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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朱大块儿已把顾铁三从唐宝牛的互击中接过去了。
唐宝牛也想奋力过去支助朱大块儿。
——人家帮他,他就势必帮人。
——别人救他,他就誓定救人。
可是顾铁三一旦停了手,他反而觉得天旋地转,还空击了两拳,才能住手。
这一下,强敌暂去,他反而支持不住。
他以一股顽强的斗志兀自撑着,但四肢百骸,有的似已飞上九霄云外,有的像早已下了十重地府,有的如在自己胸腹之间绞扭成了残缺不全的伤痛符号。
他能不倒,是因为关心:
——朱大块儿那么胆小怯弱,怎能对付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强敌!
他现在能够不倒,倒不是因为强忍强撑,而是眼前的事委实太令他错愕惊讶,以致他倒不下(也不好意思倒下)去。
因为他看到一场大战。
一场连他也感到震动羞惭的血战。
“大牌剑法”剑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每一招都能顶天立地,每一剑都有大丈夫决不受人怜的气概豪情。
“大脾刀法”却十分简。
简,就像写一二三。
一刀就是一刀,没有变化,不必变化,变化在这儿已成了多余。
这一刀一剑合在一起,成了一种极高明的配合,这高明在敌人面前就成了惊心。
趁朱大块儿全力拦截顾铁三向唐宝牛动手之际,刘全我用右袖卷住了他的咽喉。
朱大块儿一刀斩断了袖子。
刘全我的左袖却抽打在朱大块儿的脸上。
唐宝牛没听见朱大块儿惨叫。
奇怪,这当口儿他反而不大呼小叫了。
也没看见朱大块儿闪躲。
可怪的。朱大块儿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一步不退、半步不让。
他一剑斫了过去,惊起一道血痕,溅在洁白的断袖上。
顾铁三的拳头同时打中朱大块儿。
朱大块儿这时脸上都是血。
血自耳、眼、鼻、嘴里淌出来。
顾铁三击中朱大块儿第一拳,却一连起了九声闷响。
——看似一击,实有九拳。
朱大块儿没有吐血。
给拳击中的地方却凹了下去,且渗出血来,很快地就渗湿了衣衫。
朱大块儿仍没有退。
非但不退,还起飞脚。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里一脚踢翻了顾铁三。
这是交手的第一回合。
第二回合也几乎是马上发生的。
原因是因为三方面都没有退避。
刘全我的袖子再度卷向朱大块儿。
它像长蛇一般缠遮住朱大块儿的视线。
朱大块儿大喝一声,一剑劈下去。
袖,
断。
断,
袖。
却自旋舞,旋绞朱大块儿面门。
刘全我已急闪至唐宝牛身后。
他显然仍想以唐宝牛的性命威胁朱大块儿。
朱大块儿的视力已为断袖所混淆。
但他大喝一声,出刀。
唐宝牛就在他前面。
他竟毫不犹豫一刀就劈了下去。
唐宝牛只觉从天顶到胯下,飕地一寒。
但刀并没有劈中他。
背后却陡起一声惨叫。
刘全我掩面就跑,一路急滴下了血渍。
——到底刀锋是怎么透过他自己的身子而砍着背后刘全我的呢?
唐宝牛并不明白。
也来不及明白。
可是却见顾铁三扭身又上。
挥拳痛击朱大块儿。
奇怪的是,拳都击在砧板一样的刀背上。
而棺材板一般的剑却劈在顾铁三的臂上。刀不折,手也没断。但顾铁三退了一步,终于退了。
虽只一步。
——这一步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招生死一招魂。
这是第二回合。
可是第三回合又马上开始了。
掩面退走的刘全我不知何时,已潜到了朱大块儿背后。
他脸上从额至颔有一道伤疤血痕,至少有三分深,使他看来,分外狰狞。
他全身急旋。
卷起一道旋风。
他自己就是那旋风的中心,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急射向朱大块儿。
顾铁三好像是退。
但在退那一步中突然扭转为急跨一步。
变成前进。
他全身像变成一个钻子。
钻尖是斜举的右拳。
这一拳钉住朱大块儿的面额。
也钉死了敌人的脸。
——看来,顾铁三和刘全我都已打出了奋力一击,必杀朱大块儿!
看到这种凌厉无俦的“杀势”,唐宝牛忍不住向朱大块儿大喝一声:
“快逃!”
他这一张口,憋住已久的血就疾喷了出来。
不能打下去了——打下去朱大块儿得要完了。
血雾纷飞。
血雨纷飞中,他却看见:
朱大块儿居然不退。
他把刀和剑都掷了出去。
剑在血夜里像化成了一道青龙。
刀在黑里似化成了夜枭。
刀剑掟向顾铁三。
——在如此近距离中,他竟仍有办法掷剑扔刀,攻击敌人。
他同时返身扑向刘全我。
两手全面张开,一把抱住了旋风中的刘全我。
然后唐宝牛就听到一种声音:
骨裂的声音。
还有骨碎的哀鸣。
第三回合结束。
战斗已成为惨局。
——有人死了,不死的人也负重创。
刘全我整个人仍栽在朱大块儿的怀里,看似一截冻硬了的冰棒,一动也不动。
顾铁三在月下冷冷地看着他,像一只守候已久的豹子。
他手上拿着刀,还有剑。
朱大块儿的刀剑都在他手上。
朱大块儿的五官仍淌着血,而且血沟仍在闪烁蠕动,血流还未止休。
他臂弯里的人,双脚朝天开了叉,久久没有动静。
第四章 以亿变应一变4 药局
顾铁三瞳孔收缩,突然以一种出奇的厉烈,问:“你还要强撑吗?”
朱大块儿的回答却跟他所问的无关:“放下我的刀——”
然后再加两个字:“和剑。”
顾铁三抹去嘴边的血。
他要是不用衣袖抹血,唐宝牛还不曾发现他也吐了血——因为顾铁三予人的感觉是那么样的悍强、强悍,就像是铁打的。
他抹血的姿势掩饰不了嗜血的眼神。
他仍在问:“你撑得下去吗?”
朱大块儿豪笑。
笑得地壳犹在震动。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笑声太豪,以致震撼了地面才震惊了人心,还是笑声太烈,先是震吓了人心才震动了地面。
“你不想像他那样,就先放下我的刀和剑,然后滚。”
“他”当然是指在他臂弯里拗得卡住了的刘全我。
顾铁三摸摸下巴。
“我为啥要还你刀剑?”他还在试探,“你没有这刀和剑,就像老虎没有爪和牙,对我而言,不是正好?”
朱大块儿爽快地道:“你可以不还。但这刀和剑,你得了也无所用。你不还,我就不会让你带着走,我受伤,你也负伤,你们两人联手合攻,还丧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了你,为它丢了性命,值不值?”
蓦然而动。
步法。
奇特的步法,犹如鹅行鸭步,但十分迅疾。
一下子,他把地面的药材分好了一小堆,至少有十七八种药物,其中包括了娑罗子、蚕茧壳和青木香。他不是用手,而是以脚分药。
“你要是放下刀剑,你的内伤,可用这些药治好。”
顾铁三看了,才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失望里炸着狠毒的光芒。
“这药方我记住了,会试用。”他丢弃了刀,还有剑,“当地”落地,才说下去,“今晚看来是收拾不了你了,后会有期。”
话说过就走了。
连看也不看仍在朱大块儿怀里的刘全我一眼:仿佛他从来不认识这人,而世上也根本没这个人似的。
这回是朱大块儿自己舒了一口气(血就在他吁气的时候冲喉而出),道:“第四回合完了。”
说完他就咕咚一声栽倒下去。
在他臂里拗断了颈骨、挟碎了头骨、折断了脊椎骨和崩断了尾梁骨的刘全我,也掉落到地上来。
——第四回合?
唐宝牛不明白。
——不是只打了三个回合吗?
如果有“第四回合”,朱大块儿似比前面三个回合都还要吃力、吃重、吃不消的样子。
唐宝牛而今却弄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朱大块儿的武功是那么高的!
他竟以一人之力,格杀“风派”首领刘全我,又逐走与四大名捕齐名的神拳顾铁三。
可是明白了这点之后的唐宝牛,却更是不明白了:
——既然朱大块儿的本领那么大,又何必一直以来都表现得那么胆小?
——既然朱大块儿一向以来都那样胆怯,为何今夜之役又这么豪勇英悍、胆大包天?!
他正要问,却见朱大块儿又奋力坐起。
他在地上攫集了一些药材,放在手心,以内力研磨,张口嘴嚼,咬汁吞下,然后又再收集了一撮药物,交予唐宝牛:
“跟我那样,服下。”
唐宝牛一看,药材有铁苋菜、水苦荬、灶心土,都是些止血养伤的药。
——这时候,这种伤势,这样幽暗的月色下,朱大块儿认药竟还能不差分毫。
唐宝牛忽然觉得他佩服这个人。
他好佩服这个在他眼前一直都很瞧不起的人。
不过他仍不明白。
所以他问。
他不明白的就问。
——世上有一种人,自以为是聪明人,不明白的,不问,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人以为他是明白的。殊不知,他只是固步自封而已,不但学得比别人少,也比别人慢,而且,人人都明白他是不明白的。
——也有一种人,利用发问来制造他的权威:他每次提出问题,不是为了要诚心虚心地去请教人,也不是为了要去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为了要炫示他的识见、他的深度或是他的“智慧”;当然,这种人和这种做法,通常都无“智慧”可言。
——大多数的人,不问不是因为他明白,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明白。
唐宝牛很粗豪。
有时也很莽撞。
且带点霸道。
但基本上,他还是个相当受朋友欢迎的人。
因为他有时自大,是为了自嘲嘲人。
有时自负,其实是逗人欢笑。
他并不孤僻。
他乐于助人。
他好发问。
——一种发自真心的请教。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
“你武功极好!”
“你从来没说过我武功不好。”
“你装蒜!”
“我只是不喜欢炫耀。”
“你假装胆小如鼠!”
“我胆子是不如你大,见着蟑螂老鼠,都忍不住要叫救命。只不过,事到头来,我是会拼命的。我只是不兴着嚷嚷而已。”
“我力敌刘全我的时候,你却袖手不理!”
“那时候你跟刘全我是一对一,只要一对一,我就不能帮你。”
“如果我不是他的敌手呢?”
“那你只好输了。”
“唏!你就眼看他杀我?!”
“他赢你可以,但杀你我就一定阻止!”
“你——你英雄!平时却装狗熊!”
“我也没啥英不英雄的。我怕事,但要是事情逼上门来,我是敢拼的。”
“所以你跟他们两人动手,招招抢攻,为的是吓破他们的胆子?”
“因为我估量战力:你已受重伤,以我个人之力,顶多只能和顾铁三三百回合内打成平手,所以如不恃强吓退他们之一,又以豪力拼一身伤格杀另一,今晚是决活不下来的。”
“……嘿,你真的做到了,你以足趾分药,可把那顾铁猴的怀疑一扫而光,夹尾便溜呢。”
“其实我自小自药局出身,在天未亮前就要把药件一一分好,早已成习,这根本难不倒我。”
“哎,看来,出身前在江湖多历些世,多懂些行业手艺,真有绝大的好处。”
“现在,就等你拿出长处来。”
“什么长处?”
“七大寇不是有特殊联络的方式吗?”
“是啊。”
“你还不快通知跟在居士身边的方公子:千万不要来甜山这一道!让他即时转告居士,不要落入埋伏。”
“你们‘桃花社’的‘七道旋风’不也有很特别的联系方法吗?”
“没错。但我的伤……”
“你其实已伤得很重?”
“诚如顾铁三所言;我只是死撑罢了。那一刻我不能倒。”
“你是为了我。”
“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们大家。”
“我倒一直小觑你了,我以为你只是个怕事胆小、平常连看到一只蝾螈也尖呼的窝囊!”
“我是怕事,但不胆小。见到流血就吓得手颤,不等于我在生死关头不敢大开杀戒。这跟一个容易笑也容易流泪的人,不等于就没有骨气不够坚忍是一样的。流泪和笑,是代表那人是个有情人而已。有情人