亮若琉璃珠子的眼睛。
那么黑,那么清,然而没有一点神采。像是被秋日的雾笼盖,烟云重重,富有诗意。
沈青梧一只手洒洒水,托住下巴,眨眨眼:
张行简变成瞎子了。
……真惨啊张行简。
你能怎么办呢张行简。
沈青梧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如果她不是沈青梧,张行简会喜欢上救命恩人吗?会被困在救命恩人身边吗?
她若不是沈青梧,能否以其他人的身份,得到张行简?比起沈青梧,他是不是更容易被沈青叶那样羸弱善良的娘子打动?
若是最开始,她与他的救命恩怨,换一种方式,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张行简没听到那人开口,以为那人在判断自己,他语气更和气:“敢问大侠如何称呼?”
他听到一个有些别扭、却娇柔文弱的女声怯怯响起:“奴家叫阿无,不是什么大侠。郎君,你为何倒在奴家家门口?”
张行简微怔。
他觉得哪里很奇怪,又一时说不上来。
他立在寒风中,玉骨清致,惹人喜欢。
溪水潺潺,黄叶飘零,这山间景致枯落又重现生机。
溪水边的沈青梧摸了摸自己嗓子,慢慢站起来,将手中弓背到身后。
她走向他,语调是自己从沈青叶那里学来的:“郎君,你怎么了?你看不见吗?”
作者有话说:
月亮是一直没听过博容叫梧桐小名“阿无”的。
? 第 33 章
山间凉风吹拂; 张行简身上冷汗更深一重,向后跌了一步; 靠在一树干上半晌开不了口。
他确实避开了要害。
但是沈青梧即使在事后帮他拔过箭; 当时她那一只箭的力道,也不是刚从牢狱出来的张行简可以承受的。
沈青梧以为张行简要晕很久。
她在山涧清洗弓箭,打算之后带他走。不想他中途醒来,比她预料中醒得早。只是醒得早有什么用……张行简状态看起来并不太好。
他失血过多; 双目失神; 一身灰白染红; 贴颊发丝沾着湿汗。
真是一个看着可怜的郎君。
沈青梧若是再禽兽一些; 可就要趁他虚,要他命了。
不过沈青梧想得到的又不仅仅是郎君的身体。沈青梧便按兵不动,观察着张行简。
张行简靠树休憩一会儿; 他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怪; 有些熟悉……但他此时身体的痛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思绪,他很难冷静去思考如今情形,想出对策。
罢了; 走一步看一步。
张行简始终受胸膛的箭伤影响; 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痛,大脑神经也跟随着痛意而抽、搐。然而他朝向沈青梧的面容温雅和善; 十分有浊世佳公子的气度。
他含笑:“小可遇到了些麻烦; 可否请娘子相助?小可会报答娘子大恩的。”
沈青梧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她兴致盎然:他打算怎么报答?
她救他都快救上瘾了。
沈青梧捏捏嗓子,“嗯”一声。
张行简模糊视线中看到那娘子站得远远的; 并不走过来; 压根没有寻常人伸手扶一把的热心。
这熟悉的怪异疏离感像他记忆中某个人的风格……但他叫停自己; 想他不能再那样下去了。
他不能从任何人身上寻找沈青梧的痕迹; 这对他很不利。
张行简保持微笑; 扶着竹竿的手微微发白:“娘子能过来扶一下小可吗?娘子说自己家在此处?敢问离此地远不远?”
远不远的。
沈青梧怎么知道?
她敷衍地“哦”一声,走向张行简。
张行简玉瓷一样好看的手伸出,想借她的力。但沈青梧在五步外就停了,她摸摸自己藏在背后的弓,再想想自己一身武袍与长马尾的装束……
沈二娘子想只要张行简挨到她,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就会猜出她不是山中民女。
于是张行简听到那柔弱的娘子怯怯说:“我爹娘教我,男女授受不亲,我不能扶你。郎君你自己走吧。”
张行简:“……”
沈青梧还算有点良心:“你把竹竿这一头给我,我拉着你走。”
张行简微笑:“……娘子真是格外守礼的人,是小可唐突了。”
沈青梧便牵着竹竿这一头引路,她轻轻松松在前走,张行简在后趔趔趄趄几次,她回头,嫌恶看他一眼:好弱。
但她看一眼他的脸,又原谅了他。
只是这么好看的脸,今后只能当瞎子了吗?
沈青梧伸手,在张行简面前晃了晃。
张行简视线中能看到模糊的东西在晃,他猜是手。
那娘子在试探他视力。
他便无动于衷,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他心中默想孔业当初给他下的毒不至于太厉害,因孔业不能让他死在牢中。如今出了狱,眼睛应该有治好的机会。
长林之前来救他,陌生人袭击长林等人……此地若不出他意料,应该在蜀州附近。
张行简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考来转移身体的痛,他听到那娘子好奇地询问:“你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张行简看着面前不停晃动的大约是手的东西,彬彬有礼:“是的,看不见。辛苦娘子了。”
二人默走。
山路难行,野林沉寂,只听到郎君手脚上的锁链叮叮咣咣响。偶尔山鸟拍翅低飞,扭头看这一对奇怪的男女。
沈青梧突然道:“你脚前面有水坑。”
张行简:“多谢……”
他听话绕路,“谢”字还没说完,就被脚下凸起的一块灌木绊得晃两下。全靠竹竿另一头的娘子用力稳了他一下,他才没摔倒。但这连番动作,让他胸口伤处的血渗得更多了。
沈青梧见他如此,才确定他果然看不见。
她放心了。
他在她的掌控之内,她便有心情好奇他:“郎君,我在水边救到你的时候,你伤得很重。可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疼?”
她目光落到他手腕上的通红伤痕,那是被他自己手上的铁链磨出来的。
张行简微笑:“在下痛觉有损,感觉不到疼,让娘子挂心了。”
沈青梧心想“呸”,她信他个鬼。
她倒要看看他睁眼说瞎话,会说到什么时候。
起码此时,沈青梧因为要圆自己的谎,就不能带着张行简继续走下去了。毕竟,山林漫漫,她只是在此间停歇,她去哪里找一个山宅给张行简呢?
沈青梧圆谎需要时间。
她轻轻松松地让张行简在前走,自己绕到张行简身后,一指伸出,让张行简晕过去了。
……
傍晚时,沈青梧在山下一民宅前,堵住一对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本要准备晚膳,就看一个英姿飒爽的长身娘子将背上的郎君扔在篱笆院外的树旁。那娘子走来,直接给他们一锭金子,看直了他们的眼睛。
沈青梧慢条斯理:“我白天在山上遇到过你们夫妻砍柴打猎,想让你们临时充当一下我父母。但是这屋子你们得临时搬出去,让给我。外面镇子上的邻居,以及我带来的那个郎君,在他们面前,有需求的时候,你们要帮我掩饰身份。”
中年夫妻为那金子心动。
但是他们看看外头那个如同泡在血中的昏迷中也十分上相的郎君,再看看面前这娘子背后的弓箭……他们不敢碰那金子。
沈青梧随他们看一眼:“我是行走江湖的侠客。那是我救的人,我与他情投意合,但他家世显赫,不肯跟我走。他父母要拆散我们,我一气之下,就把他绑走了。
“他身上的伤是他家人要伤害我时,他替我拦的。不是我伤的。”
为了玩好过家家游戏,再加上刚和一群人抢赢张行简,沈青梧心情很好,她少有地耐心解释:“他长那么好看,我若是没有些病,为什么要伤他?”
夫妻心想可你若是没病的话,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