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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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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书的事一样。”
  米公公一口气说到这里,像说书似的,哼了几声,喝一口酒,又唉了几声,再呷一口酒,然后又扔一粒花生米入嘴里,又送一口酒。
  “也许便是因为这样,蔡京才急着要把京城的武林人物,不是一网打尽,就是一举收揽吧?所以他才会使白愁飞在‘发梦二党’花府做出那样子的傻事。这事一旦教人揭破,蔡京和白愁飞都碰了一鼻子灰,日后想要笼络道上的好汉,谈何容易!”方应看思虑地道,“或许也因为如比,元十三限更加嫉恨诸葛先生吧?”
  “便是如此。所谓同甘共苦,真是说的容易做的难。有时候,同患难虽已不易,但共富贵更难。糟就糟在元十三限,武功才智,无一在诸葛先生之下。他志大心高,原要报国效力,但在王安石越次入对、大权在握之际,他投效皇弟赵颢,而遭王安石弃而不用,只好投蔡确门下,甚不得志。俟司马温公拜相之时,报复新党,他因受蔡确之累,被贬戎川,直至蔡京任相,因要节制诸葛,所以才调他回京,但又防他坐大,闲置不用。屡经蹉跎,英雄已老,空负奇志,元十三限自然郁愤不平。”米公公一边吃花生一边喝酒一边追述往事,“诸葛先生其实也有顾念同门情谊,曾为元十三限说项,但元十三限十分倨傲,虽怀才不遇,但决不接受诸葛先生的援手。两人因怀抱各异,又各事其主,曾数度交手,但许是元十三限较为不幸吧,从来都没有胜过一次——”
  方应看眼神一亮,这样看去,很有点像是一个聪明而淘气的孩子,“所以元十三限恨诸葛先生入骨,誓要打倒诸葛泄愤?”
  “据说他们还有些私怨。”米公公哼了几声,他甚至闻到自己体内散发出一种老人味——一个在老去的人身上才会出来的味道。他很不喜欢这种味道,这味道尤其在他喝了酒之后、疲乏了之后会更浓烈。可是他又极嗜饮酒,而人总是会疲倦的。“至于那是什么积怨我就不晓得了。”
  “可是,元十三限也是个聪明人,他会为蔡京杀诸葛先生吗?”
  方应看还是这个问题。
  “本来不会——要是会,蔡京早就出动元十三限来杀诸葛先生了,何必要差王小石去?元十三限此人自视甚高,极为倨傲,他对诸葛先生妒恨已极,直若深仇巨恨,但暗箭伤人之事,他还是未必肯干。”米公公一面说着,一面在想:这年轻人闻着我身上的味道没有?怎么他看来一点感觉也没有?究竟是少年沉着,还是反应迟钝,还是怕我生气佯作嗅不到?“不过,蔡京到这时际,一定会调出一个人来。”
  “谁?”方应看问得快而慎重。
  “天衣居士。”米公公道,“他们的二师兄。”
  “天衣居士?”方应看重复了一句,马上就问,“天衣居士会为这件事而出动吗?”
  天衣居士生性淡泊,一般江湖恩怨,他都不肯插手,至于朝廷斗争,他更不会理会。只不过,蔡京决不是个简单的人。”米公公用一种仿佛在看一场好戏的奋悦说,“天衣居士,退出江湖已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前,蔡京还没当上户部尚书之前,早已安排好了一个人,一直照应着天衣居士——”
  他笑笑又道:“要不然,怎可说隐居就隐居?你以为真可以不食人间烟火,饮风吃云吗!天衣居士虽然不涉江湖是非,但他依然沉醉于琴棋诗书画艺,喜爱花草树木鸟鱼,时有些发明,时作些风雅,住得舒适,活得悠闲,你以为他真的是神仙?如不去抢劫偷盗,又不做事谋财,他哪里可以过这般写意生涯!”
  方应看心里一面惊震于蔡京的老谋深算,一面暗佩米公公的深闻博知,“公公的意思是:蔡京早在数十年前,已在天衣居士身边伏了一人,以财力支持那人,成为天衣居士的恩主——”
  “那人也是很多身怀绝学之士的恩公——蔡京不方便做的事,他指使其他的人去做,有一天,他便利用这些关系来让人对他报恩。”米公公挥不去自己身上发出的老人味,只好拼命喝酒,喝得自己都不大分得清究竟那是酒味还是老人味,心中才较宽和一些,“所以,蔡京手边总是奸诈小人得道,但手下也不乏能人。”
  方应看这回小心翼翼地问道:“负责天衣居士的人是谁?”
  “多指横刀七发,”米公公眯眼笑道,“笑看涛生云灭。”
  方应看这次不笑了,神色凝重了起来,“公公的意思是……其他五位也是……”
  “当世六人高手中,你就是‘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神通侯’方应看,蔡京当然想要用你,但公子绝非他掌中之物。”米公公说着说着,语音忽然变得又尖又细,连他自己几乎都不能辨别那是自己的声音,使他觉得一阵栗然。这些日子以来,他常有这种情形,有时梦中乍醒,竟一直觉得自己是一头怪兽,刚杀戮了许多人。他这种感觉,发生得愈来愈频密,愈来愈明晰,愈来愈紧迫盯人,仿佛他身体里有一头可怕的兽,随时要把他吞掉一般。“蔡京想把六大高手尽收囊中,他还没那么大的本领,不过,多指头陀确是他的人。”
  方应看微讶:“多指头陀?五台山的多指头陀?”
  (注:“多指横刀七发、笑看涛出云灭”六大高手,请参阅《杀楚》一书里写的‘百袋红袍、欧阳七发’和‘横刀立马、醉倒山岗’的顾佛影。)
  “正是精通少林‘多罗叶指’和‘拈花指’,但却能以五台山正宗气功‘无法大法’施为的多指头陀。”米公公觉得他身体里似有“另外一个人”替他说话,“这数十年来,照顾天衣苦士起居饮食、无有不从,而又能不令他生疑的,除了这位多指头陀,还能有谁!”
  方应看微噫一声。
  过了半晌,他的笑容又回来了,像阳光映在水上一样地浮了上来,极难得也极好看。“……天衣居士、元十三限、诸葛先生,还有‘大开大合三残废’与‘四大名捕’,”他像是品评雅赏奇花异卉般地道,“要是还加上懒残大师和他的徒弟沈虎禅,那真有热闹可瞧了。”
  “懒残大师失踪已久,到底还在不在世上,仍然成谜,沈虎禅正与‘万人敌’及‘铁剑将军’为敌,现今是不是还活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米公公觉得“自己”又“回来”了,他大力地嚼着花生,来证实自己神智仍然清楚;只是当他精神稍为宁定时,那种该死的‘老人味’又回来了,“这些年来,元十三限摒除一切杂念,苦创‘伤心神箭’,诸葛先生忧烦国事、将绝艺倾囊相授于‘四大名捕’外,潜修‘浓艳一枪’。元十三限曾三度找诸葛先生决斗,但也败了三次。近十年来,他们各练绝技,这一战只怕得要不死不散。”
  方应看笑了。他的笑容甚是灿烂好看。
  “这样说来,局面又要开始乱了?”
  “对小侯爷您这样的人杰而言,局面越乱越好。不乱又焉能显示出你平定天下的能耐!要是不乱,小侯爷又怎能名正言顺,再像方巨侠当年一样,统领武林、君临天下!武林中已有许多年群龙无首了呀!”
  “对。乱就是大有可为。平静的局面是出不了英雄的。”方应看也笑着说,“蔡京虽然恣肆跋扈,但他是意图偏安,才能维持他的专权;这样不痛不快,那就太没志气了,不懂顺流应世的人,就该下去。赵家天下,积弱已久、积怨已深、积重难返,公公与金元帅早有盟誓,若能里应外合,他日蔡京的位子,就是您坐的了。”
  “我倒不是贪图权贵。小侯爷,你是深知的,我早年就给赵姓皇帝抓去阉割,一家大小,全死在党锢之争里,所以不管对赵家还是新旧二党,一无好感。”米公公觉得那只奇异无比、宠大无匹的野兽又在心底里凄吼了一声,“这件事,小侯爷一向都是与我同一阵线的。否则,金主又何必派了大王营里三大悍将:契丹、蒙古、女真族的高手来为你执鞭掌辔?”
  方应看忙道:“那是金主厚爱。”
  米公公眯着眼看他,“你的血河神剑练成怎样?”
  方应看答非所问:“义父始终不肯授我他的绝艺。”
  米公公又问:“金主苦心暗中把他们的独门乌日神枪的要诀授予你,却不知练成怎样?”
  方应看微叹了一声。
  这一回,他倒了喝了一口酒。
  一小口。
  然后回答。
  “希望能真看到诸葛生的‘艳枪’,好长长见识。”
  还是问非所答。
  这时候,到米公公心中掠过一阵寒意:眼下这个他日尚还仗赖他成大事的年轻人,最可怕处就是不愠不躁、高深莫测。有时,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督导他,还是他在领导自己?
  他只知道:体内的那吼声,是愈来愈大,愈来愈响,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了。 
  
        


  第一章 以万变应不变4 饭局 
  天衣居士养了一只鸟。红嘴、黑羽,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每天都会拟人声音报上:“今天是正月初三……”如果是过年,它还会说上几句吉利的话儿;要是中秋,它这会“吟”上一两首有关月亮的诗。它还会在每值时辰交接之际报时。
  有时天衣居士心情不好,它就唱歌;天衣居士没胃口的时候,它还会用有尖钩的啄子,挑桌上最好的饭菜,送到天衣居士嘴边去。
  天衣居士当然十分疼爱它。
  他至少养了二百三十三只珍贵罕见的飞禽,其他走兽还不计其数,若连猫狗龟兔一起算,恐怕八辈子也算不清。
  但他独爱这只鸟。
  这只鸟不爱跟别的动物在一起,清高而且孤僻,也不爱跟别的人在一起,它只爱跟他在一起。
  天衣居士觉得他俩之间很有缘。
  这只鸟名字就叫做:
  “乖乖”。
  有时它闲来无事,也会叫自己的名字,但发音不准,叫成:
  “怪怪”。
  说实在的,一只那么通人性的鸟,天衣居士喜欢之余,也有点觉得“怪怪的”。
  可是他是那么喜欢它,他们俩是那么有缘,天衣居士自知一向兴趣繁多,可谓玩物丧志、心不能专,也就不在乎再特别钟爱乖乖一些了。
  天衣居士近月来心情不好,那是自从王小石要去京师展布身手之后,心情就没有好过。
  ——大概是因为寂寞吧?
  天衣居士禁不住时常想起,有王小石在身边时的热闹快活。
  王小石是一个对什么事情都以坦荡的胸襟、快乐的心情去面对的人。
  这样子的人不但能令自己快活,也能令在他身边的人感到快乐。
  王小石走后,天衣居士的心情,就黯淡得多了。
  这时候,他不禁有点后悔:
  后悔当日没有娶下织女。
  ——当年若娶了“一针见血,名动天河”的织女,现在就不会那么寂寞无人管了吧?
  “你喜爱高山流水、琴棋书画多于喜欢我!”他记得当日织女这样嗔怒地跟他说过,“其实你这种人,只爱你自己!”
  当时,她就以“一针见血”的“密织急绣、乱针分尸”,即行把绣好的鸳鸯帕拆去一只鸳鸯,掷还给他,怫然而去。
  而今,那巾帕还在怀里,大概那儿还兀自游着一只孤独的水鸟吧——不知那一只现在怎样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天衣居士又消沉了起来。乖乖便过来轻啄着他的手背。
  天衣居士也没料到自己竟会出门去。
  而且还是重入江湖。
  ——去的竟然还是京都。
  他原本准备在白须园终老。
  本来,就算有人拿刀子架着他的脖子,他也决不愿再出江湖。
  ——其实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得了白须园,因为那儿他已把自己这些年来研修所创的机关阵势,全布置在那儿,就算是大师兄懒残大师至亲,也未必能破得了。
  除了王小石之外,世上只有一二人能来去无阻。
  其中一个是因为他让对方来去自如。
  他信任这个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多指头陀。
  多指头陀在当世高手里是唯一能以五台山禅宗气功“无法大法”施为少林绝技,除此之外,他的九只指头(非但不比人多指,反而比人少上一指),名动天下,任何乐器,不管再新再古,只要给他弹上片刻,不管他有没学过,皆能成曲,且比浸淫多年在此乐器上的人更精更巧。有时候,他一人能弹出九十九人合奏时的繁复曲音来!
  他也善弈。
  更善抓鱼。
  急流之中,鱼游其间,他能以空手拔下水中游鱼的一片鳞而不沾其身;天衣居士的乐鱼斋养鱼无数,这些鱼儿也难免偶尔得病,正需要多指头陀这灵便的九只手指。
  多指头陀这种种长处,都投合天衣居士的兴味。
  何况,这些年来,天衣居士得以潜修此地,怡然自适,起居饮食,全仗多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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