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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种自己很快就要跌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的错觉。
“不怕,右手捏诀,用左臂保持身体平衡,剑意随心,心动剑移,人剑合一。”
深呼口气,小景按照越无尘的话,右手慢慢竖起两指,立在身前,左臂笨拙地往旁边试探性地一伸。
心念一动,脚下的命剑嗡的一声,竟然真的随他的心意而动。
宛如展翅高飞的大雁一般,瞬间腾空而起。
凌厉的剑气在半空中留下了数道剑影。
晚风吹得小景的衣衫猎猎作响,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只觉得自己好像同脚下的命剑合而为一,心念起,命剑动。
竟然如此契合。
可是蓦然之间,脑海中咔擦蹦出来零星的画面。
画面中,他好似从半空中坠下,狂风吹得他的衣袍都鼓了起来。
身下是坚硬冰冷的青砖。
整个人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啪叽一声重重摔了下去。
摔得浑身的骨头都宛如断裂一般剧痛。
可是下一瞬,旁边就传来一道冷漠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继续”。
那声音听起来,应该就是越无尘。
曾经的越无尘满脸冷漠地看着他从半空中坠下,都没有伸手接过他。
反而不近人情地命令他继续。
小景猛然睁开了眼睛,浑身都冒出了冷汗来。
捏诀的手指不停颤抖起来。
浑身都隐隐作痛。
又是林景的记忆。
又是属于林景的记忆。
林景阴魂不散,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冒了出来。
再一次毫无预兆地蹦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酸涩的苦楚,以及从未与人言说的委屈。
一瞬间又涌上了心头。
小景“啊”了一声,脚下失重,整个人自半空中跌落下来了。
夜风将他的衣袍都吹了起来,显得鼓鼓囊囊的。
心直接就跳到了嗓子眼里。
小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失足坠落。
也不明白,自己隐隐在期待什么东西。
隐约好像在期待着,师尊会不会接住他。
或者是,他想要试探一下,师尊到底是伸手接他,还是任由他重重摔倒在地。
而后下一瞬,就听嗡的一声。
命剑飞速自半空中飞掠而来,作势要接住小景。
可小景随手一挥,居然把命剑挡开了。
铮的一声,命剑倒飞出去,重重扎在了地面上。
而距离他抵达地面,不过只在一息之间!
就在小景以为,这下铁定要被摔惨时。
一双手臂稳稳地将他接入怀中。
扑入越无尘怀中的一刹那,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更多的画面来。
每一帧每一幅,都是关于越无尘的。
而每一帧画面浮现出来之后,带给小景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酸楚感。
以及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绝望。
绝望像是浪潮一般,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委屈,埋怨,痛楚。
这些东西蓦然充斥着小景,让他生出了想要报复的念头。
“怎么如此不小心,居然摔下来了?”
越无尘将人拥在怀中,低头凝视着小景发白的俊脸,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并没有训斥他,反而温声细语地安抚道,“第一次御剑,就能在半空中坚持那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师……师尊?”
小景抬起头来,满眼迷惘地望着越无尘,痴痴地唤了一声。
“嗯?”
“越……无尘?”
“……没大没小,你得唤本座师尊。”
越无尘也没生气,看起来很好脾气地低声道。
哪知小景越来越大胆,两臂突然就圈住了他的腰肢。
还把头脸都埋在了他的胸口。
越无尘先是一愣,随即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打飞出去。
可手才一抬起来,又猛然想起,面前的少年可不是当初的林景。
经受不住他一掌的。
这一掌下去,小景就没了。
遂慢慢又把手放了回去,越无尘不知道小景突然是怎么回事。
明明此前还拒他于千里之外。
眼下又跟孩子——不,准确来说,像是被人丢弃过的小猫儿小狗儿一样地跟他撒娇了。
这些是林景从来不会做的事情。
林景就从来不会跟自己的师尊撒娇。
也从来不会这么大了,还要师尊抱抱。
林景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林景也从来不敢这样的。
林景曾经说过的,他毕生最怕的,就是师尊了。
除师尊之外,林景从未畏惧过任何事物。
哪怕重刑加身,名声尽毁,声名狼藉,林景也从未怕过。
可能小景到底还是孩子心性,方才又被吓着了,遂才表现出了对他如此依赖的一面。
越无尘哪怕再铁石心肠,也要被小景这般柔顺乖巧的模样,弄软了心肠。
当即便温声道:“怎么了?被吓着了么?不怕,为师在。”
小景没吭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主动去抱越无尘。
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对越无尘产生一种他不明白的情愫。
只觉得就应该抱住越无尘的,就应该没大没小,无法无天,以下犯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越无尘,你身上有一种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气味,我好像在哪里嗅到过。可我又想不起来了。”
小景耸了耸鼻子,踮起脚尖,在越无尘的颈窝处轻嗅,温热的呼吸弄得越无尘颈窝发痒。
没一会儿,越无尘玉似的颈子就微微发红了,连带着他的脸,也有些发热。
越无尘下意识要将小景推开,可又眷恋着这一刹那的温情。
神情略有些慌乱,恍恍惚惚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额间的裂魂印又开始发|烫了,好像烙铁一般,烫得他眼眶都有些热了。
越无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道:“小景,你逾越了。”
“我不懂。”
“什……什么?”
小景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懂什么是逾越。”
越无尘也知道,小景六识不全,恐怕根本也不知道师徒之间,应该时刻保持距离。
如此这般,已经算是逾越了。
这不合规矩的。
即便二人都是男身,越无尘也从未对小景产生过超出师徒之情之外的情分。
但总归夜下相拥,这并不好。
越无尘咬了咬牙,狠心将小景推出怀抱。
强迫自己狠下心肠,严格要求小景,不可让小景再走了当初林景的老路。
当即神色一沉,越无尘冷着脸道:“你现如今过于放肆,没大没小,无法无天!本座是你的师尊,你岂能……额,小景!”
下一瞬,小景就跟小牛犊子一样,自背后扑了过来。
两臂再一次环绕住了越无尘的腰肢。
不顾越无尘的训斥,小景闭上眼睛,感受着越无尘身上的温热,嗅着那抹熟悉的气息。
脑海中的画面不断浮现,不断进行拼凑。
没一会儿就浮光掠影一般,浮现在了小景的眼前。
全然都是林景生前的记忆,每一帧都是关于越无尘的。
小景看见林景郑重其事地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掘土挖坑,将一个小小的酒坛子埋在了树下。
又怎么亲手将土堆,一点一点地埋上。
松软的,略有些潮湿的泥土,弄脏了他的白色道袍,他也浑然不在意。
跪在树下双手合十,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小景不是那种喜欢窥探别人记忆之人,但他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去了解关于林景的一切。
想知道林景的一切喜怒哀乐,想知道林景的生平事迹,以及他的死因。
可就在他想去看清楚,林景到底埋的是什么东西,许的又是什么愿望之时。
越无尘竟然一把将他推开了。
脑海中的画面也宛如琉璃一般,寸寸崩裂,很快就消失殆尽了。
“放肆!”越无尘突然疾言厉色起来,冷斥道,“你现如今太过胆大妄为,竟连师命都不听了!”
小景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就是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要靠着同越无尘接近,从而窥探林景的记忆。
谁曾想,越无尘居然生气了。
这也是小景第一次被越无尘这般疾言厉色地责骂。
当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小景两手按在地面,昂起头来,嘴巴微微一张,想要说点什么。
下一瞬,就看见越无尘对他扬起了手掌,小景也应激地抬手便挡。
但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
越无尘终究是收手了,一甩衣袖,半是恼怒,半是怜惜地道:“小景,不可再如此行事了,本座现如今是你的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之间,本就不该再有如此亲密的举动!”
小景喃喃自语道:“我不懂啊,没人教过我的,我真的不懂。”
顿了顿,他放下了手,抬脸道:“可是,这难道不是师尊先开始的吗?明明是师尊先开始的,可师尊怎么就不承认了呢?”
这话一语双关,既像是小景责问越无尘,为什么他先开始的,到了最后又不肯承认。
更像是林景出声责问越无尘,为什么最先动情的人,明明就是师尊,可到了最后,师尊居然不承认了。
而越无尘同时也透过小景,依稀可见当初林景的身影。
这宛如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拷问,直击内心。
似一记重锤,重重锤在了越无尘的胸口。
将他的肋骨狠狠锤断,而后碾碎他的心脏。
“你……你!”
越无尘血气翻涌,一股腥咸再度涌了上来,为了不在小景面前失态,他赶紧隐忍住了。
转过身去,不肯再看小景了。
心乱了,他苦修了那么多年的无情道,最终居然败在了小景的手上!
他的心居然乱了!
一时之间,越无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林景心乱,还是为了眼前这个天真懵懂的小景!
“你走吧,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可是,没错要怎么反省?”小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苦恼,小脸也皱成了苦瓜,他摇头说,“弟子不明白,师尊为什么突然要生气。”
越无尘也觉得,自己本不该如此动怒的。
不知者不怪,小景又不懂这些。
追根溯源,小景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也有越无尘的责任。
但凡他当初态度强硬一些,宁可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也要强行庇佑徒弟。
也许,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林景腹中的魔胎,如果当初活了下来,七年时间,孩子也会哭会笑了,没准又是一个小林景。
一个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粉雕玉琢的小林景。
如果林景的孩子还活着,现如今应该穿着小道袍,乖乖巧巧地跟在越无尘身边,唤他师公。
可惜,不会再有了。
越无尘曾经私底下无数次地质问自己,当初究竟是不是出于一种泄愤的态度。
到底是不是对林景产生了特殊的情愫,所以才对林景下了那么重的狠手。
到底是不是因为他嫉妒了,他愤恨林景遭遇的一切。
可无数次的质问,换来的却是越无尘一次又一次地逃避。
始终勘破不了其中关窍。
始终摸不清楚,自己的内心。
也可以说是,越无尘始终不敢正视自己,不敢承认他对林景产生了超越师徒的情愫。
“算了,今夜便先到此处,你回去休息吧。”
越无尘落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要走。
可下一瞬,小景霍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越无尘的衣袖。
“师尊,我突然有一个非去不可的地方,有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什么事?”越无尘转身,低声道:“只要不违反门规,你只管做便是了。”
小景道:“就是因为会违反门规,所以弟子才想让师尊陪弟子一同前往!”
越无尘:“……”
难道他陪着小景胡闹,就不算违反门规了么?
但看着小景酷似林景的这双眸子,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小景的任何要求。
难得听小景说,有他非做不可的事情。
小景生怕越无尘会跑一样,一路上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因为拽得太紧,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越无尘忍不住长叹口气,轻声道:“师尊不会跑的,你不必这般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