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顷刻间,赵黍只觉得天地万物如画卷般在眼前展开,方圆之地枝摇叶落、虫走蚁行、风吹水流、尘飞埃游,纤毫毕现、触手可及。
可即便万物万象一齐涌入眼中脑内,赵黍丝毫不觉得纷乱错杂,此刻他心境虚寂、超然大观,其功不可思议。
“恭喜。”鹭忘机最先察觉到赵黍修为进境。
赵黍凝神调息,散出体外真气时而化为水火风雷,绕亭而飞,时而化作各种分身,形貌不一。
轻轻抬手,真气结成蟠曲符篆,如鸟还林,飞落赵黍掌上,五色氤氲于内、紫气交织于外,灿然放光。
赵黍端详符篆片刻,反手一掌,将其印落眉心,直入脑宫之中,与玄珠融为一体,成为本命灵文。原本枯槁之貌立刻容光焕发、面生玉泽。
如此一气呵成,赵黍几乎是不假思索,更无半点刻意造作。
“直到今日,你才算是迈入仙道门径。”灵箫出言道。
赵黍暗中问道:“我还以为玄珠升泥丸这一关会很艰难,之前你不是说我要勘破幻象才能有所突破么?”
“不历大幻,如何得真?”灵箫直言:“而且你以为这一关很容易么?古往今来多少人玄珠久久不得上升泥丸,难道他们经历的磨练和苦修会比你少么?若无过去数月面壁苦修,今日斫琴焉能一气破关?”
赵黍暗中称是,不知不觉来到石溪福地也有三四个月了,这段日子里他不闻外事,除了跟鹭忘机参习琴曲乐理,便是闭关面壁,对幻象扰神几乎麻木。
灵箫继续说:“你其实欠缺的就是一丝机缘,今日你动手斫琴,才算是修悟圆满。琴器浑然天成,可见你功夫倒是下足了。”
如果是过去的赵黍,听到灵箫如此赞许,估计早就得意忘形了,但他如今只是淡淡一笑。
“看来我们的贞明侯又有精进了。”姜茹识趣地端来一杯玉盏香茗:“可惜我们这里没有几个人,不能聚众山呼庆贺之语。”
赵黍笑道:“栖山隐修,本就不欲为人所知。何况我辈修仙,又不是为了以此卖弄显耀。”
修仙贵己重私,并非是常人以为的自私,许多普通人以为的自私之举,比如卖弄显耀、贪求无度,反而是被世俗名利之欲裹挟,本心不得清静,在修仙之人看来,反倒是不够“自私”。
所谓私,无非我身我心而已,其余皆不足论。
赵黍忽然发现,修为境界突破,连看待事物的眼界心思也不同于以往了。一些过去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的事情,此刻不言自明、一点就透。
譬如梁韬,或许到了他那种境界,身心广大可容天地,便反过来生出篡变天地、独掌造化的愿心来。仅以此念而论,并无褒贬,但他的所作所为落到实处,牵连芸芸众生,便不能不论是非对错了。
赵黍也明白了,为何灵箫会对世俗凡人如此“冷漠无情”。这种无情,更多是不要自作主张地替他人做决定。
世间万象万事各有其因,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赵黍以前难免一厢情愿地替别人界定对错,一方面固然是好意,可另一方面也多有枉顾事实的心思。
回头再看,自己选择与王庙守类似的手段,害死高平公父子,这件事放在过去,以赵黍的心性是断然不会去做的。而他做了,便是打破积习顽执的开端,如此才有今日过关破境。
修为精进,往往有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愉悦,那并非是亢奋激烈的快感,而是豁然开朗、通明透彻。
将琴面与琴底合板,赵黍问道:“是否还要上灰胎和表漆?”
鹭忘机轻轻摇头:“此琴经你之手,骨络筋脉已脱凡胎,何用灰粉生漆?”
言罢,鹭忘机取出七根丝弦,都是她亲自炼化,小心缠绕绑实,再调松紧,然后上手拨弄试音。
琴声清绝,闻者只觉忘形宁息,一时烦恼尽消、百骸舒畅。
“闻此仙乐,竟有耳目一洗而新之感!”赵黍感叹道。
“尚未成调,让你们见笑了。”鹭忘机抚平琴弦,问道:“此琴出自你手,要起什么名字?”
赵黍也不矫情,敲着膝盖说:“凤游碧落,高鸣空歌。就叫‘碧落空歌’,如何?”
“好名字!”姜茹也夸赞道。
鹭忘机则说:“此名立意会不会太高了?”
“琴身纹路如俯瞰山川,此乃凤游碧落所见。”赵黍解释:“得见壮丽景致,有感而发,是谓空歌,我觉得正好。而且此琴所奏并非凡音,乃是天籁隐韵,浮沉清浊、抑扬宛转,错而成歌。”
鹭忘机沉默片刻,低头看着新得瑶琴,说道:“既然是你起的名字,那自然是没有错了。”
姜茹瞧见他们两個一问一答,不由得掩嘴笑道:“你们呀,起个名字都要引经据典一番。”
“难得奇珍,自然应该要好好纪念。”赵黍说:“此等琴器,正巧是我进境修悟而成,机缘难得。”
赵黍很清楚,这种机缘巧合下炼成的法器,几乎不可能再现。这不是水平高低所限,而是融汇了对天地造化的参悟,玄妙难言。
“唉,鹭仙子得了这么一件宝贝瑶琴,我还什么都没有呢。”姜茹撑着下巴,一副吃醋模样。
赵黍苦笑摇头:“伱可是崇玄馆出身,若论傍身法宝何曾少过?”
“贞明侯,看在小女子帮你侍弄花草、整治园林,能不能也给我弄一件像样的法器呀?”
这些日子三人共处一地,彼此相熟了,姜茹似乎难得卸下伪装,言辞开始变得无所顾忌。
赵黍并非不知晓姜茹的情意,只是他过去心怀芥蒂,一直不愿面对。如今心态变了,反而从容许多。
“人家鹭道友以琴入道,一张琴要长伴修炼,好比是本命法宝,自然要多花心思。”赵黍笑道:“我跟你都是手上拿了一堆法器符咒的,用心不专,再额外炼制法器,反倒显得累赘繁冗。”
姜茹撅了撅嘴唇,似有不满。赵黍只得说道:“也罢,你如果真的想要一件法器,那就去寻天材地宝来,我可以试着依照灵材物性略作炼制。”
赵黍倒也不是为了讨好姜茹,而是想要印证自己的修为境界和炼器之功。
仙道修炼以无欲观物,但并非弃绝世间器用。所谓以无为用、借假修真,正因为能无欲观物,方能洞察万物潜藏的物性与变化之机,从而将变化之机发挥出来并加以运用,便是成器之法、炼器之功。
赵黍猜测,老师张端景与石火光之所以精通炼制法器,很可能就是参悟出这无欲观物、以无为用的心境,天材地宝一旦到手,自然生出种种灵思妙想,下手炼器直指关窍,没有各种繁难推敲。
………………………………
第187章 真火炼风涛
数日之后,姜茹果然带来了好几样天材地宝,一看就是从崇玄馆弄来的——出自东海水府的采风螺与镶珠鲛绡,能够夜里放光的夜明犀角,以及一根天成灵文的金符斑竹。
“带一样就好,弄这么多灵材过来,我也没工夫一一炼制成器。”赵黍深感崇玄馆物力之丰盈:“而且你把这么多灵材带出馆廨; 不怕被人找麻烦么?”
姜茹笑道:“你怕什么?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比如这金符斑竹,就是地肺山特产灵材,山中竹木受到清气熏染而生灵异,崇玄馆弟子几乎人手一根。
水府奇珍自不必说,崇玄馆主持与东海水府联系,馆内收藏大量产自水府的天材地宝。至于这根夜明犀角,是崇玄馆在几十年前诛杀的一头犀兕妖; 犀角被首座随手赏赐给我了。”
“你们过的日子可真舒坦。”赵黍不由得感叹。
“你现在也不差呀。”姜茹讥笑道。
赵黍先是拿起金符斑竹,其大约一人高,坚硬笔直,可作为竹杖。表面有金黄纹路斑驳蟠曲,形似符篆。
凝神感应片刻,赵黍认为此物成因或与灵文神铁有几分相似。
灵文神铁是铁公飞升舍下的原身遗蜕,久经凝炼、自成法度。其中朱篆灵文可以看做是铁公对天地造化的领悟,结成篆字。只不过铁公并非以人身成道,所以符篆直接凝结在铁石之躯上。
而赵黍发现,自己的真气法力竟然与这金符斑竹有几分微妙共鸣。或许就是因为梁韬常年身处地肺山中修炼,仙家法力、洞天清气饱浸福地山林,肉眼不可见的仙家法度不知不觉间结气成篆,从而在竹木表面得以浮现。
竹木生长迅速; 易受外界气机浸染,怀英馆修士常用的符笔也是采用青玄竹。而这金符斑竹与梁韬所修仙法系出同源,用来搭配催动《九天紫文丹章》最为契合。
“如果我是初闻仙道的崇玄馆弟子,这根符竹倒适合作为长年随身之宝; 日夜祭炼。”赵黍摇摇头:“现在的话; 对你对我,这东西用处都不大了。”
姜茹坐到一旁,笑道:“成天杵着一根竹杖,显得老气横秋,崇玄馆里没几个人喜欢用。”
“你们在地肺山里见惯此物,当然不觉珍贵难得。”赵黍摇头:“但过去那些修仙宗门,也未必能有这种人手一件的本山特产,江湖散修更是不敢奢求。”
放下符竹,赵黍又拿起那根夜明犀角,从表面上看像是一根色泽质地都不太上乘的犀牛角,长度将近三尺。凝神感应片刻,赵黍引一缕真气行布其中,犀角立刻光明大作,将周围照得一片白亮。
赵黍运转真气,犀角光亮自行收束,缓缓凝成一具人形。
“金水分形法?”姜茹见状问道。
“不是,分光幻形而已。”赵黍随便捡起一枚石子扔出,轻易穿过人形,并无实体。
姜茹则说:“这种幻术只能骗骗凡夫俗子的耳目; 对方稍微机灵一些就不管用了。”
“也不至于。”赵黍忽然想起蒹葭关遇到的巫真,他手中弯刀能幻化出重重刀影; 虚实不定、杀势凌厉; 于是说:“这夜明犀角可以炼成宝刀,气化刀光百千重,让人应接不暇、难以防备。”
“我看着像是会用刀的吗?”姜茹指着自己问。
“要求真多。”赵黍埋怨一句,然后拿起镶珠鲛绡。
这种由海中鲛人以秘术织成的锦缎,轻盈透亮,在阳光之下如同一泓碧波。此等织物无惧水火、刀兵难伤,比起羽衣阁织成的云锦还要珍稀,可谓是千金难求。即便是崇玄馆,也绝非随便哪位门人弟子能够拿出来。
鲛绡上的珍珠亦非凡品,隐隐散发着水泽气机,能够为穿戴之人辟尘除秽,还有几分滋润肌肤、驻容养颜的效力。
“当初你去积阴冥府,便是穿了一件鲛绡罗裙吧?”赵黍问道。
姜茹支着下巴回忆说:“幸亏那件鲛绡裙为我抵挡了壬望潮几分法力,否则我就要当场暴毙了。”
“护身仙衣不比其他法器,炼制起来要难得多。”赵黍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织造布料时,一丝一线都要祭炼到位,然后如布置阵式禁制一般,将护身术法织绣而成。”
“你不是祭炼过符甲么?我记得那也是用麻线织造而成。”姜茹问。
赵黍说:“符甲并非法器,续筋麻先经过丹水沤浸,提取可用芯线,织造之后填充棉絮夯打敲实,最后书符加持。可符甲要是闲置太久,其中气机也会渐渐耗散,而且难以重复祭炼。说到底,那是类似军器衣甲的东西,坏了就勉强修补,修到没法用就扔掉。”
“我虽然懂得一些女红,但不会仙衣织造之法。”姜茹叹气。
“我也不会,所以别指望了。”赵黍把鲛绡放下,抄起最后那个采风螺,这個茶碗大小的海螺黑中带灰,表面粗糙不平,内部中空,但分量沉重。
“这种海螺我以前没见过。”赵黍问:“是何处所产?”
“东海水府中有一家位于红珊岛,那里水浅风急,有许多海螺堆垒成山,受风一吹发出呜咽之声,交响如歌,凡人听了会被迷住神智。”姜茹解释说:“这枚采风螺据说生长超过百年,其中螺肉用于炼制饵药。螺壳放在月色之下会凝结夜露,用其擦拭眼皮,有明目破幻之效。”
“这倒是不差。”赵黍点头赞许:“我发现这海螺有聚风引水之能,物性加以凝炼,或可发出风刀雨箭,也能化为水雾烟波,迷惑变幻。就用这个吧。”
“那我便等你炼成法宝咯!”姜茹莞尔一笑。
姜茹离开后,赵黍开始专心盯着打量手中海螺,缓缓吐纳,周身真气结成符篆,左右飘飞盘旋,然后变化成两道分身,环坐一同。
这分身可不是寻常金水分形,如今赵黍修为再进,玄珠入泥丸,上中下三元连成一线、贯通无碍。
按照灵箫所传的九宫守一法,人身三元各有内真,若境界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