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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说:“朝廷规定的税田,那自然是要依照府衙规划,种粮种麻,不可轻动。但税田以外,各家种菜的土地,难道不能拿出一些来种植山药?也不必许多,总归各家自愿……”
晓树村的情况与雍州城周边不太一样。
州城的周边一带,因为豪族聚集,地主众多,所以大量的土地都集中在各等级的大小地主手中。
百姓们除了朝廷规定的税田,自家私人拥有的田地往往很少。这使得大量的农民不得不沦为佃户,以租田为生。
晓树村这边因为地方偏僻,山地众多,人烟稀少,百姓们个人拥有的土地反倒比州城周边的佃户要多多了。
只是山地多的地方,田地的等级往往不高,种粟种麻都有些费劲。再加上交通不便,因此晓树村村民的日子同样贫苦。
程灵又道:“山药的种植,我这里倒是有些法门。其实,乡亲们若舍不得自家的田,大可以在山上规整山地,回头开了荒,再去衙门一登记,名下还能多些田地。”
又说:“山地向阳之处,若是规整成梯田,用来种植山药也很方便。”
这话引来了房郎中的提问:“梯田?请问小郎君,何为梯田?”
这老者目光灼灼地看着程灵,先前众人围在一起说话时,他还沉默收敛呢,此刻突然问话,顿时,他的存在感就显出来了。
程灵道:“山地多的地方,若是山脚下田地不够,不妨到山上,如同挖台阶一般,挖出一层层加宽的台阶地。我将其称作梯田,老丈以为如何,是否形象?”
她这么一形容,确实是形象。
众人都不必亲眼见到梯田的模样,只听她描述,眼前便仿佛已显露出层层台阶般的田地,攀山而建,在春风中露出新芽的模样了。
房郎中立刻又问:“这山上或许是可以开垦田地,但山上引水不便。这个问题,请问程郎君,你又该如何解决?”
程灵道:“山上难道没有山泉?若有山泉,预先留出水道,引水便可。若无山泉,不妨在山顶挖出水库蓄水,再以水渠引水。”
房郎中顿时道:“山上挖水库?小郎君,这是多大的工程你明白吗?如此开口就来,是否太过轻巧?”
两人一问一答,渐渐地话题深入,气氛却恍惚是有些紧张起来。
第217章
晓树村,里正家的院子里,程灵缓缓从袖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令牌被取出来后,紧跟在她身边的衙役彭兴发连忙双手捧过,然后下巴微抬,声音轻扬道:“修个水库而已,我们郎君难道做不得主么?孙里正,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郎君究竟是谁?”
是谁?
孙里正在这一瞬间是懵的,彭兴发手里捧着令牌,虽说离他不远,但那令牌小小的,只能看出似乎是精铁包裹了白玉。
至于那上头具体有些什么玄机,已经有点老花眼的孙里正却根本看不清。
当然,就算是看得清,孙里正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他只是偏僻山村的一名小小里正,又怎么可能认得州城主簿的令牌?
这个时候,明山县典簿姚庆也站起身来,他从自己袖袋里取出一枚小印,举到孙里正面前一晃。
小印又被姚庆快速收回了袖袋,孙里正这下却认出了他来。
“这、这……敢问是县衙哪位大人?”孙里轻吸一口气,正连忙垂着手站起身,惊怔又惶恐地问。
姚庆让到一边,先说:“下官明山县典簿,鄙姓姚。”
紧接着对程灵躬身拱手,说:“这位是咱们府衙的程主簿,亲自下乡,探访民生,劝课农桑。孙里正,各位乡亲,如今可知悉了?可还有疑难之处?”
说话时,他虽然是在程灵面前躬身,目光却始终定在孙里正身上,而后又转到了房郎中身上。
方才不正是房郎中在质疑程灵,问她“凭什么说让人挖水库就挖水库”吗?
房郎中的表情一时间便显得有些古怪起来。
孙里正却终于反应过来,他口中惊得“啊”了一声,当下连忙上前一步,就要在程灵面前跪倒。
程灵站起来,后发先至将他扶住,道:“不要多礼。”
又对接连站起来的其余众人道:“行了,大家都坐,不要拘束。我程某人这张脸虽然生得好看些,但再好看,也没有能换银钱的山药来得香甜,不是吗?”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噗嗤一笑。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那发笑之人原来正是房郎中的小厮长鸣。
长鸣笑了一声,见大家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顿时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
小院中的气氛倒是再度恢复了轻松,程灵不但平易近人,而且居然还会自己开自己的玩笑,这使得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骤变,便仿佛是从那高不可攀的神坛之上,降落来到了人间。
徐二连忙说:“程大人,小东山上是有山泉的,还是活泉哩,便是不下雨,往常那泉水也从不断流的。”
程灵点头,这倒是个惊喜,不过那水库到底要不要挖,却还需实地考察过才能定论。
兴修水利,这同样也是主簿劝课农桑职权的一部分!
不管是挖水库还是修水渠,凡此类事,都不是程灵在没事找事,府衙的财政每年都有一部分,甚至是专门会拨向这里。
只是从前的主簿,甚少会有像程灵这样,到了春耕时,不但亲自下乡,还走访得这样深入,这样细致。
此番,程灵在晓树村停留了足足有五天。
这五天里,程灵虽然在孙里正和村中几名宿老,还有徐二等人面前表露了主簿的身份,却也郑重要求过他们,不要在其余村民面前将此事透露。
她想专注在实事上,不想面对太多世俗的麻烦。
经过考察,晓树村确实是非常适合种植山药,也适宜开辟梯田。
至于在山顶修建水库,此事难免费工费力,程灵虽然一言可以决断,却也不得不考虑到晓树村村民的意愿。
大部分的村民其实是不想修水库的,他们本来就劳作辛苦,在山上增开梯田也就算了,开出的田地也算是他们自己的。
若能种出山药来卖钱,那更加是天大的好事!
因此对于种山药,村民们相对积极,对于修水库,却多半暗暗摇头。
典簿姚庆有些着急,难免忿忿道:“一群刁民,不知好歹!大人劳心费力为他们规划,刁民目光短浅,却只知眼前利害。难怪一世碌碌,活该贫……”
活该贫贱——
最后那个字,姚庆却是说不出口了,因为程灵正盯着他呢。
明明程灵的目光看起来似乎并不严厉,可姚庆却陡然生起一股心虚。
程灵道:“脚上的泡终归是要自己走,梯田开出来后,大家体会到了引水灌溉的不便,不必我再提,自然便会生出修建水库的念头。”
但那……那需要多久呢?百姓们等得,为官的政绩却等不得啊……
姚庆张了张口,终究没敢将这话再提出来。
最初跟着程灵下乡的时候,姚庆其实只是想应付上官。他从没想过,程灵居然会如此认真深入地,将劝课农桑之事实行下去。
而等到真正了解到这位上官的作风之后,饶是姚庆一颗被官场浸润成老油子的心,有时候也不免颤动。
这不是单纯的感动,姚庆知道。
因为在这并不单纯的感动之前,姚庆首先看到的,还是自己的利益!
他忽然领悟到,跟随这位上官,“他”若有政绩,他姚庆不也正好可以跟着喝一口汤么?
今年春耕,明山县在农业上若能有突出表现,作为典簿的姚庆又岂能不得一个优等?
姚庆的心热了,直到此时,被程灵泼下一瓢冷水。
紧接着,程灵又说:“修水库之事急不得,但这山药等到今年秋天,却必定会有收获。姚典簿,你可有想过,这一批的收获该如何处理么?”
姚庆就有点懵,张口说:“程大人,这山药的收成,还要我、要咱们官府来处理?”
这、这没这么操作过啊!
一群泥腿子,上官亲自下乡,指导他们种山药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帮他们卖山药?
姚庆无法自行开窍,程灵因而又道:“庸州商会,姚典簿可有听闻?可有接触?”
“这个,自然。”姚庆小心道,“庸州商会之大,触角遍及庸州各县,不论行商坐商,难免都要与他们打交道的。”
程灵道:“庸州商会可以联络各界商人,只可惜,他们缺乏统一的展销形式,实为遗憾。”
展销?
姚庆默默体悟这个词,一时心惊。
第218章 程灵钓鱼
有些词,是可以望文生义的。
比如“展销”。
姚庆听着程灵说话,总觉得自己模模糊糊地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恍然间像是有一片无限广阔的新世界在前方徐徐展开,向他招摇。
姚庆心痒之极,偏偏那新世界又好似那如花美人一般,隔在云端,他明明觑到一些真意了,可叹又并不能真正的十分明白。
真是、真是……
姚庆期盼着程灵能再深入地解释解释,程灵却又偏偏不说了。
她只道:“姚典簿,回到县衙以后,公文该怎样写,你明白么?”
姚庆“啊”一声道:“下,下官明白。”
离开晓树村的时候,程灵以雍州“商人”的身份,当着村民们的面,将徐二家剩余的山药蛋收走了大半。
这个举动无疑是极大地激发了村民们对山药的热情,大家顿时纷纷坚定了要好好侍弄山药的念头。
徐娘子家的孬娃儿对程灵的离开非常不舍,当程灵一行走到村头时,孬娃儿忽然捧着一个竹编的小鱼篓跑到程灵面前。
“神、神仙哥哥!”他怯生生又脆生生地喊。
关于这个称呼,程灵其实纠正过他几次。但孩子往往有孩子的固执,孬娃儿每次都是应得很好,但等到唤人的时候,他却还是控制不住,不自觉的就会对着程灵喊出“神仙哥哥”这四个字。
大概在孩子的心里,程灵永远都会是那个从天而降,救他于生死之间的神灵少年——
如果不是神仙,世上怎么会有人,既有如此俊美,又有如此本事呢?
算了,解释不清,程灵后来索性也就懒得说了。
反正等孩子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这世上并没有神仙,她也只是凡人。
不过,此时此刻,当孬娃儿举着小鱼篓,并说:“神仙哥哥,这是我在河里捞的小鱼虾,都烘干了,烤得脆脆的,装在篓子里。篓子也洗干净了的……你、你带着路上吃。”
这一番话听在程灵耳中时,程灵的心头还是有了一种微小而又和暖的涌动。
她正要伸手去接那小鱼篓,不料徐娘子突然冲出来,竟是面红耳赤,满脸羞惭。
徐娘子伸着巴掌就往孬娃儿头上拍去,一边责怪:“死孩子,像什么话!程郎君那是什么人物?吃你这破鱼烂虾?还不快收回去!”
一边又惶恐之极,连忙向程灵解释:“程郎君勿怪,小妇人……我、我……唉,都是孩子不懂事,这些腌臜物,不敢污郎君的眼。”
说着,一把就要将孬娃儿手上的鱼篓子夺走!
她居然是真的觉得孬娃儿送鱼虾的举动是在侮辱程灵,于是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想要挽救孩子的这种冒失。
程灵一时都愣了一下,直到徐娘子的手落在了鱼篓上,直到孬娃儿含泪喊起来:“不、不是的,阿娘,小鱼烘干了好吃,不是臭鱼……”
大人与小孩角力了起来,程灵便在此时探出手。
她轻轻使了个巧劲,取走了正在被母子二人争夺的小鱼篓。
徐娘子惶恐又焦急地喊:“程郎君……哎哟!”
鱼篓骤然被夺走的惯性使得徐娘子顿时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而同样站立不稳的孬娃儿却被程灵揪着小领子扶住了。
程灵没有理会徐娘子,只是一手拿着鱼篓,另一手按在孬娃儿肩头,并弯下腰与孩子目光平视,道:“这种烘干的小鱼小虾,是你们平常的零嘴是不是?”
孬娃儿眼里还含着泪花,脸上还挂着委屈,但被程灵这一问,他又连忙打起精神,说:“是,好吃的,不臭哩。”
程灵微笑道:“是,的确不臭,隔着鱼篓子,我都闻到香味啦。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孬娃儿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像是春天里的两朵小野花,迎着风,即便那么瘦悄悄的,却又那么顽强。
程灵亲自提着鱼篓子,又从身侧挎包里取出了一本小小的书册。
说是书册,这小册子其实只有常规书册的一半大小。
这是程灵的随笔本,记录着她这一段时间探访乡间的农事心得。
主要内容一方面是农时与天时之间的关系,一方面则是一些卓有经验的农事技巧。
这些技巧多半是请教乡间老农而得来,也有一些是程灵的归纳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